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章七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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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兒子吵成一團, 賈母手中的龍頭拐狠狠往地上一跺!終於叫兩家不省心的都閉上了嘴。她的目光掃過大房二房, 將四人的私心都看得分明。

    特別是賈赦。這個兒子雖然不務正業,不怎麽討自己喜歡, 可今天說出這一番話卻是要聽的。不管太子殿下出於什麽目的要阻攔這一門婚事,就現在的榮國府可沒有太大的把握承受得住他的刁難。

    王夫人就等著賈母開口, 老人家那麽疼愛自己的孫女兒,怎麽能叫元春受這樣的苦。可是賈母隻是對上她希冀的目光便移開了。隻聽得賈母道:“老大,去,將甄老爺請府上來。”

    王氏的臉瞬間就白了,便以為賈母要妥協。幾乎忍不住心中的悲戚, 哭喊出聲:“我苦命的兒喲。”

    “你閉嘴!”賈母喝斷, “正堂之前, 這般號喪, 哭給誰看!”

    賈政忙扯住了妻子的袖子, 示意她閉嘴。

    “此事沒個定論之前, 誰都別給我擺出一副天塌了的樣子!”賈老太君嚴厲的目光掃過堂下子女,包含著滿滿警告的意味, “若是不聽, 那就不要在這個家過了!”

    這話兩個兒子聽了倒還罷了, 兩個做媳婦的倒是嚇的不輕。立刻收攏了或悲戚或幸災樂禍的嘴臉, 肅目斂眉地應是站好。

    婚事生變, 賈母心情也不好,揮著手叫賈赦去請甄應嘉,自己扶著拐杖走了。赦老爺便十分滿意這個結果, 臉上說不出的得意。

    他見了太子,本是嚇的不輕。可待腦子轉過彎來,便是明白了。此本就不是他大房的難題,是二房的。自己隻管露了意思,叫別人為難去便好了。若是太子怪罪下來,自己隻管說是二房鬼迷心竅便好。自己抽身出來了事,他可是什麽都不知。

    隻是那退婚的話萬萬不能自己來說,若叫肅王殿下知道,少不得受一二連累。偏方才邢氏那嘴上沒把門的,竟得意忘了形。赦老爺不瞪她,又瞪誰去?

    然此時看二房笑話要緊,這訓妻的事隻管回去再說。於是衝著二房示一假笑,抬手叫人過來去請人。

    王夫人被這一笑刺激得不輕,腦子立刻無比脹痛起來,扯著丈夫的胳膊,急道:“老爺,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賈政要是有辦法,現在也不會是個小小的主簿,隻嘟嘟囔囔道:“一切聽母親的便是。”

    聽到丈夫這麽說,王氏心內一抽,愈發感慨自己命苦,並幾個兒女也是這般可憐。但細細一想,她又覺得賈母不是那般膽小怕事,無主件之人。說不得她請甄家人來,便是為了自己的女兒謀一條出路的。

    於是擦幹眼角的眼淚,抬頭挺胸,隻管振作起來。

    且說甄應嘉得了帖子,倒有一二絲奇怪。他本就是要去拜訪的,如今這般快尋來,莫非有什麽急事?再一問,送信來的也支支吾吾說不清。

    且倒是為何?

    原來賈赦叫人去請時,嘴上分明說的是:快叫甄老爺來救命吧!可臉上卻是笑容滿麵,一絲落於危難的意思都沒有。

    這傳信的便也糊塗了,麵對詢問,自然說不出個一二,隻含糊道:“聽大老爺說乃是很緊要的事。”

    甄應嘉心中略嘲,想這賈家能有什麽緊要事。而念頭一轉,倒想起之前聽到的一二傳聞,猜測與之有關,便回複說自己會應約拜訪,又叫下頭備車備馬。他方從宮中出來沒多久,還不得歇一口氣,又匆匆出了門子去。

    且說賈母那頭千盼萬等,終於將人給請來了。不過匆匆略述一番,上茶落座,便急不可耐開口:“友忠,此事還請你想想辦法才是。”

    便將太子警告賈府莫要與肅王結親的意思,來回這麽一說。

    賈府有如此一求,意思便已經十分明白。他們不願意放棄這麽一個極好的,能做皇家親家的機會。太子若是恩威並重或許還有說頭。可梁燁偏隻給了威,卻沒有給出一個好的替代結果,這叫榮國府哪裏舍得下。

    三兩句話語之間,甄應嘉便已經明白了賈母的意思。如若是以往,他大約會勸說賈府莫要為了一時的榮光得罪了太子爺。可他在宮內,聽得永嘉帝那麽一番感慨,此時便說不出這話來。

    甄應嘉敏銳地感知到了當今聖上對太子的不滿,這種不滿甚至已經影響到了是否繼續叫梁燁做這個太子的決心。

    既然如此,甄賈二府當是去搏一搏,不叫這注下錯了才好。

    想到這裏,甄應嘉不由一歎:甄家與賈家不虧是一榮皆榮,家中的情況皆是如此相似。那些個子孫便是守家都成問題,更不要說去成業立功了。少不得日後要從聯姻人脈之處入手,保得家中繁榮永昌。

