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姐, 這一周你辛苦一點，隻能先喝點粥, 這是媽媽從家裏帶過來的。”慕言昨天一天都沒有再見許家的人，也基本沒吃東西。

    許諾在外麵急得團團轉，到了今天早上才被允許進去。慕言隻說要見她, 其他人都不見。陳文蓮雖然擔心慕言情緒激動，女兒還要受傷，卻也隻能讓她去照顧慕言。

    這兩天的事對慕言的身心都是巨大的折磨, 許諾看著她憔悴麻木的樣子, 心中難受不已。

    慕言還坐不起來, 隻得將病床稍稍搖高了一些。她麵容冷凝，沒有回答許諾的話，隻道：“我要離婚。”

    許諾正在盛粥, 聽到她的話頓了一頓。

    “爸媽說無論慕姐做什麽, 都會支持你的……我也是。”她一邊說一邊把粥盛好, 拿了調羹試了試溫度。“慕姐, 先吃點東西, 吃飽了才有力氣想事情。”

    許諾右手還可憐兮兮地掛著, 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以後, 她一隻手做事已經十分順暢。碗就放在床頭旁的櫃子上，許諾舀了一勺粥要來喂慕言。

    從知道真相的那刻開始, 每分每秒對慕言來說都是折磨。她昨日思緒混亂，想了整整一天仍舊對未來一片迷茫。

    想要做什麽呢？自己又能做什麽呢？

    揭露許諺的陰謀？報複許家？爸爸知道這件事後又會怎樣呢？

    她做了各種光怪陸離的夢，夢到了哥哥, 夢到了爸爸，夢到了許諺，也夢到了許諾。

    她看了一眼許諾的臉，發現昨天被自己用花瓶砸傷的地方已經貼上了紗布。對於一個少女來說，許諾的樣子實在是有些慘不忍睹。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下疤。

    “諾諾……”她知道，自己對於許諾完全是遷怒。不要說兩人過去的感情如何，隻在這一件事上，諾諾也是向著她的。可她又無法完全消除這些怒火，不僅僅是對許諾，對許家其他人也是。

    “慕姐，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爸爸和大姐在處理大哥的事，我們會和他斷絕關係。你離婚我們支持你，你要是……要是想報案，我們也不會反對。”許諾小心地把調羹遞到她的嘴邊，帶著一點點誘哄道：“但是這些事你不養好身體都沒辦法做不是嗎？來，喝一點，你昨天什麽都沒吃。”

    慕言雖然無法消除心中的怨氣，但情況又讓她不得不依賴許諾。她孤身一人在此，身體虛弱，甚至連把這些事如何告訴父親都不知道。尤其是經曆了早產這件事，許諾幾乎可以說是救了她和寶寶的性命，這種患難與共的經曆讓慕言無法不信賴她。

    這也是她隻願意見許諾的原因。

    慕言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許諾用調羹輕輕碰了碰她的嘴唇，她就把話語連著清粥一起咽下。

    因為她的配合，許諾臉上頓時浮現出了燦爛的笑容。隻不過她現在一笑就牽扯到傷口，忍不住又疼得齜牙咧嘴。

    慕言喝了小半碗粥後就不想再吃，許諾又求又哄地讓她再喝了幾口，然後自己吃了剩下的。

    “我要和我姨父通電話。”慕言唯一想到能夠商量的人隻有姨父了。她父親身體一直不好，這件事如果直接告訴他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後果。

    她懷孕之後就不再用手機，許諾原本也是沒有手機的，不過這次許廣義給了她一個。許諾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把磁帶隨身聽和手機一起拿給她，然後很體貼地退了出去。

    她能看出來慕言對自己的態度不一樣了，除了心酸也別無他法。

    一個多小時候以後慕言才重新叫她進來。

    許諾不知道慕言和她姨父談了什麽，再進來的時候發現她有明顯哭過的痕跡，又是一陣心疼。

    “我姨父不多久就會回來，我已經全權委托他來處理這些事了。”

    許諾坐在床邊，看她目前情緒還算穩定，稍微也放心了一些。隻是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就坐在床邊發呆。

    慕言再去看她，可憐得像隻傷痕累累的小狗狗似的，心終於軟了下來。

    “諾諾……”

    慕言一叫她，許諾頓時就緊張了起來。“嗯？慕姐，你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不是，你過來一點。”

    許諾不明所以，歪著頭靠到她身邊，慕言抬手摸了摸她的臉。

    “痛不痛？”

