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匆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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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匆匆三年(始知求人不如求己)

    在李亦玨與吳映蓉的新婚之夜, 李茂有些難以入睡,她忍不住歎了口氣,爬起身坐了起來, 卻驚醒了在一旁值夜的綠笛。

    她於是聽到了綠笛窸窸窣窣的起床聲音, 然後屏風外麵的蠟燭亮了,綠笛披著衣服汲著鞋子有些慌張地走近了李茂,急切地問道:“三小姐,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李茂苦笑著搖了搖頭, 拍了拍自己的床,說道:“綠笛,我就是有些睡不著, 你過來和我一起躺在床上說說話吧。”

    經過了半年多的了解, 李茂已經很了解自己的兩個貼身大丫鬟了——鳴柳和綠笛都是柳姨娘當初挑選後簽了死契買進來的人, 並無其他家人的牽掛。且二人當中綠笛更加聰明且明事理,鳴柳一直都是聽她的。

    目前為止, 鳴柳和綠笛對李茂都是完全的忠心,李茂很信任她們, 再加上一個人心中憋著事情實在是太鬱悶了, 李茂也想找個明白人說一說。

    李茂歎了口氣, 說道:“綠笛, 這一個月來是我過得最艱難的一個月,可惜別人都沒有感覺,可我知道你一定看懂了。”

    綠笛點了點頭,她此時已經是十四歲的大姑娘了, 麵對著還未滿十歲的李茂,心中將她當成妹妹一樣疼惜,再加上李茂一直以誠待她,她也敢與李茂親近些,於是她用手輕撫了下李茂的背,說道:“三小姐,我都明白的,人人都說安夫人好,鳴柳她們都會被騙過去,但是奴婢心中是清楚的,奴婢一直都懂您的艱難。”

    李茂將自己的雙臂環在綠笛的脖子上,將下巴抵在綠笛的肩膀上,無奈地說道:“何止是鳴柳沒有看明白,柳姨娘、二姐姐她們一個都沒有看見,直把夫人當成菩薩在世呢,我便是想要找個人說說心中的苦悶都難。”

    綠笛疑惑地說到:“可是三小姐,安夫人的態度一直都是這樣的,可是你之前都沒有那麽失望,怎麽今天忽然這麽愁苦?”

    李茂苦笑了一聲,說到:“因為我以前懷著一絲希望,希望我新進門的這個嫂嫂因為在家是個獨女,驕縱些、單純些,也方便我借力,可是剛才我和大姐姐二姐姐一起去見了新嫂嫂,她看起來卻是個極重規矩的人,日後絕不會忤逆母親的,更不可能為了幫我說話而忤逆母親。”

    綠笛聞言瞠目結舌,然後說道:“三小姐,你才見了新夫人一麵,怎麽能如此武斷?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或許日後漸漸地就好了呢?”

    李茂在綠笛的肩頭笑了,說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好綠笛,你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你覺得能騙得到我麽?也是我自己不謹慎,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多做多錯,做了很多不謹慎的事,說了很多不謹慎的話,到如今精明外露,落了下成,也難怪會被母親忌憚,封住了我的其他出路。我以前沒有好好認識過她,如今才發現之前把她看得太簡單了,她的手段確實不一般,不僅做得天衣無縫,除了我,或許也除了大姐姐,沒有人能看得出來她對我的限製,人人都誇讚她是天下難得的好嫡母。而且她對我也未趕盡殺絕,也算是給我留了一條路,讓我往她希望的方向走,也免得我與她鬥個魚死網破。”

    綠笛沉默了半響,然後低聲輕歎,問道:“三小姐,你認命了麽?”

    李茂卻直立起身子來看著綠笛,對她笑道:“認什麽命?我命由我不由天!母親再厲害,再有手段,對我的限製也隻會到我出嫁為止,等我嫁人了,她哪裏還能插手那麽遠?”

    說到此處她笑了笑,伸出手來拍了拍綠笛的肩膀,說道:“綠笛,我今天見到新嫂嫂是有些難過,難過我之前的願望落空,但是並不是完全失望、完全認命,隻不過是想著日後幾年裏都要過苦日子比較鬱悶罷了。當然,在母親麵前做出認命的姿態也是不可避免的,必須要讓她以為我已經認命了,才能減少她對我的敵視。現在我才知道,什麽關係、人情都是虛的,外院的男子更是指望不上,打鐵還要靠本身硬,我一定要自己強硬起來,才可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說到此節,李茂抓住綠笛的手,雙目灼灼地盯著她,說道:“綠笛,日後你和鳴柳悄悄與我多學些字,多學些經濟算術,日後可以相互依靠的還是我們自己。”