    於是他道:“老太君實是多慮了。既然肅王殿下敢那般光明正大地送大姑娘回家,便可知這樁婚事是在陛下那裏過了明路,得了許可的。否則,以肅王之機敏,如何會做出這般放肆之舉?想來太子殿下也知道,他不願意叫陛下知道心生不悅。於是便盼望著貴府親自去退了這門婚事。如此一來,得罪肅王殿下與賢妃娘娘的,便不是他,而是你們了。”

    如此一番話,叫原先隻一味焦急的賈府眾人頗有靈竅被點醒之感,立刻明白了過來。也隻有簡在帝心,深知陛下之意的甄老爺敢於說出這麽一番話了。

    “再且……”甄應嘉猶豫了一下,委婉道,“肅王殿下還是很得陛下信賴寵愛的,倒不妨與之交好。”

    賈母心中了然,笑道:“今日真是多謝友忠解惑了。”

    “無妨無妨,”甄應嘉擺了擺手,也是笑,“你我二家本該如此親密才對。倒不妨再與老太君一句話。若是不放心太子繼續逼迫,老太君不妨舍下言明,去到宮中與皇後娘娘訴苦。娘娘秉公執正,必會為賈家做主的。”

    賈母心中已有數,眉目舒展,“老身明白了。”

    下方坐著的賈政其實還不是很明白,可看到母親笑了,便知此事有解。便也放下心來,輕鬆無比。而賈赦一看甄應嘉三言兩語便化解了此事,心中有些遺憾,但也知兒子拗不過老子的理,雖看不成二房笑話,也隻能到此作罷。

    甄應嘉到賈府來,當然不會隻為了結一個問題來。他還有一個極其重要的人要問,那便是聞頤書。便提到:“上一回提到那聞家的孩兒,老太君可看出些什麽來?”

    有來有往才是正理,甄應嘉幫了賈家一個大忙,賈母哪有不好好回應之理,便道:“我總統見了他兩回。瞧著是一個長得極好的孩子,隻是話裏話外,總有些許藏著的意思。說的話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倒也見了他家姑娘,一瞧也是個萬事不知的。一問方曉得竟是從小就去廟裏修行的,與父母親緣都不近。”

    “倒也是個狠的,”甄應嘉如此道。

    賈母覺得這些話有些少,便與二兒子道:“你也見了他,不妨也說一說。”

    賈政看到甄應嘉就自慚形穢,此時便愈發結巴,“隻曉得他耽誤了科舉,也不曾捐官。”

    如此來看,賈家知道的東西與自己探來的也差不多,可利用的並不多。甄應嘉又遺憾了一番聞頤書今年怎麽不曾參加春闈,眯眼道:“此人知道的東西可能不少,少不得要見上一見。”

    “這般便也簡單,便在府中見就是,”賈母一揮手,斷言,“寶玉與那孩子極好,隻管叫寶玉去請。”

    甄應嘉笑道:“世侄愈發進益了。”

    賈母聽了這話眉開眼笑,又說:“你今日來一番,還不曾見過這孩子呢。來人啊,快去叫寶玉來!”

    不說寶玉聽了又要見客心中如何不樂意。但聽到是甄家的老爺,倒有一二分好奇來,說要去見一見。坐在一旁的一眾姑娘們都奇了。

    寶釵與湘雲立刻笑,欣慰道:“今日實是明白事理了,合該快去才是。”

    偏隻有林黛玉一人曉得此人心中所想,取笑道:“你隻管去見了,怕是覺得不好又回來了。”

    寶玉本聽了寶釵湘雲的話很是不高興,但一聽黛玉如此說,也笑了:“倒也不為了見他。隻曉得他家中也有了叫寶玉的。偏也有許多詩才畫意的傳奇姐妹,若是能見她們倒也值了。”

    “我就說麽,你何時惦記過其他,隻記得姐姐妹妹了,”黛玉指著他嬉笑,又推了寶玉一把,“快去快去,去問問他家那姐妹多少詩才畫意。問完了,也過來與我們說一說。”

    一番話,說得在場之人都笑了,也紛紛打趣起來。

    寶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再如何,在我心裏也比不上你們的。”

    探春一笑,直言道:“哪裏是我們了,怕隻是一人吧。”

    說著覷著林黛玉來,羞得林黛玉起身去擰她的嘴。寶釵一邊笑一邊說:“好了好了,顰兒惱了,快坐下來。”

    行動之間把黛玉拉了回來,又囑咐襲人道:“你隻管給他換身見客的衣裳來,莫要失了禮數才好。”

    一旁嗑瓜子的惜春見了,冷笑一聲,湊到黛玉耳邊道:“你瞧著做派,當真賢良淑德,知禮明心呢。”

    黛玉瞧她一眼,抿唇一笑,拍拍惜春的手,示意不必多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蠻喜歡惜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