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這晚幾乎沒有睡, 翻來覆去地想哥哥到底是什麽意思, 以至於當真徹底忘記了慕懷文的那個電話。

    許諾是許家最小的女兒, 不止是父母, 兄姐也對她關懷備至。而這其中要說誰最疼愛她, 那一定是許諺無疑了。對許諾來說，這位大了自己十六歲的長兄, 既像哥哥也像父親。

    她之前從沒想過大哥對自己的關心是不是有些過度——他向來最看重家人，尤其是她在8歲那年瓦斯中毒之後，這種變本加厲的關懷也不過顯得理所當然。可晚上哥哥的一番話讓她心中難以安寧，那些暗示使她反複揣測。她越深入想越覺得害怕。

    慕姐又不是東西，就算哥哥再疼愛她, 也不可能把自己心愛的人拱手相讓……吧？

    可是，在這個念頭起來之後, 許諾心驚地發現，自己竟然怎麽也無法確定大哥對慕姐的感情。她的心酸素來隻來自於慕姐對大哥的愛慕。

    直到確認他們結婚的消息, 許諾才一直以為是自己想錯了。大哥是成熟穩重的男人，連自己都可以把感情隱藏得那麽深, 更何況是他呢？

    結婚之後他們相敬如賓, 相處和諧，偶爾也有親密的舉動。可是, 甜蜜嗎？甜蜜的不是隻有慕姐嗎？而且這甜蜜似乎也沒能堅持多久。

    她越這樣想, 心中就越恐懼。對於會這樣想的自己的恐懼，對於有可能是這個意思的哥哥的恐懼，對於慕言得知真相後的恐懼。

    可恐懼也阻擋不了她這樣想, 像是一種救贖又像是一種折磨。

    許諺依舊很忙，家裏再沒接到過慕懷文的電話。而許諾，她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坦然地麵對慕言。

    素來愛黏著自己，又與自己朝夕相處的許諾出現異樣，慕言是不可能會沒有感覺的。她有些擔憂，也有些奇怪，在仔細回想了一遍許諾出現這個情況的時間點之後，決定找她談一談。

    直覺上告訴她，這件事和許諺有關。甚至，她其實早有猜測。

    比起許諾對自家大哥的信任，慕言更缺乏安全感。她年紀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暗戀許諺，也一度覺得許諺隻是拿自己當妹妹，卻在意想不到的時候收到了他的求婚。

    從鄰居，或者說從像兄妹這樣相處的模式過渡到夫妻，他們隻用了短短兩個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和他有沒有真的轉變過來。

    許諺對她還算溫柔體貼，就算無法經常在一起，最基本的關心卻也沒有少過。但是，這和以前有差別嗎？以前作為鄰家大哥哥的時候，他也這樣關心著她。

    他們的相處說好聽一些是相敬如賓，說難聽一點就是平淡如水。從結婚到懷孕，他們甚至連房事也屈指可數。直白一點說，她感受不到丈夫對自己的愛意。

    當然，她更多的時候會覺得自己是在胡思亂想。尤其是懷孕之後，她明確感覺到自己的情緒更加波動。她不停地告訴自己，許諺是成熟的男人，性格穩重，事業心強，因此才無法長時間陪伴自己。

    就像他說的，結婚又不像處對象，沒有那麽多浪漫，平平淡淡才是真。更何況，她雖然喜歡許諺多年卻也從未糾纏逼迫過他，他如果不喜歡自己為何又要向自己求婚呢？

    那些不安不過是自己小女兒心態和懷孕的副作用在作祟。

    可是，就算表麵再怎麽淡定，內心再如何說服自己，慕言心中的不安與日俱增。而在這有些折磨的日子裏，她唯一的慰藉大概就是許諾陪在自己身邊了。

    兩人雖然相差了六歲，可那種像是朋友又像是姐妹的一樣的關係讓她們自有一套相處的模式。

    慕言像是對妹妹一樣疼愛她，也享受她的粘人與撒嬌。她會向她傾訴自己戀愛的煩惱，也喜歡她逗自己開心時的嬌憨。

    被許諾疏遠讓慕言升起了雙重不安，她既害怕這就是丈夫出軌的預兆，又害怕許諾終究選擇站在自己哥哥的那一邊。

    慕言其實之前就想過不少次，如果許諺真的對這段婚姻不忠，許諾會幫誰。

    結婚的喜悅過去以後，她也偶爾反省自己是不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以至於在接受求婚的時候沒有一點點懷疑和猶豫。可是，這麽多年下來的戀慕讓當時的她確實無法認真思考，隻有夢想實現的喜悅。