    許諾知道她問的是什麽，趕緊搖搖頭。“不痛不痛，一點兒也不痛。其實就磕到了一點點。”

    昨天血流成那樣，床單都全換了，怎麽可能隻是磕到一點點呢？

    “你身上其他傷是被我哥哥綁架的時候弄的嗎？”

    “不是，是我自己弄的。慕哥哥沒有傷害過我，他……他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她說著鼻子也忍不住酸了起來，眼裏含著淚水道：“慕姐，是我不好。隻知道害怕，沒有再勸勸他，也沒有及時把這些事告訴爸爸媽媽。是我害了慕哥哥。”

    無論再怎麽難受，慕言如今也隻能接受哥哥已經死亡的事實。她看許諾一哭，也是難忍心中悲痛，忍不住流下淚來。

    “諾諾，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也知道爸媽和這件事沒有關係，可是……可是我沒有辦法……”

    許諾用臉蹭著她的手連連搖搖頭。“我知道的慕姐，我知道你是太難受了……這件事本來就是我們不好，我們不該瞞著你……”

    慕言抹掉她臉上的淚水，自己卻已經淚流滿麵。“現在說這些已經都沒有用了，我不想恨你們，但是我無法原諒許諺……我一定要讓他為我哥哥的死付出代價。”

    慕言了解自己哥哥的性格，自尊心強又喜歡裝作毫不在意，做事莽撞又死不悔改。許諺的設計從開始的時候應該並非是想要他的性命，如今落到這種地步也是性格造成的悲劇。

    可是無論如何，許諺都是罪魁禍首。而她，還傻乎乎地嫁給了他。

    在慕言心底深處，最恨的人其實是她自己。而如果不將這些怨憤分給許諾，分給許家其他人的話，她一定無法再堅持下去。

    向自己最崇拜的大哥正式宣戰，這對許諾來說是痛苦無比的事。可不僅僅是為了慕言，也因為這件事確實是錯誤的，許諾和許家其他的人都選擇站在了親人的對立麵——或者不如說，從開始做這件事起，許諺就選擇站在了他們的對立麵。

    “慕姐，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支持你的。”許諾看慕言哭得傷心，考慮到她的身體，強忍住了淚水安慰她。“你現在要好好調養身體，不要太難過。媽媽每天都會送飯過來，我會在這裏陪你。對了，你想見見寶寶嗎？醫生說可以把恒溫箱推過來。”

    孩子生下來好幾天，慕言卻還沒有見過她。不是她忘了，而是她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見。這是她的孩子，可也是許諺的孩子。她怕自己像昨天傷害許諾那樣，控製不住情緒也傷害到她。

    她明白自己現在表麵看起來平靜了不少，可是心中仍有無法平息的怒氣。如今換成任何一個許家人在她麵前，她都無法保證自己是不是會出口傷人。

    就連許諾也一樣。

    隻是，麵對許諾，就算會有一些過激的言行，她好像也能更容易釋然一些。

    “我暫時不能見她。”

    許諾猜想她因為大哥無法麵對孩子，暫且不再提這件事。

    “諾諾，你不去上課嗎？”以前許諾最知道該怎麽和慕言逗趣，隻是兩個人經曆了這些事，如今說什麽也不太合適。慕言這時才記起來今天不是周末，而許諾已經出現好幾天了。

    “我暫時休學了，爸媽覺得現在情況太複雜，我又還受著傷，不如先休學一段時間。”

    說是這樣說，慕言卻也明白她是想陪著自己。

    她對許家的感情太過複雜，無論是最可怕的欺騙還是最深厚的情誼都是他們賦予的。她無法明確地將他們分開，漸漸便衍生出了愛恨交加的情緒。

    她明白，幹脆地斬斷自己與他們的聯係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她和許諺的恩怨隻是兩個人的事，不要再把別人牽扯進來，也不要讓他們為難。

    “我和許諺離婚之後和你們就再沒有關係，孩子我想帶走，而許諺的事，你們也不用插手。”

    許諾想過這個可能，慕姐知道真相後與許家斷絕往來，再也不願意親近他們。可她現在無法說出阻止的話，更沒有辦法用孩子來聯係兩家人。

    她低著腦袋，弱弱地道：“至少等你身體好起來，讓我……讓我們照顧你到身體好轉。鄭伯伯有正事要忙，請的人怕是不夠盡心，而且我哥那邊也不知道會有什麽行動，讓我留在這裏陪陪你吧。”

    慕言看了她良久，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家長處理後續，孩子發展感情，合理分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