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天鵝絨房間。”

    這是芬德萊睜眼之後，聽到的第一個聲音。這明明是非常清爽的聲線，卻時遠時近輕飄飄的，再加上語調和內容，怎麽聽怎麽惡心。所以，芬德萊腦子都沒來得及轉，本能地就回了一句：“cosplay（角色扮演）？你persona（女神異聞錄）玩多了吧。”【女神異聞錄：atlus社的rpg遊戲，每一作都有兌換人格麵具的房間，叫做天鵝絨房間】

    對方低低笑了起來，“果然不愧是穿越人士。哦，不對，你可不是‘單純’的穿越人士，而是經曆了無數個世界，無數種人生的存在。叫你什麽好呢？最初的名字，還是最後的名字？還是你有特別執著的稱呼，我很願意進行配合。”

    芬德萊表情微沉，他看了看身下，然後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在他周圍，沒有天也沒有地，隻有無止境的漆黑，以及唯獨發著光、有顏色的自己。

    “你是什麽人？”芬德萊如此說著，他的視線落在前方，卻並沒有刻意選擇具體的位置。

    “是呢，是什麽‘人’呢……”聲音的主人仿佛正在思考，然後有些含糊地如此答道：“嗯……以你們的話來說，應該算作神明大人？”

    “神明大人？”芬德萊突然笑了，“怎麽，現在才想起來製裁我？是不是有點拖太久了？”

    自稱神明的存在歎息出聲，“唉，這有什麽辦法呢？”他如此說著，“畢竟‘在這之前’你都非常老實嘛。你曾呆過的世界也不少了，很多都不是什麽‘正常’的世界，知道劇情的走向想必不少，卻從來都是本本分分、老老實實。我才想問呢，這回是刮了什麽風？”

    芬德萊靜靜地站著，沒有回答。

    “算了，原因什麽的並不重要。”被人拒絕，神明大人也不生氣，隻聽他不輕不重地敲打了什麽，芬德萊身後便出現了一張椅子，“不過，沒有名字很不方便，叫你芬德萊可以嗎？”

    芬德萊淡淡地道：“隨便你。”

    “那好，芬德萊先生，”神明大人迅速改口，“你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嗎？”

    芬德萊道：“雖然以前沒有經曆過你這個中間點，但我想必是已經死了吧。”

    神明大人很欠揍地開始鼓掌。

    “是的，你死了。”他聲音明顯帶笑，“你留下一個爛攤子死了。不過這不僅無需責怪，還應該讚賞，那個世界一切都恢複了正軌，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都不會繼續發生什麽改變。”

    芬德萊冷哼一聲，“那還不是拜您所賜，偉大的神明大人。感謝您再一次讓我認識到，區區人類是何卑微。”

    “啊，這一點我必須澄清一下。”神明大人抬高音量，用此來增加話語的說服力，“你的死亡，與我無關。”

    芬德萊眉梢一動，終於坐了下來。

    “就是嘛，總是站著都不好說話。”神明大人笑了一會，就算是芬德萊也不得不承認，若是不搞那麽多奇怪的音效，這位神明的聲音極其悅耳。然而，就算在這環繞立體聲似的擾亂之下，這個聲音依舊無比稚嫩。

    像小孩子似的。

    他如此想著，卻沒表現有半點的興趣，隻是抬起右腿搭在另一邊上，一言不發地等待下文。

    麵對這樣的非暴力不合作，神明大人並不怪罪，至始至終他的聲音都是輕快而愉悅的，好似在玩最有趣的遊戲一般，“準確的說，除了最初對‘難度’進行了微調之外，我從未對那個世界出過手。”

    “……也就是說，caster那莫名其妙的強大，是閣下您的傑作？”

    神明大人十分坦誠，“是的。我隻是出於好心地給予提示，隻要你恢複平常之心，不去追求聖杯，不試圖改變那個世界的走向，我想，你是不會這麽早就死掉的。對於世界而言，無論是你還是肯尼斯的死，都並無所謂。它隻要的是正確的進程、正確的結局。”