    綠笛有些愣神,精明如她也難以理解李茂的思路,她喃喃地說道:“三小姐,若是不認命又能如何?您的婚嫁都攥在夫人手中,女子嫁人如同投胎,若是嫁不到一個好人家,日後的日子可好不了。”

    李茂嘿嘿地笑了,然後嘴角露出了幾分不屑:“我最煩大秦的就是女子沒有地位,非要嫁人,否則無法獨立。若是我能謀劃得當,嫁到了心中最優先的那個選擇,一個有前途、有潛力的寒門學子,那麽我就幫著他青雲直上,我們一起在大秦的政壇上做風雲人物,掌握權力。若是我嫁了一個無能的男子,那麽看他對我如何,若是還好,那麽我就做些生意賺錢養著他,過著逍遙的小日子,若是他對我不好,哼哼,那我就弄死他,讓自己做個寡婦。初嫁聽父母,再嫁聽自身,到時候我是再嫁還是另立女戶都方便得很,綠笛,你放心吧,這個世間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

    綠笛驚訝地捂住嘴,說道:“三小姐,你這些話可萬萬不能和別人說!這,這……”她完全被李茂“弄死人”什麽的說法嚇壞了。

    李茂安撫她到:“放心吧,綠笛,這些話我隻與你說,便是鳴柳麵前我都不會透露半分的。”

    然後她看著綠笛說道:“隻是無論如何,你和鳴柳的前途是不用擔心的,日後我出嫁你們必定是要陪嫁的,到時候我自然可以決定你們的婚事、你們的終身,若是想要嫁給府內管事,繼續跟著我,那麽我們就一直在一處,若是想要外嫁,脫籍做良民也可以,我還可以給你們銀子幫我看鋪子,甚至,若是不想嫁人也可一輩子留在府裏,我養你們,總之,你們想要怎麽樣就怎麽樣,日子一定會過得舒心的。”

    綠笛聞言有些心酸,謝過了李茂。可是她心中卻不住地感歎,小姐能夠決定自己和鳴柳的命運,讓她們一生順遂,可是卻偏偏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還要不住地掙紮,她日後一定要好好幫助小姐,讓她過得不要那麽辛苦、那麽累。

    物換星移,三年時光匆匆過去,李茂如今也是快要滿十三歲的大姑娘了,李亦瑋也再次下場應試,參加秋闈,結果一舉中第,成為了舉人。讓李府眾人或真或假地歡喜萬分。

    李亦瑋憋著一股勁兒,在第二年的春闈之中立即參加會試,希望能像大哥李亦玨那樣,成為一個十八歲的進士。可惜他畢竟沒有李亦玨那麽聰慧,此次卻是落第了,在家中鬱悶不已。

    當是時,李茂已經是家中唯一一個未嫁的女兒了,李芮李芙均已經在三年前出嫁,她也收了心思一心和周繡娘學習刺繡,與兩位哥哥見麵的次數三年來屈指可數。但是遇到二個會試不中這樣的大事,她還是被允許與兩個哥哥一同喝酒聊天了。

    李茂看著李亦瑋鬱鬱寡歡,便笑嘻嘻地對他說道:“二哥,你和大哥比什麽啊?越比越鬱悶,他可是少年得誌的探花郎,若是人人都和他比,咱們大秦的男子們都不要想過好日子了!你可以和千千萬萬一同落第的舉子一同比啊,大不了三年以後再戰一次,你還小呢,又有何妨?”

    李亦瑋聞言一愣,隨即笑著說道:“三妹妹說得極對!此次科舉寒正卿也是不中,現在我與他一樣都是十八歲的舉人,也沒有什麽丟人的!看來天才果然隻有大哥一個人,十五歲的舉人很難得,可是十八歲的進士滿京城僅此一個!”

    李茂一愣,她又聽到了這個熟悉的名字,遙想當年,自己還曾經動過嫁給他的主意。於是李茂多嘴繼續問道:“我記得這個寒正卿當年中了府試案首,還連中舉人 ,極為風光,怎麽今次卻落第了呢?是不是家中出了什麽變故?”

    李亦瑋歎了口氣說道:“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他的母親生病了,他整日裏都隻忙著求醫問藥,學堂裏都很少見他,不止是學問沒有時間溫習,就連家中產業都快要散盡了,我瞧著,她母親怕是不能大好了。”

    李茂聞言心中一怔,卻是忍不住繼續問道:“那他說了親事沒有?”

    李亦瑋搖頭,說道:“他家中本來還頗有資財,他也算是個少年俊傑,當時他中舉之後,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要與他結親,他們家的門檻都要踏破了呢!可是她母親對那些想要結親的對象都不滿意,眼光奇高,硬是要等著他滿了十八歲參加會試之後才說親,應該是存著他中了進士之後能說上更好的親事的想法,可是誰知道他今次會試不中,家中母親還生了病,家中幾乎因為求醫問藥快要一貧如洗了,還能說得上什麽好親事?他母親自然更不樂意了!所以他的親事一直拖到現在還沒定呢。”

    李亦玨聞言噗嗤一樂,說到:“二弟,你不也十八麽?怎麽說得你好像三十似得,你親事定了嗎?就在這裏替別人愁?”

