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六十
字數:5166 加入書籤
聞頤書跟著梁煜到大門口, 見著人翻身利落上馬, 便道:“今兒我也沒想到的,你別多心。”
梁煜牽著韁繩回頭看一眼, 倒沒說什麽。但隻要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情很好。聞頤書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略後退一步。
“你回去吧, ”梁煜微笑著。
“你等等,”聞頤書叫住他,“我留著的東西,可瞧見了?”
且道梁煜為什麽能那麽及時的找出那些買官人的名單,其中一大部分都是聞頤書供給的線索。不得不說, 聞頤書真是一個十分合格的合作對象, 都跑了還不忘給昭王留下些有用的東西。
梁煜點點頭, 道一聲:“瞧見了。接下來的便交於我吧。”
“那必然隻能是你了, ”聞頤書一臉理所當然, 絲毫沒有羞恥的意思, “當初便說了,我提供東西你出力。我現在可是一點兒都不食言, 光看你的本事了。”
梁煜心道你的出力我可是不敢恭維, 無力招架。其實聞頤書有心問一問方才選妃的事情。但一想這和自己平日模樣不符合。肉麻的話說一二回便罷了, 整日掛在嘴邊不知惡心誰。於是裝作就是出來說正事的模樣, 一揮手利落地表示昭王可以走了。
說著自己也不走, 隻是依靠在門邊用眼神目送。他穿著一身鴨殼青的衣裳,好似水邊的一棵垂柳。梁煜駕馬而行,快走到街口的時候回望了一眼。發現聞頤書還站在那裏, 分明已經看不到神情,但梁煜知道他依舊直直地望著自己。
今天發生的一切對於梁煜來說,實在稱得上是意外之喜了。一想自己熬了這些年,總算不是遮遮掩掩,有了個明確的真心的名分。想他堂堂皇子淪落到這個境地,也實在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也不知是想起從哪裏看到的一句詩:熬煞人間癡情子。
想一想可不就是把人世熬到白頭,熬到地老天荒麽。
他今天本是來捉人的,可現在卻沒有那麽急迫了。想到聞頤書的妹妹大概不會特別高興每日有個要搶走她哥哥的人到府上亂轉,梁煜便也暫時打消了把聞頤書捉回去的念頭。心上人既然已有表態,那麽也該有法子去安撫,暫時無需自己操心。
雖然今日不過才見到聞頤書一小會兒,心中自有相思難解,但這個時候還是先回去吧。
聞頤書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直到梁煜身影不見了,他才有了反應。給了自己一巴掌,暗罵自個兒沒出息,叫著:“快關門,下雨了,收衣服了。”
左右抬頭看著萬裏晴空,哪有一點兒要下雨的樣子。但不好違背主子的意思,用最快的速度把大門給關上了。
哼著小曲兒回到正廳,聞芷還沒回去,坐在椅子上不知是等著兄長還是在發呆。聞頤書停下腳步,細細瞧著妹妹,見她眼眶雖還紅著,但水珠已經停了,便知妹妹已經冷靜下來了。聞芷抬頭見是他,正想開口說兩句,可想起自己剛才起的誓言。幹脆頭一擰,不與人對視。
聞頤書笑了笑,走上前說:“讓哥哥猜一下,是不是發誓說再也不理哥哥了?”
看聞芷不答,他又道:“讓我猜猜有多久,嗯?三天,是不是?”
聞芷瞬間惱了,啪一下打開了兄長伸過來的手指頭。
聞頤書笑得愈發歡暢,眉宇間帶上一些懷念的味道,“妹妹總是這個樣子。”
他們小時候鬧別扭,聞芷賭氣的方式就是不理哥哥。她還很小,覺得三天已經是很長很長的一段時光了。哪怕是日後長了年歲,也不會超過三天的。
被兄長一下子揭穿了,聞芷其實是惱怒的,冷笑著:“總歸我是個沒出息的,計較也計較不成。你何須搭理呢,隻等著三日後我便自個兒貼上來了。”
“那怎麽行,”聞頤書反駁著,“不搭理你,不叫你高興,我在這還有何趣味?”
“那我現在說,你與那王爺殿下立刻斷了,我便高興了,你去不去?”聞芷冷冷的。
聽了這話,聞頤書隻是笑,並不答。
聞芷瞧著兄長,忽而滿心悲傷,良久才哽咽著一句:“這叫我怎麽和爹娘交待。”
聞頤書笑了,“要交待也該是我去,你愁什麽。”
“哥哥非要與我這般嬉皮笑臉的嗎?”聞芷流著眼淚,嗓音都有些變了。
聞頤書歎了一口氣,走到一旁坐下來等著。等著妹妹終於是把眼淚收幹了,才開口道:“若是現在我叫妹妹立刻嫁人,妹妹去不去?”
