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周三開始，整個學校都彌漫著一種緊繃的氣氛。我唯一擔心的事，就是淩初一會緊張。

    這一次考場安排是按入學考試的排名來的，我在四樓5班，淩初一在一樓18班，走起來還是稍微有點路程的。雖然知道她過去獨來獨往好像也沒出過什麽大問題，但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就會亂擔心。

    再一次檢查了一遍淩初一的文具，確定沒有問題之後，我才放下心來。這一次她花了很多精力和時間來準備考試，如果成績不理想很可能會打擊到她的自信。

    “初一，記得暫時想不起來就先跳過去，選擇題這些不確定的也要先選，在卷麵上做個標記，後麵有時間回來再看。”我明知道自己這時候不用再說這些已經講了好幾遍的話，卻還是忍不住提醒她，“語文你的時間絕對是來得及的，不要緊張就好了。”

    淩初一的表情倒是看起來很振奮，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捏著小拳頭非常堅定的點點頭。“好的，我記住了！”

    我覺得自己比她還緊張，想著還有什麽能夠囑咐她的。

    “驚蟄……”淩初一卻突然壓低了聲音對著我說，“你放心，我這一次一定會努力達到目標的，你……你也要加油！”

    說實話，雖然也沒幾次為考試發過愁，但絕對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滿腦子都在考慮別人的成績。事實上，我自己入學考試的成績不算理想。沒有進先進班讓我失落了很長一段時間，也下定決心要在這次考試提高排名。

    可這兩個星期，我幾乎都快忘了這件事了。

    “好的，我們一起加油。”還好幫淩初一補習的時候也相當於在複習，而且我覺得效果十分不錯，這一次考試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當然，我也不想在自己和淩初一成為朋友之後讓成績下降。否則，還不知道被人怎麽說呢。

    離考試開始已經沒多少時間了，大概是我在這邊實在待得太久，已經有人開始看我倆了。

    “那我先走了，你考完在這個門口等我，我直接下來。”

    “嗯嗯！”

    就算是在學校裏，淩初一說話的方式也漸漸開始改變了。起碼在和我對話的時候，她的聲音更響亮也更容易聽清。如果這是我為她帶來的改變，我想自己一定會非常高興。

    經過三班門口的時候正好遇到了韓露，我們的冷戰——或者說她不和我說話已經超過三個星期了。這下撞了個正著實在是有點尷尬。

    “韓露，考試加油。”不過一直以來都是她對我冷淡，我自覺沒有對她表現出過任何疏遠與不滿，這個時候當然要保持正常的交際。

    韓露看了我一眼，神情似乎不是太自然。

    “嗯，你也是。”

    她說完這一句就進了教室，好像怕我說出什麽話一樣。

    韓露這種明顯傳達出握手言和意願的行為讓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作為同學而言，又不是有什麽太大的過節，我覺得完全不必要把關係鬧得很僵。畢竟，不論是對誰來說都沒有好處的事情。

    這個插曲倒是讓我的心情好了不少，第一場考試結束得有驚無險。

    我一下樓就看到淩初一站在門口，心情看起來還不錯。她很快就發現了我，抱著包迎了上來，連走路都像小兔子似的。

    “驚蟄驚蟄！”就算是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我也沒見過她那麽活潑的樣子。

    “去吃飯？”看到她這個樣子我也稍微放了些心。

    淩初一連連點頭，一副雀躍又按捺不住的樣子跟在我身邊，“驚蟄……”

    “嗯？”

    “第八題那個是不是c啊！”

    ……

    天哪，我真是沒想到她還喜歡對答案。而且，對答案也不會直接問第幾題吧，好歹說一下題目呀！

    “我是考後不對答案原則，你也不準對。”事實上，我並沒有這樣的原則，大多時候同學來問我都會告訴他們的。

    知道對了當然會很開心，但發現錯了就會焦慮。我擔心她知道錯得太多會影響接下來的發揮，想把這個可能掐滅在苗頭裏。

    “誒……”淩初一非常失落的樣子，像是耷拉了耳朵的兔子。

    “考完就要當自己做得都是對的，不要想之前考的，多想想接下來的幾門。”

