第56章 章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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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位皇子前後腳到此, 又是平日極是不對付的二位, 怎麽看像是特意針鋒相對來的。永嘉帝看著兩個兒子,抬了抬嘴角。

    “你們約好的?”

    太子看著梁煜心道不妙。他本有一番打算, 若是私下與永嘉帝來說,或許還能成之一二。但現在似乎不是合適的時機。

    於是笑道:“不是什麽急事, 不妨三弟先說罷。”

    嚴正有心留聽,但尋不得理由剛煩惱著,便聽梁煜道:“剛好嚴大人在此處。此事正與舞弊案有關,還請大人留下。”

    話是對嚴正說的,但實際是在請示永嘉帝。

    “如此, 嚴卿便留下一聽吧, ”永嘉帝招手, 示意梁煜可以說了。

    太子爺聽到事關舞弊案, 心中便有些不好。按捺住了表情, 豎起耳朵細聽。

    梁煜道:“此次禮部郎中高理一案中, 因主犯無力償還高利借款抵押了嘉興府的上任文書與官印。此等大膽妄為之舉,令人心驚。於是兒臣特意去查了五年以來的地方官調動實況, 發現有幾處蹊蹺。還請父皇過目詳查。”

    說著, 從懷中取出一份厚厚的奏章上呈。

    “蹊蹺?”永嘉帝皺著眉, 從張保壽手裏接過那份奏章。打開乃是一份大約二十人左右的名錄, 後頭跟著他們的官位年限地域等等細錄。

    他看了開頭幾個, 眉頭越皺,隻是這次不是疑惑而是不耐煩,“哪裏有什麽蹊蹺。”

    梁煜不慌不忙, 隻道:“還請父皇細看這些人的做官的年份,出生地及任職地域。”

    得此一提,永嘉帝展紙細看,終於發現不對來了。

    太子在一旁探頭探腦,很想知道那上麵到底寫了什麽。隻見永嘉帝拿著奏折,滿是狐疑地看向梁煜,“你怎麽發現這些的。”

    昭王殿下答道:“那些錢莊在索要抵押之物時並未要其他。而是直言索要了文書與官印。若非有利所求,這兩樣東西實乃雞肋。”

    嚴正反應機警,插嘴道:“殿下的意思是這些人在黑市賣爵鬻官?”

    梁煜點點頭,又繼續道:“因高理要上任的乃是嘉興府,於是兒臣便著重查找了江南的地方官調度。這二十人中有一半是揚州人士,短短幾年之內或任知府道員,或調度入京。也有人不過當了一二年便辭官而去。但吏部之中卻無這幾人的考核細評。實不知他們到底是為什麽能這麽快就升遷的。”

    本朝中花錢買官並非沒有,但必由朝廷做主。幾年才放出一批名額,引得有錢沒處花的商賈們買個官身回來。然而這都是在國庫空虛之時用的手段,且賣出的官位都不怎麽重要。諸多六七品之流,沒有超過五品的。

    而在前朝之時,先帝明文廢除了商賈不得參加科舉之後。凡是涉及實權的官位交易基本沒有了。所謂捐官,捐得大多是虛銜,圖個好聽。

    但因為朝廷對買賣官位之事並沒有一個明確的章程。是否禁罰都不曾明示。現在所有法典都還是剛立朝之時所用,已經多年不曾修過。所以朝廷裏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多管。

    但現在賣爵鬻官和印子錢攪和在一起,若是再輕易放過就是在太說不過去了。永嘉帝黑著臉看完了梁煜呈上來的名單,坐在皇位上一語不發。良久,他才道:“此事非同小可,高理一案不能就這麽了結了。”

    他對嚴正說:“你繼續往下查。除了那些地下銀莊還有這賣官的暗線,都給朕一一查出來!”

    嚴正大喜不已,跪地三呼恩謝。抬頭感激地瞧了梁煜一眼,便退了下去。

    此時殿中便隻剩下皇家父子三人了。太子陰著個臉看著自己又立功的弟弟,心道此時來得真他娘不是時候。

    “燁兒有什麽話要說,”永嘉帝看著太子。

    梁燁忙將原先想說的話咽回肚子,笑道:“不曾有什麽。不過是與父皇請安來,順道問一問高理一案如何處置。想不到這背後竟還有這麽一出。也隻有三弟這般能耐的人能舉一反三想到這些個了。”

    他的確是來詢問高理一案的結果的。乃是因為梁燁的表妹譚平郡主一家求到了太子這裏。他們家也牽扯到了這件案子裏麵。譚平郡主與郡馬除了自己借錢,後來僥幸還出來了,竟開始放印子錢了。這一次如果被查出來,不知道要受怎麽樣的掛落。

    太子因為這件事是梁煜扯出的功勞,想到就覺糟心。自覺和自己沒什麽關係,根本不去關心,所以也不知道是個什麽境況。但耐不住表妹一家又哭又求,又許了好多東西好處,便想著為他們跑一趟也成。