    愛情，與想象中不同的婚姻，懷孕的影響讓她覺得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她父親身體不好，與哥哥也並不親昵，等回過神來才發現，如今唯一能夠給自己支撐的竟然是不過十六歲的許諾。

    這一晚許諺仍是沒回來，吃完晚餐，許諾洗完碗然後幫慕言按摩。她雖然無法坦然麵對慕言，但該做的能做的一樣也沒落下。

    慕言卻沒有像之前那樣躺好，反而拉住了許諾的手，一副要和她深談的架勢。“諾諾，你這幾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她十分開門見山，她們之間本來也用不著迂回婉轉。

    許諾吃了一驚，登時有些慌張起來，結結巴巴地道：“沒、沒有啊慕姐，你怎麽這麽問？”

    慕言拉著她的手沒有放開。她的表情依舊溫和，探尋的目光卻叫許諾覺得有些難以承受。

    “那就是你在躲著我？諾諾，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慕言說到這裏聲音才有了點遲疑，“從你哥哥回來以後你好像就有點憂心忡忡的。”

    許諾在父母兄姐麵賣乖蒙混做得得心應手，但在慕言麵前卻是口笨舌拙得厲害。大冬天她熱得出了一身汗，低著頭根本不敢看慕言的臉。

    “我怎麽會躲著你呢慕姐……沒什麽事啦，我、我就是在想過年回家的事，所以有點心不在焉。”

    拙劣的謊言。

    慕言的手緊了一緊，聲音也低了一些。“是不是和你哥哥有關？”

    “啊？”許諾不知慕言說的有關是哪種有關，連她自己也不清楚這事算不算是和哥哥有關。“怎麽會和哥哥有關啦，他、他又沒說什麽。”

    慕言看她神色心中懷疑更甚，“沒有說什麽，那是他做了什麽？諾諾，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事情？”

    許諾聽她遲疑的語氣總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連忙搖頭為哥哥澄清。“不是不是，不是因為哥哥……反正不是因為那種事。慕姐，你可不要亂想，我哥哥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的。”

    就算還想不明白哥哥是否真的愛慕言，許諾也怎麽都不會相信他會背叛婚姻。

    她大哥那麽自律的人，又最重視家人和家庭關係的穩定，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許諾這樣信誓旦旦的態度讓慕言稍稍有些安心下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她發現自己總是能看穿許諾的說謊。所以，如果她是這樣說的話，那事實一定就是這樣了。

    “那是為什麽？不要騙我，慕姐難道這點也看不出來嗎？”

    許諾無奈，一邊飛快轉動腦子一邊緩緩地道：“其實，是和哥哥有點關係啦……我看他工作那麽忙總是不陪你，就忍不住說他了嘛。但後來想想，我不和你說就介入你們夫妻之間的事實在不好……這幾天怕被你發現嘛……”

    謊話容易被看穿，她隻能說一些半真半假的話。雖然並非是因此而憂愁，可這件事確實發生過。

    慕言望著她，看她不好意思的樣子，終於還是不再追問了。“那你哥哥怎麽說？”

    “他說最近確實比較忙，但馬上就會有時間陪你的，在那之前讓我先好好照顧你！”

    慕言歎口氣。

    “諾諾，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不可能會怪你，你不要想太多。這段時間要不是你一直在照顧我，我大概也不會那麽安逸了。”她輕輕揉著許諾的手，像是過去那樣充滿了憐愛。“變成你嫂子之後，不知道為什麽，我反而覺得我們的關係好像沒有過去那麽親密了。就像你有些事沒辦法再對我說一樣，有些事我也沒辦法再對你講。”

    “可是，我真的不想和你變得生疏。”

    許諾聽慕言之前話裏的意思，現在再看她的神色，終於意識到她心中恐怕有許多不安。就算有再怎麽正經的理由，丈夫經常夜不歸宿總是會讓妻子胡思亂想的。

    更何況，慕姐還懷著孕，而她哥哥的種種行為實在不像是一個即將為人父的反應——太平靜了。

    “慕姐，晚上我們一起睡吧！像過去那樣。”許諾還沒忘記哥哥那晚說過的話，但她已經不想去猜了。搞清楚他究竟是什麽意思對目前的情況來說毫無用處，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陪著慕姐。“我們可以稍微晚點睡，然後說好多好多事情，把我們想說的都說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和朋友討論了一下番外的劇情，她說明明正文那麽甜，沒想到背地裏各種細思恐極的設定。不過我自己覺得還好，就是好像在這十幾年前的時間線要花不少篇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