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賢惠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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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七章賢惠之人

    (安夫人被誇賢惠人)

    將小丫鬟們遣散出了屋子之後, 安夫人罕見地不能抑製住自己心中的怒氣,將枕頭狠狠往床上一砸,木質的枕頭發出很大的“咚”的一聲響。

    門外守門的下丫頭菊香被那聲音嚇的肩膀一縮, 幾欲尖叫出聲, 卻被一旁守著的大丫鬟秋月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她的嘴巴。菊香驚恐地看著秋月,秋月對她搖了搖頭,然後放開了手。

    菊香知道自己剛剛的表現太過了,作為一個小丫鬟, 從婆子那裏訓練出來伺候人的那天起,就被要求要小心伺候,決不能毛手毛腳摔壞東西, 更是不能大聲大氣地嚇壞主子, 她差點兒就犯戒了, 那可是要挨板子打手心的!

    菊香小聲地謝過了秋月的援助之情,問道:“秋月姐姐, 夫人屋子裏怎麽這麽大聲音?是不是出什麽事情了?我們要不要進去看一看。”

    秋月嚴肅地搖了搖頭,然後盯著菊香說道:“菊香, 你年紀小, 但是要記住, 在府裏當差要想過得好, 就千萬不要逾越,既然夫人讓我們在外麵等,就一定不要打探夫人的事情,要不然, 哎……”

    未盡之意秋月沒有說完,但是菊香也已經一身冷汗,後怕不已。她真誠地給秋月福了福身子,說道:“多謝秋月姐姐提點,菊香感激不盡。”

    秋月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目視前方,悄無聲息地站在安夫人的房門外,等著她出聲喊人進去伺候。三年過去了,之前的那個還有些做事猶豫不決的秋月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越來越像之前的賴嬤嬤了。雖然她心中也有疑慮,因為跟著安夫人這麽三年來,從來沒有遇到安夫人有這麽失態的時候,但是多年貼身伺候安夫人,她已經看到了很多次安夫人不為人知的那一麵,心中對她有了新的認識,越發的做事規矩了。

    不同於安夫人的歇斯底裏,李孝泉最近過得可是春風得意。

    寒正卿這麽個新鮮的狀元公一出爐,立馬就讓京城都沸騰了,天哪,二十幾歲的狀元公,還長得這麽俊俏,把旁邊的探花郎都給比下去了啊!

    特別是在寒正卿與榜眼、探花三人一起簪花,一起騎馬遊街的時候,不知道擊中了多少少女的心,少女們在高樓上不住尖叫著把鮮花和手帕往寒正卿身上扔,想要嫁給他做他的新娘!

    多少公卿人家之中有女兒的更是捶胸頓足後悔不已,這麽好的一個小夥子,還是狀元公,長得這麽俊,最重要是家中人口簡單好伺候,簡直是嫁女兒的不二人選,最適合自己去“榜下捉婿”了,怎麽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呢?

    要是僅僅是定親也就算了,還能把這門親事攪黃了,讓自己閨女兒上!可是人家早就正視成親了,雖說女方年級不大,可是聽說張榜公布成績之前他們就已經擺酒圓房了,已經是正經夫妻了,難以出什麽歪主意。

    再加上那個女子雖然是庶女,但是始終遵從女德,出家之後用心侍疾,將寒正卿已經病得岌岌可危的母親又伺候活了,這是多大的功勞啊,已經歸入律法之中“三步去”的範圍,便是那個女子犯了七出之條都無法撼動她的地位!

    打聽清楚女方是這麽一塊鐵板之後,大家就懶得去踢了,隻是默默羨慕人家命好。這個時候李孝泉就顯現出來了,他的眼光怎麽這麽好啊?再一深究他的過往和他的家庭,全京城的人忽然發現——咦,這個李孝泉不簡單啊!