    李亦瑋嘿嘿地摸著腦袋,說道:“大哥,我也不在你麵前說假話,我也存著中舉之後說門好親事的想法呢,我本身就是庶出,沒有什麽資本,若是沒有中舉,那可以說親的人家還真不怎麽樣,現在嘛,至少會好一些,不至於娶不上嫡女了,嘿嘿。”

    李亦玨卻咳嗽了幾聲,對他使了使眼色。

    李亦瑋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三妹妹也是庶女呢,庶女難嫁啊!當然,他知道三妹妹是好的,與其他人家的庶女都不一樣。但是竟然在三妹妹麵前說出那樣的話來,李亦瑋也是很窘迫。

    李茂卻輕輕一笑,絲毫不以為意,繼續問道:“三哥,你與那寒正卿在學堂相處多年,你覺得他人品如何?學問如何?性情如何?”

    這三個問題一拋出來,李亦玨和李亦瑋同時對李茂側目,李亦玨皺眉說到:“三妹妹,你想要嫁給他麽?寒正卿這個人雖然不錯,可是他家卻是配不上咱們家。”

    李亦瑋卻並沒有像李亦玨那樣直接表露出拒絕的意思,因為他是庶子,深有體會庶出子女說親的艱難,也並未覺得寒正卿是個不可以考慮的錯誤選擇。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之後,他說道:“三妹妹,寒正卿這個人孝順母親,尊敬師長,人品上沒得說,而且學問也很好,最難得的是他有一股靈性,卻絕不是書呆子。”說到這裏,李亦瑋卻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說到:“若是妹妹你有意思,不如我去問問他,讓他來我們家提親!”

    李亦玨眉頭皺得更緊了,李茂卻噗嗤一聲笑了,說到:“二哥,你想什麽呢?我隻不過是隨便問問,婚事哪有女兒家主動的啊?你可別和他亂說些什麽,壞了我的閨譽,這可是大事兒!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也不想想,母親這麽好,給大哥、大姐姐、二姐姐說了那麽好的親事,怎麽會落下你我二人,我們卻是不用操心的,聽憑母親做主即可。”

    李亦玨聞言點了點頭,低頭抬起酒杯繼續喝了一口酒,卻沒有看見李茂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灼灼地盯著李亦瑋,隻把他盯得目光流轉,才輕笑了一下,也對著李亦瑋舉起了自己手中的酒杯。

    李亦玨喝完酒回到了自己房間之後,還未開口喚丫鬟過來伺候更衣,兩歲的兒子便像離弦的箭一樣衝過來抱住自己的小腿,喊著要爸爸抱。李亦玨哈哈大笑,將兒子舉得高高的,吳映蓉笑著過來製止這對父子的笑鬧,說道:“看你喝得一身酒味的,當心熏到兒子。”

    李亦玨口中說道:“怕什麽?”又狠狠在兒子臉上親了幾口,直把兒子親得咯咯直樂,才將兒子放下,遞給了一旁候著的賴嬤嬤抱過去一邊休息。

    吳映蓉笑著親自過來給李亦玨更衣,李亦玨正欲與她說說此次與李亦瑋、李茂聊天喝酒時說道的二人婚事,讓她也注意著些,幫著母親參詳參詳。

    卻不料李亦玨的話還未出口,吳映蓉卻對他說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相公,知道嗎?睿王正妃的人選定下了,乃是安家的安淑榮?”

    “安淑榮?”李亦玨先是沒有在意,隨即驚訝地提高了聲音:“你是說選了安淑榮?”

    吳映蓉嚴肅地點了點頭,李亦玨驚訝地問道:“安淑榮今年不是十八歲了麽?睿王才十五,這,這,這不合適啊,怎麽會來這麽一出......”

    吳映蓉無奈地說道:“這門親事皇上開口親賜的,聖上還說,女大三、抱金磚呢。”

    李亦玨二安,當年安淑榮的婚事也是鬧得風風雨雨,本來傳聞她要與張相之子張子玉訂婚,結果又出了齊王那麽一檔子事情,還傳言她會做太子的側妃,結果繞來繞去她就成了老姑娘了。沒有想到三年後她竟然鬧了這麽一出,成了睿王的正妃,這下子,朝局就更加撲朔迷離了。

    李亦玨滿腦子都放到安淑榮這件事上了,將自己剛剛欲說的話題完全拋諸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