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新婦進門（吳映蓉嫁入李氏門）

    在大家的翹首企盼中, 終於迎來了李府嫡長子李亦玨與吳府獨女吳映蓉的婚事。

    那一天，十六歲的吳映蓉穿上了大紅的嫁衣，坐在鏡子前任由婆子們給自己梳妝打扮, 一旁站著的吳夫人卻是不住地抹眼淚。

    吳映蓉雖然心中也有些害怕出嫁, 害怕離開父母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生活，但是既然吳夫人已經傷心成這樣了，那麽她就不能再表現出一丁點兒的傷心，反而笑嘻嘻地對吳夫人說道：“母親, 您怕什麽？女兒雖然是出嫁，但是嫁得又不遠，都在京城之內, 日後若是您想女兒了, 女兒便坐了轎子, 一炷香的功夫便能回家，怕什麽。”

    吳夫人卻擦了眼淚抽噎著說道：“這可怎麽能一樣呢？日後嫁人了自然要操持家務, 哪裏能經常回來，惹了婆婆不喜可怎麽辦呢？你婆婆的脾氣可不大著呢, 等閑的夫人太太們都不敢惹她, 在她手下討生活可不容著呢, 我的蓉兒啊, 你長這麽大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我一天，你讓為娘怎麽放心得下啊！”

    吳映蓉卻是笑了，說道：“娘親，以前你可不是這樣和我說的。你以前常常對我說, 李安氏這個人極重規矩，又有手段，明是非、顧大局，乃是最好伺候的一個婆婆了，隻要蓉兒你日後規規矩矩的伺候她，她必然保你在李府的平安和地位，絕不會出現像其他人家那種寵妾滅妻、亂了嫡庶的事情來。嗬嗬嗬，怎麽娘現在說得全都變了？若是真這麽難伺候，女兒我就不嫁了。”

    吳夫人卻也被吳映蓉說的話逗樂了，其實對於吳映蓉的婆婆李安氏這個人的評價，她從內心裏覺得這個人是有點害怕的，是不可欺淩的，擔心女兒在她手下吃苦。可是丈夫對李安氏的評價卻很高，蓉兒剛才說的那些評價都是從丈夫嘴裏說出來的，她隻不過是被丈夫說服了，向蓉兒鸚鵡學舌而已。

    最讓吳夫人心動的卻是李亦玨這個人，她早就相看過這個青年才俊，真是沒有任何值得挑剔的地方，長得清俊、文采斐然，也懂人情世故，最難得的是現在已經十八歲了，可是還沒有任何侍妾和通房丫頭，聽聞李安氏都拘著後院的丫鬟們，等閑不然她們到前院去見少爺們。

    女兒是自己的心頭肉，當然希望她能嫁個好人，最好是疼惜她、心中隻有她的人。吳夫人自然心中也清楚，像李亦玨這樣成親前沒有親近過別的女子的男子是多麽難得，也知道這樣很有利於兩個新婚小夫妻兩的感情。在這一點上，她是感激李安氏的。

    於是，她就帶著對李亦玨萬分滿意，而對李安氏將信將疑的態度答應了這門婚事，可是臨到女兒出嫁的這一天，卻還是止不住哭得傷心。

    事情既然都到了這一步，女兒也是勢必要嫁的，自己怎麽能還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反倒要女兒來安慰呢？於是吳夫人終於擦幹了眼淚，讓婆子們給自己再補了補粉，然後抓緊時間給女兒說一些嫁到別人家裏之後的注意事項。

    當然重點還是要給女兒撐腰，她們吳家不怕李家什麽，若是李亦玨和李安氏敢給自己的獨女兒氣受，自己和丈夫都絕饒不了她們！

    出門的時候說得輕鬆，可是真到了紅蓋頭蓋在頭上，被婆子背到花轎中的時候，吳映蓉還是止不住的緊張，她聽著外麵大群少年們的嬉笑聲，聽著自己未來夫婿清朗的聲音，聽到了他被別人逼著做了好多首催妝詩，而毫不露怯，被大家紛紛讚揚的聲音。

    吳映蓉揚起一個笑容，她在文學上極為自負，自認為是京城第一才女，若是還有誰的名聲比她大，決計不是因為文采比她好，而是她因為別人的身份而讓了別人一射之地。現在自己要嫁的這個男子卻是京城之中唯一一個十八歲的進士，她心中當然是歡喜萬分的，她覺得隻有這樣的少年英才才能配得上自己。