    他是安西侯府的嫡次子,但是從來沒有生出過和嫡長子爭奪侯爺位置的心思,剛一成親就搬出侯府獨自居住以避嫌,作風清正。而且文采很好,考中了正緊的進士,在世家子弟裏麵算是很好的了。正因為他的無所求,與世無爭,所以他與他大哥侯府世子李孝方的關係很好。

    再看他的家庭和子女情況,妻子安氏是難得的賢惠人,給他抬了兩個侍妾,一個是從小伺候他的貼身丫鬟,與他有情分,另一個是良家女子,不僅身家親白、知書達理、又年輕貌美,簡直是每個男人心中向往的小妾啊!雖然年紀已經過了四十,可是每天這麽紅袖添香,日子豈不是過得很滋潤!

    咳咳,最重要的是看他的子女情況,嫡長子李亦玨是探花郎,娶了翰林吳清傅的獨女,已經育有一子,現今也未納妾,現在已經進了翰林院之內,前途不可限量,庶子李亦瑋竟然也考中了次科的進士,年紀也不大,雖然名次比起女婿寒正卿來說差了很多,可那也是正經的進士,多少人蹉跎了一輩子都考不上!娶的妻子雖然不是特別好的出身,外家難有什麽助力,但是作為一個庶子來說也算是過得非常好了。

    更難得的是李孝泉的女兒個個厲害!嫡長女嫁給了常樂候世子,聽聞與世子琴瑟和鳴,雖然至今六年無所出,但是夫妻兩人卻是京中的模範夫妻,感情好得讓全京城的姑娘們嫉妒不已!

    次女雖然是庶出,但是卻嫁給了戶部侍郎劉元慶的嫡次子!這在當年也是引得不少人競相傳聞,更難得的是這個女子竟然以庶女之身拴住了風評不好的劉宇章,給他生了個兒子,難得的是劉宇章竟然也沒有納妾。

    這個三女兒更是不得了了,在寒家微末之時與寒正卿定親,更是大膽地先嫁過去伺候病得奄奄一息的婆母,在當時誰都不看好這樣的親事,甚至還有人覺得安夫人給這個三女兒說的親事不怎麽好,畢竟是庶女,對她沒安什麽好心。那不知這個女婿竟然一飛衝天,考中了狀元呢!

    要知道,對於一個男子來說,有可能考中進士是不值錢的,萬一嫁過去他十年考不中、二十年考不中怎麽辦?好多女子就是為著這麽一個“潛力股”蹉跎了一輩子。更要命的是,等到他考中的時候你已經年老色衰,他再納美妾!你辛辛苦苦跟了他一輩子,所有的苦都吃了,結果到時候果子卻被人給摘走了!所以世家女子少有這麽願意冒險的。

    一個男子若是中了進士,那麽身價自然倍增,別說寒家隻是人丁不旺,其實還頗有家底,就算是真正的寒門子弟,也多的是有人願意把女兒嫁給他。當然大多是高門大戶的庶女們,可以跟著去地方上任,為他織一張密密的關係網,也能過得滋潤一些。

    要是中了一甲中狀元、榜眼、探花那更是不得了!自古這樣的人都不會太年輕,若是遇到了這樣的好資源,便是當朝宰相都會心動,願意以嫡女相嫁,以培養這樣的好苗子!

    所以,李孝泉真是火眼金睛,看人一看一個準,他那妻子也是難得的賢惠榜樣,把嫡子嫡女、庶子庶女都教養得這麽好,家風正啊!

    所以李孝泉在辦公的地方或者任何時候遇到同僚,大家都會恭維他一番識人之明,再恭維一下他有一個全天下難得的賢惠妻子,最後問他還有沒有未嫁未娶的子女,想要和他定親。

    李孝泉此時便會笑眯眯地摸著胡子笑道:“某年兄說笑了,李某現在膝下未完婚的隻有一女,年僅兩歲,現在說什麽兒女親家還為時過早啊!”

    聽聞此節,同僚們又會誇他一句“老當益壯”“老來彌堅”,更是讓李孝泉自信不已。

    回到家之後,李孝泉將這件事與安夫人說了,言語之間都是得意,說道:“我李某能有今時今日,全賴夫人辛苦持家,夫人辛苦了!夫人真是世間少有的賢惠人,日後四兒的婚事也是不用愁了,哈哈哈!”