    芬德萊垂下眼簾。

    “你明明發現了‘阻礙的意圖’，卻沒有退縮，而是正麵撞了上去……唉，我都不知道說你勇敢好，還是自不量力好。你以為名為‘穿越’的金手指，真的能到無所不能的地步？”

    芬德萊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是啊……確實是我自不量力。”

    “不過也正因如此，才讓我選中了你。”歡呼的效果音突然出現，完全無視芬德萊的心情，神明大人甚至放了段戰鬥勝利的音樂，“歡呼吧、雀躍吧！你將獲得真正的‘金手指’，不受任何‘幹涉’，獨一無二的免罪金牌！”

    芬德萊神色冷淡、無動於衷。

    “咦，你不開心嗎？”神明大人誇張地叫了起來，“這可是續了費的！”

    “我拒絕。”芬德萊換了條腿，平淡地說道：“幾生幾世？嗬，我都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個世界，早就不耐煩了。就連追求聖杯，也不過隻是求個了結。”

    “嗯——？”神明大人的尾音拖得很長，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說道，“也就是說，‘迪盧木多·奧迪那’消失掉也無所謂囉？帶著弑主的悔恨和自責，永遠無法原諒自己，永遠無法從惡夢中逃脫。”

    芬德萊一顫。

    “……什麽意思？”他眉間微皺，此刻才終於認真了起來。

    “首先要不要聽聽，到底是什麽讓你們如此‘死去’。”見芬德萊有了興趣，神明大人開心地說道：“你知道的，那個世界是一個故事。而經曆了無數次輪回的你也非常清楚，就算是小說、漫畫、電影這些創造出來的故事，也存在著‘自己的世界’。”

    芬德萊點點頭，“那個世界想要步入正常的故事進程，所以選擇了當時的事件點，將我們殺死。”

    “並不準確。”神明大人糾正道：“我幹才說了，無論是你、肯尼斯、還是索拉都不一定要死，但lancer必須要死，並且詛咒聖杯，詛咒聖杯的願望。這個flag激活的時機，不需要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隻要在caster退出戰場之後就可達成。這樣，接下來的一切都不會改變。”

    ……芬德萊突然懂了，自己為何會□□作著，使用令咒。

    迪盧木多必須含恨而死，而自己，絕不可能出於任何理由，也不可能給予衛宮切嗣任何機會，讓他那樣不甘地迎結這次的終結。就算萬中有一沒能取勝，至少也能滿足那騎士間堂堂正正的一戰。

    ——然而，“那個世界”居然連這麽小的願望，都不願意滿足於他。

    等等。

    “那，為什麽迪盧木多會消失？他就算死亡，也應該隻是重返英靈之座。”

    神明大人笑道：“還真是關心則亂，就連你這樣的人，也會被我誆到啊。”

    “……”

    “我說的是，‘迪盧木多·奧迪那’會消失，也就是你所認識的那個人。”此時，神明大人的笑聲要多沒心沒肺就有多沒心沒肺，“我這麽說，聰明如你，應該知道意思了吧。”

    “你想要我做什麽？”芬德萊緊了緊拳，沉聲說道：“所謂的神明不會那麽好心，他們隻會為了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肆意玩弄人類的命運。”

    神明大人一聽，當場就不高興了。

    “你怎麽能把我和‘那個’混作一談？”他一拍桌子，落下的力度卻不見得真在發怒，“賜予你死亡的可不是什麽‘神明’，我等才不管你改不改變世界的走向呢，即便是自己引來的毀滅，隻要不影響‘大局’，我們都不會插手。”

    他說到這裏，微微一頓，然後放慢語速悠悠說道：“殺死你的，是‘讀者’，是‘觀眾’，是存在於那些人心中‘認定的結局’。”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神明大人終於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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