    恍惚中，花轎被轎夫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離開吳府的範圍，往李府的方向行去，吳映蓉還是緊張得握緊了手中抱著的蘋果，指節範青。

    嫁了再好的男子，出嫁以後也要伺候公婆、丈夫、小姑子，再也不會有在家待字閨中時候那種純然的歡愉了，作為女子，又怎能不怕呢？

    機械地聽見箭射中轎門的聲音，機械地被一個男子伸手拉了出來，然後兩人交握著一隻手慢慢走上了台階，於高堂上跪拜天地、父母、夫妻對拜，吳映蓉又被拉近了新房之中坐下。

    然後被挑開了蓋頭。

    一抬眼，便看到了自己麵前的俊秀少年，吳映蓉呆愣了片刻，不多時，聽到周圍男女們的嬉笑聲，誇讚新娘子漂亮之類的，吳映蓉卻紅了臉頰，為自己的短暫失神而懊惱。卻聽見一旁自己的丈夫笑著說道：“好啦好啦，新娘子大家也看過了，別在這裏堵著了，都出去吃酒吧，今夜不醉不歸！”

    然後他便安撫地輕拍了吳映蓉的小臂一下，然後將一大堆男男女女趕離了新房，片刻之後，又是一片靜寂。

    吳映蓉歎了口氣，一直緊繃著的肩膀也鬆弛了下來，轉眼四望，發現了自己熟悉的丫鬟柳香和緋月，便鬆了口氣，整個人都舒服了起來。

    柳香和緋月上前對她行了個福禮，柳香便開口問道：“小姐，需不需要吃點兒東西墊墊肚子？”

    吳映蓉搖了搖頭，說道：“初入李府之中，一切從簡吧，還是不要麻煩別人了，等明天看過了情況再說。”

    緋月卻不樂意地撇了撇嘴，說道：“小姐，您嫁到他們家裏，是他們家的福氣，您可是嬌客，他們隻有好好照顧您的道理，哪裏能讓您受委屈？”

    吳映蓉還是搖了搖頭，她知道今天李府為了準備婚事肯定亂糟糟的，自己初來乍到，也還沒有摸清楚是個什麽情況，若是冒冒失失地去廚房找吃的，萬一起了矛盾可不好。她不願意給婆婆和丈夫留下自己刁蠻的印象，但是若真的第一天就被留難了，自己心中也會憋著一口氣，影響日後相處，還不如就這麽什麽也不做，這樣就風平浪靜、絕對不會有什麽矛盾了。

    她希望自己的婚姻能有一個好的開始，她希望自己能一直和樂地和新的家人相處下去。

    柳香和緋月自然唯吳映蓉馬首是瞻，便也不提這一茬，她們一路跟著，自然比轎子裏的吳映蓉看得多，於是給吳映蓉說著她成婚時候的種種趣事，也逗她開心。

    不一會兒之後，聽見新房的外間有人敲門，主仆三人一頓，然後柳香便急匆匆地打開門，問道：“怎麽了？”

    守在門口的丫鬟小蓮是李府的丫鬟，見到柳香便笑嘻嘻地說道：“這位姐姐，是我們府上的三位小姐們怕新夫人一個人待著無趣，便想進去陪陪新夫人，不知道能不能稟報一聲，不知道新夫人方不方便。”

    新房不大，此時的熱鬧又都在前院，後院之中還是比較安靜的，小蓮的聲音沒有刻意壓低，屋裏的吳映蓉已經聽到了她的聲音，於是她還不待柳香稟報，便揚聲說道：“可是芮兒妹妹過來了？快快進來吧。”聲音中透出許多喜悅。

    李芮笑著大聲應了一聲，然後帶著李芙、李茂進了屋子。

    吳映蓉此時已經站到了桌邊，看著李芮走來，趕緊拉住她的手，笑著說道：“妹妹快坐，自從上次一別，我可是差不多快一年都沒有見到妹妹了呢，真是想煞我了。”

    李芮笑嘻嘻地說道：“我也可想嫂嫂呢，現下可好了，日後我和嫂子就可以常常見麵，多多親近了呢。”

    吳映蓉看著李芮的笑臉，心中鬆了口氣，之前她與李芮也見過幾麵，可是當時話不投機，並未有很深的交情。可是現在看到李芮這麽熱情，這麽不吝惜地釋放著自己的善意，她也心中鬆了口氣，將李芮讓到一旁坐下，也不住地釋放自己的善意，希望能與這個和丈夫同胞的小姑子和睦相處。