    殊不知,此時被她誇讚為“第一賢惠人”的安夫人卻想把剛剛扔在床上的枕頭扔在李孝泉頭上!她已經如此痛心了,李孝泉這個白癡還在她的心頭插刀子!

    她的本意可不是這樣的,她一點兒都不想看到李亦瑋、李芙、李茂過得這麽好,她隻想著這三個人與其他家的庶子庶女們差不多甚至略差一點兒就好了,造成今日的局麵全是陰差陽錯,她一點兒都不甘願!

    隻是李孝泉既然這麽說了,這麽誇了,她也不可能說些別的,隻是笑眯眯地接受了李孝泉的誇獎,還要做樣子的謙虛一下,滿足李孝泉的“修身齊家”的幻想。

    旋即,她便在李孝泉麵前上眼藥了:“四兒現今也兩歲多了,以前芮兒和茂兒三歲多便開蒙了。再說了,老爺您可不要對四兒的親事太樂觀。四兒現今一直養在林氏的院子裏麵,我可是沒有機會教導半分,日後說親的時候怕也不容易。”

    安夫人心中咬牙切齒,要是能讓這個礙人眼的老四李莉也謀求到了好婚事,她才是更想一頭撞死呢!

    李孝泉卻是對這種事情沒有什麽概念,他不知道在各家夫人眼中,便同樣是庶出,養在嫡母膝下和養在姨娘膝下卻是差別大了!

    他疑惑地問道:“夫人,芮兒和茂兒自是你親自教導的,我一點兒也不懷疑,隻是先前芙兒也沒有養在你的膝下,說親的時候不也挺好的嗎?”

    安夫人咬牙切齒,李芙這個人可是命太硬了!她明明隻想攪黃她的登天路,回絕了齊王庶妃的名分,才匆匆答應了劉夫人的提親,在提親的時候劉宇章可是個燙手的山芋,風評很不好,也不學無術,早早就不念書了,隻是占了個嫡子的名分而已,很符合她的心理預期,可是那不知劉宇章這個人居然在經濟實務上很有一手,而且對李芙那是死心塌地,讓她大跌眼鏡。

    別的庶女想要再尋一個李芙那樣的親事,簡直就是做夢!

    可是她卻還是笑著回話到:“老爺,柳姨娘是難得的明白人,當日裏把茂兒送來養在我膝下,便是芙兒比較黏她,她也還是讓芙兒與芮兒、茂兒一起進學,三姐妹好得一個人兒似的,自然都好。可是你看看林姨娘院子裏,放我防得跟防賊似的,不但弄了一個小廚房在院子裏,甚至自己找了人去采買各種用品,就生怕我插了一下手害了四兒似的。您知道四兒出生至今見過我這個嫡母幾次嗎?一個手巴掌都數的出來!就這樣的情況,我怎麽可能管教四兒,卻是希望林姨娘知書達理,不要把四兒心性教歪了才好呢!”

    李孝泉聞言怒斥道:“胡鬧!林姨娘也太胡鬧了!她怎麽敢!四兒是你女兒,自當每日來給嫡母請安!夫人你放心,我會訓斥林氏,日後她必不敢不敬你!再說了,什麽小廚房和單獨采買通通去掉!夫人你一直是賢惠的人,柳絮和幾個庶子庶女這麽多年都過得好好的,就她林氏不行,怕你暗害!哼,我看是她自己心裏有鬼!”

    安夫人笑著說道:“老爺,你讓四兒來給我請安就行了,小廚房和采買什麽的就不用撤了,免得日後林氏出了什麽事兒還會把髒水潑到我的頭上,我可不想被被人挑撥與老爺的關係,和老爺生分了!”

    李孝泉說道:“胡鬧!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們離家若不是夫人賢惠管家,哪裏能有如此清正的家風,我可不能讓林氏壞了我們李家的門風!小廚房和單獨采買的權限必須撤!再說了,柳氏入門比她早,柳氏都沒有的權力她怎麽敢染指!”

    安夫人笑眯眯地應下了,第一次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