聞芷一下就愣了,“嫁人?哥哥開的什麽玩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然爹媽不在了,但你的婚事哥哥是可以做主的。”
“我,我……”本來還在生哥哥的氣,莫名其妙扯到自己身上,聞芷徹底懵住了,呆呆的,“為什麽,難道哥哥是嫌棄我了,想把我打發出去了?”
“你看,你是不願意的,”聞頤書攤了攤手,又指了指自己,“那你為何要為難哥哥,叫我隨便娶個連麵都不曾見過的女子,去做不願意的事?”
聞芷覺得他是在偷換概念,氣糊塗了,“於是你就隨便尋個男人過一輩子了?”
“不是隨便的,”聞頤書又強調了一遍,“我隻是想舒舒心心的。其他人我不知曉,但他現在是最恰時宜的。”
聞芷皺著眉,冷冷道:“我雖是個姑娘家,卻也是讀過史書的。與皇子混在一處,你還能說是順順心心?”
聞頤書一歎:“這就是我愁的地方了。但是你也知我所圖,與此付出一些也無妨。”
話雖這麽說,但聞芷清楚地知道,有些東西並不能阻擋聞頤書和梁煜在一起的決心。他這麽說反倒不過是為了顯得真誠。說是隻要二人在一起就不畏一切,聽上去實在叫人生疑。
這點小心思,聞芷還是很了解自己的哥哥的,剛又要開口就聽兄長打斷了自己的話頭,“妹妹想過日後做些什麽?”
現在聞芷眼裏這個問題不過是在岔開話題,於是道:“我一個女兒家,終生不過是深宅大院裏。若是那日哥哥興起了把我嫁出去,便又到另一個深宅大院裏,能做些什麽?”
聞頤書笑了笑,“你隻管告訴我,你想做什麽。”
聞芷歪了歪頭,“我想做什麽,哥哥便讓我做什麽嗎?”
“自然,”聞頤書滿麵從容。
“哪怕是大逆不道,於世不容的?”
“哪怕是大逆不道,於世不容。”
聞芷徹底呆住了,卻聽聞頤書道:“妹妹,你我父母雙亡,剩你我二人相依為命。哥哥我沒有其他才能,但總要叫你過的舒心才好。這舒心裏頭,便是叫你無拘無束,不被世俗煩惱所煩憂。今日不妨與你交個底……”
聞頤書瞧著妹妹的眼睛,說出了自己一直很想說的話:“你日後莫管做什麽,哥哥都不攔著。你想嫁人,哥哥便給你尋個好婆家。你若不想嫁人,一輩子逍遙自在,哥哥也養著你。隻是,哥哥要不要成家立業,你也不必多去煩憂。”
聞芷一呆,卻聽兄長的聲音在耳邊再次響起:“我知妹妹在修行時給自己取了個號,叫檻外人。既然已經跳脫出去,你又何必再自鎖其中,順道把哥哥也一起鎖進來呢?”
“你……”聞芷張了張嘴,苦笑著,“聽這話好似你已經悟道了似的。”
聞頤書搖搖頭,“不是悟了,隻是此生也不過你一個牽掛。其他世俗如何,與我倒沒有多大關係。”
“是了,哥哥的誌向一向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縱情山水,從不將外物放在心底,”聞芷重複了一句。抬起頭時雙目已然淒迷。若非家中突變,她的兄長說不得已經走遍湖光山色了。自家的兄長來這世上一遭,可從不是為了成家立業來的。
聞芷苦笑,“這麽說來,我還得謝過昭王殿下,把你那顆風箏似的心給栓住了。”
聞頤書搖頭,“栓住我的可不是他,是你。”
“少說這些話吧,”聞芷打斷他,“你這豈不是叫我心懷愧疚,攔了你隨風化絮,自由自在?”
聞頤書忙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不是這個意思。
“隻是,你與他混在一處,我仍舊是不放心的,”聞芷依舊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坦言著,“我尚知前路艱險,什麽一生一世的話,實在是站不住腳。”
“我自然知道,”聞頤書笑了笑。說實話,梁煜說的那些東西,他都是驚訝的。
“隻是正如昭王所言,口說無憑。他既然敢那般放話,不若就瞧瞧他是不是真能做到吧。”
“可若他做不到如何?”
聞頤書想著離去前梁煜的眼神,他道:“那至少我是問心無愧。隻等一切事了,萬般緣由便也可隨之散去。如此一來,我二人可也都幹淨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搬家,牆上的白漆裂了,今天聯係工人來修,折騰了好久。還有一更晚一點,大家不要耽誤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