    李芮在落座之前，卻是向吳映蓉介紹到：“嫂嫂，這兩位是我的妹妹，二妹妹李芙和三妹妹李茂。”

    李芙和李茂笑著與吳映蓉笑著行禮請安了。

    吳映蓉還未示意，一旁的緋月就舉著托盤到了吳映蓉麵前，吳映蓉笑嗬嗬地說道：“兩位妹妹以前雖不曾見過，但也都是花容月貌，讓我一見就欣喜，快快快，這是我準備的一點兒小小心意，幾位妹妹不要嫌棄。”然後便拿過托盤中的三個荷包，按著順序分給了李芮、李芙和李茂。

    李茂笑嘻嘻地說道：“嫂嫂，今日還不是正式見麵呢，我就收了你這麽大份見麵禮，您豈不是虧了？這裏有我自己繡的一個荷包，希望嫂嫂笑納。”

    李芮笑嘻嘻地說道：“你這個小狹促鬼，如今學了刺繡真是走火入魔了，見誰都要先送個荷包顯擺呢。”

    李茂笑嘻嘻地拉住了李芮的手搖擺，說道：“大姐姐，你可不知道，繡花可好玩兒了呢，周娘子的針法真真不一般，你也該來和我們一起好好學學。”

    李芮並不以李茂對自己的肢體接觸而惱怒，笑著用中指推了她的額心一下，滿臉的笑意：“姐姐我才不上當呢，我可要跟著婉雲姐姐開鋪子做生意，做的都是正經事，才不像你整天隻知道玩兒。”

    一推一笑鬧間，親密關係一覽無遺。李芙也在一旁笑得很溫婉，開口勸到：“三妹妹，在新嫂嫂麵前你也這麽胡鬧，當心新嫂嫂笑話你。”語氣中沒有半分之前的尖刻與棱角，全然是溫柔與和善，讓人聽了之後不僅不會像之前一樣覺得刺耳，反而如沐春風。

    李茂做了個鬼臉，三姐妹們連帶吳映蓉都笑個不停。

    吳映蓉心中卻是有了譜了，看來之前傳的李家三個小姐之間不論嫡庶感情都很好是真的，李芮介紹姐妹的時候隻說排行，不論嫡庶，且又與她們笑鬧，一看就是平日裏感情極好的。

    看來這兩個庶妹雖然不與自己的丈夫是同胞，但是也不可小覷了，還是要以禮相待。同時聽著她們的說話做事，不像是長刺難相處的，以後自己的日子應該不會有很多來自於小姑的煩惱。

    想到此節，以前心中的擔憂放下了一多半，吳映蓉笑嘻嘻地加入了李府三位少女的談話中，其間李茂貼心地問她餓不餓，然後李芮著人抬來了宵夜，她們三人吃了一頓。吳映蓉更是對李茂高看了一眼，這個三妹妹還真是心細如發。

    因為今天是新婚之夜，李家三位小姐與吳映蓉說了會子話、吃了宵夜之後便匆匆離去，免得待會兒見到醉酒的李亦玨回來衝撞了。

    吳映蓉也笑眯眯地坐到新床上繼續等待著新浪官兒。

    柳香笑嘻嘻地對吳映蓉說道：“小姐，看來傳言非虛，李夫人果然教女有方，不止大小姐行止容貌出色，兩個庶出的小姐也毫不遜色呢。日後小姐可是有福了，這樣的三個小姑子可是好相處呢。”

    緋月也湊過來說道：“沒有想到那個李芙居然這麽漂亮！也難怪她能以庶女之身嫁給劉府的嫡次子，小姐您不知道，外麵傳她可傳瘋了呢！”

    吳映蓉皺眉，說道：“怎麽會有人在外傳閨閣女子之事？”

    緋月卻說道：“小姐，都是在閨閣女子之間傳言，也並未流傳到外院男子耳中，算不得什麽大事。這位李府庶出的二小姐以前一直在府中從未出門交際，隻是去年中秋節到安府交際了那麽一次就定了這麽好的親事，外麵都在猜她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呢！”

    吳映蓉笑了，說道：“那傳言也倒不虛，她卻是長得出色，我見到的這麽多閨閣女子之中，她卻是最漂亮的一個了。”

    緋月卻又說道：“再怎麽漂亮，隻是個庶女罷了。”

    吳映蓉不說話，默認了緋月的話，主仆幾人卻是換了個話題繼續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