    大概是我的態度太嚴肅了，淩初一這次連笑容都收斂了起來，十分乖巧地點了點頭。

    我立馬意識到這不太好。我原本是不想讓她緊張，但現在看來，我的焦躁情緒反而在影響著她。

    “c是對的。”我想了想還是不能本末倒置，回答了她剛才的問題，希望正確的答案能讓她的心情好起來。

    淩初一真的是太喜形於色了，一聽到我的話，眼睛都亮了。“太好了！我選對了！”

    “嗯。不過不能再問了，我們全部考完之後再對。”

    “嗯嗯嗯！”她連連點頭，一副開心得不得了的樣子。“我以前看到其他同學都互相對答案，覺得真好啊！”

    她說得時候帶了好多的羨慕與向往。

    這時我才明白，對淩初一來說這件事本身的意義更多在於是與朋友一起進行的而已。

    “……等都考完，你想怎麽對都可以。”我覺得自己都要敗給她了。

    淩初一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實踐曾經對朋友的一切美好幻想，卻讓我覺得，好像和我的每一件事對她來說都有特別的意義。

    這樣想，讓我覺得有一點點不甘。或許朋友是不是我都無所謂，對她來說，隻要有這樣一個朋友就能很開心了。

    這種不甘其實相當的無理取鬧，我是明白這一點的。不說現在她的朋友是我，就算不是我而是別人……如果是別人，我就更沒道理不甘心了。

    可這一點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不甘實在是難以叫人忽略。像是在尋求平等的關係，像是我已經認為能成為自己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的人是她真是太好了一樣。

    考試完全結束後就是艱難地等待結果的過程。當然，因為對答案這種風氣的存在，事實上分數差不多大家心裏都有底了。周末幾乎也都是在淩初一家度過的，我都快要回憶不起來自己單獨一個人是怎樣打發時間的了。

    周末兩天把幾門課程的答案大致對了一下，錯誤當然不少，但就結果而言已經完全能夠達到平均分50分的目標。

    我在思考文綜和理綜都給她算是一門，是不是太縱容她了。

    當然，還是不得不誇獎一下淩初一的心理素質的。關鍵時候沒有掉鏈子，把平時努力的成果也盡量發揮了出來。

    “這次的目標應該是沒什麽問題了，如果你的作文超過三十分，沒準還能過六十分的平均分。”

    淩初一還在訂正我給她修改的錯誤，一邊改一邊笑得合不攏嘴。

    “明天要是快點來就好了，好想快點拿到成績給爸爸看啊！”

    她倒是對這個成績滿意得不得了了，竟然連上學都變得有趣起來。

    “你那麽喜歡上課啊。”一直自詡為好學生，但不得不說，比起學校家裏更讓我自在。

    “因為你也去學校啊，我喜歡和你一起上學。”淩初一說這句話的樣子看起來就明顯沒做任何思考，她還在和手下的試卷做戰鬥。

    我一直不擅長應對她這種直白又讓人害羞的話，估計自己的臉都紅了。還好她沒往這邊看，不然就太丟人了。

    “明明周末也一起複習來著……”我覺得自己是想要反駁她的話的，但說出來之後又感覺哪裏怪怪的。

    “所以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去上學，我都好開心呀！”淩初一歪著頭看試卷，仍舊沒有看這邊，“我好喜歡和你一塊兒……”

    “我去上個廁所！”

    “驚蟄？”

    我大概可以算是落荒而逃，就算是淩初一應該也能看出些異樣來了。但我覺得自己再坐下去肯定會因為羞恥而爆炸的。

    淩初一這隻小兔子說話太讓人害羞了，偏偏她自己還一無所覺！明明在之前不管是說話還是行動都害羞地不得了，結果現在每次都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些來。什麽和你在一起好開心啊，什麽好喜歡你啊，什麽……你是我的大鯨魚啊。

    我並沒有期待這樣恥度爆表到讓人臉紅心跳的青春啊！

    說實話，我不太適應聽這些話並非出於厭惡的心理。她這樣說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還是挺高興的。但高興歸高興，我這顆心髒實在有點受不了這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不止是對淩初一，對我來說她也是第一個稱得上比較親密的朋友。這種距離的相處原本就已經相當多地侵入到了互相的領地，偏偏她這個人還單純得過分。

    我覺得在學習如何與朋友相處的這門課上，自己還有相當遠的路程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