    畢竟郡主一家平日裏可是他的堅定支持者。

    當東宮著人往大理寺詢問情況之時,就得到了嚴正已經帶著最後的結果往宮裏來的消息。他暗罵了幾句,便也趕快跟過來。隻想著等永嘉帝要發落的時候,自己在旁邊說幾句話。

    哪想自己一來,又一次見證了昭王殿下是怎麽立功的,簡直晦氣倒黴得要命。

    “你有心,”永嘉帝點點頭,看著階下沉穩自若的三子,他生出一二心灰意冷,“哪想朕治下,竟有這麽多祿蠹蛀蟲,實在叫人心寒。”

    太子忙道:“父皇英明勤勉,正是有父皇在我朝才能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那些個祿蠹蛀蟲與父皇又何關係?是他們不知感恩,心術不正罷了。”

    “你無需多說。”永嘉帝歎氣。

    這個馬屁沒有讓當今開心起來,反而覺得有些乏味。其實他很清楚,許多過錯的出現,是他放任不管的結果。隻是永嘉帝覺得自己老了,不需要再如年輕時那樣宵衣旰食,朝乾夕惕了。

    這些事情早就應該……應該交給別人了。

    永嘉帝猛一抬頭,看見下麵兩個正值大好年華的兩個兒子。若是以往,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想是交給梁燁。可現在永嘉帝有些猶豫了——

    真的是該交給燁兒嗎?

    他如此詢問自己,滿心疑問迷茫。

    沉默了一會兒,永嘉帝道:“朕聽了一上午的話,實在有些累。燁兒,你陪父皇走走。”

    太子臉上一喜,挑釁地看了梁煜一眼。然而昭王依舊對他的挑釁理都不理。

    這些永嘉帝都看在眼裏,他的神色變了一變,對梁煜也溫情道:“你這幾日都來去匆匆,怕是不曾好好見了你母後。去吧,去清寧宮陪陪她,用過了飯再走。”

    梁煜應了一聲是,同永嘉帝與太子分別行禮,口稱告退也走了出去。

    他走了出去,梁燁終於露出歡實的笑影,問父皇:“父皇想去哪裏走走?如今春光正好,蓬萊山上的花兒也開了。兒臣陪您瞧一瞧?”

    永嘉帝看著他,心道這孩子好歹也是真心孝順的,於是點點頭由太子將自己扶了起來。

    ·

    現在不是皇子進宮問候的時間。所以清寧宮裏的皇後和賢妃都挺意外的。王賢妃拿著帕子擦自己剛捏著瓜子的手,捂著唇笑,“還是三殿下孝心呢,哪像我那個小子,唉,心裏哪有我這個做娘的。”

    皇後娘娘實在是一個妙人。若是別人,少不得貶低自家兒子一番,再捧一捧別人。可她偏不如此,隻因在她眼裏,兩個兒子的的確確是別人比不得的。

    於是隻是笑著說:“哪有你這樣說兒子的。”

    賢妃隻管笑著:“那我這便走了,不打擾你母子二人說話。”

    池皇後點點頭,轉頭就叫朱砂去送。賢妃忙止住了,“不敢勞動朱砂姑娘的。”

    然後又是一笑,對著旁邊的賈元春道,“勞煩賈女官送我到宮門口吧。”

    賈元春低著頭走出來,隱含著一股含羞帶怯的意思。

    “如此也好,”皇後見了也彎唇,招手叫身後的朱砂上前來,“前日裏送了兩枚新製的青瓷捧手小香爐,另有披香錦緞拿兩匹來給賈女官。叫她一同帶去珠鏡殿去。”

    賢妃躬身謝了一禮,“那我便不客氣了,謝娘娘賞了。”

    皇後一笑:“元春,你好生送著賢妃娘娘。”

    賈元春柔柔答了一聲是,從朱砂手裏接過東西,跟著賢妃往外走了。

    朱砂看著她們走遠,回身道:“日日都來,每每都要與賈典讚說笑……賢妃娘娘難道真瞧上她做兒媳婦了?”

    皇後摸了摸鬢角,笑道:“怕她原也沒有這個心思。隻是太子妃瞧上了賈元春,她為了兒子也要爭上一爭。隻是這幾日瞧著,怕是當真了。”

    朱砂點點頭,想了一會兒子,又猶豫道:“娘娘,非是奴婢多事。隻是若提到皇子婚事,少不得要提一提兩位殿下的。恭王殿下倒也罷了,昭王殿下他……”

    梁煜到現在都還沒娶正妃,側妃侍妾通房一個都沒有。偌大的昭王府一點春色都沒有。現在隻是不提罷了。如果賢妃正有意給六皇子納娶賈元春,或者太子妃有意和她做姐妹。那昭王的婚事一定會被再次提起。

    這一回,可不知怎麽躲了。

    朱砂猶猶豫豫的,提醒了自家主子娘娘一句,“那大選可快有了。”

    皇後娘娘聞言大歎:“我何嚐不知道呢。可是,也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誰叫這愣娃子偏看上一個命裏屬水的。都不知他守不守得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聞·昭王府□□·命裏屬水·到處浪·頤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