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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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娛樂媒體為了熱捧新起演員常誇對方天生鏡頭感強,初入片場沒有提醒也鮮有因為走位ng的情況,懂點門道的人都知道這純屬就是瞎扯淡。

    走位不全靠鏡頭感,主要還是切身的實戰經驗,但凡是專業演員沒少在這上麵下功夫。

    為了節省時間,劇組直接在地上貼了大標記作為提醒,把說完哪句話麵朝哪裏上前幾步都羅列得清清楚楚。

    “你主要需要注意的是三號機,換麵向時稍微向右側身,別擋了旁人鏡頭。”表演指導是女性,隻抵到黎之清肩膀的位置,黎之清始終彎身低頭,沒讓對方產生絲毫源自身高上的壓迫感覺。

    他在第一遍時已經全部記清,這會兒的態度依舊端正認真

    末端翹起的密長睫毛扇子一樣遮在眼前,時不時地掀起落下,露出後麵專注澈淨的小眼神,瞧起來要有多乖就有多乖。

    表演指導的兒子在國外工作,聚少離多,長久積攢無處釋放的母愛一下就被激發出來,越說下去語氣越是柔和,末了安撫他:“別緊張,小陳剛拍的時候ng了一上午才勉強找到感覺,鄧導的忍耐底線早就被他磨沒了,就算失誤幾次也不會說你什麽,忘了什麽可以再問。”

    黎之清彎著眼睛:“您說這麽細我要是還失誤,哪還有臉過來問您。”

    表演指導沒少聽相似意思的奉承話,可被這把潤朗的嗓音一說,再配上黎之清那張開了掛的臉,一下就被哄得心花怒放。

    這朵心花才剛綻開,補拍完鏡頭的陳藝沛就哭笑不得地走過來揪了一把花瓣下來:“老師啊,我第一天哪有ng那麽長時間,那次鄧導發飆也是別人氣他在先。”

    替自己辯解完了,陳藝沛又向黎之清走近幾步,作勢去搭他的肩膀:“偷偷教你關於走位的小技巧,都是我自己總結的。”

    到達拍攝現場後,黎之清出於警覺對陳藝沛關注頗多。

    作為演藝新人,陳藝沛也想給圈裏人留下點不錯的印象,在片場隨時都顯坦蕩爽朗,和誰都能亂侃幾句,工作人員待他都不拘謹。

    要不是先前這人借著送劇本的名頭謊報生日試探黎之清的生辰八字,黎之清恐怕也不會對他有所排斥。

    眼見對方的胳膊要搭上來,黎之清麵上笑意滿滿,手指卻果斷地略微鬆開,被他捏住的劇本隨即便往前打著旋兒地滑到地上。

    黎之清眉梢一抬,眼睛睜大半分,就像被劇本突然掉出去結實驚了一下。他刻意空出一瞬的反應時間,忙不迭地大步邁出,利落地彎身下去撿起劇本,再站起時就到了陳藝沛的對麵。

    他的動作太過自然,神情無懈可擊,時機也挑選得恰到好處,陳藝沛根本沒法意識到對方是在刻意避開自己。他在劇本滑落時伸手去接沒能抓住,看到黎之清已經把劇本撿起來,也就收手回來。

    “就你那走位,還好意思去教別人。”程嘉潤補妝時聽到這邊的動靜,一過來就毫不留情地給陳藝沛潑了一盆冷水,“眼見都要殺青了,你剛剛還能因為忘詞ng。有這誤人子弟的功夫,還不如再去背背你剩下的台詞。”

    陳藝沛早晨鬧騰時還敢反嘴,一在正事上被她正兒八經地教訓就有點犯慫,現在隻能低頭認錯,跟其他人擺擺手就走去後院,一副真的要去重背台詞的架勢。

    陳藝沛一走,黎之清頓時鬆下緊繃的肌肉,連呼吸都錯覺順暢不少。

    程嘉潤麵對旁人就婉靜很多,顯露的親切點到即止:“還有五分鍾休息時間,你可以先走一遍熟悉機位,眼神注意找準地方。”說完不再多言就走去休息。

    黎之清謝過她,走到現場中間把周圍機位和地上標記一一收入眼底,最後按照特定軌道試走一次,還沒走到末端,就聽不遠處一聲暴喝。

    “亂碰什麽?!有沒有規矩?!”

    黎之清循聲看過去,隻見攝影組的掌機把杯子往旁邊一按,衝過去把站在鏡頭箱旁的小姑娘用力拉開。

    休息時的嘈雜頓時被這聲炸走。

    小姑娘頂著所有人的注視,臉上漲得通紅,不停地鞠躬道歉,說她剛剛給別人讓路,恰好鏡頭箱在身後,她太累了,沒忍住坐了一下邊角。

    黎之清看著緊縮眉頭的掌機,總覺得他的表情與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顧忌多一點。

    “大清,喝水嗎?”教訓聲裏,宋俊麟從邊緣挪到他旁邊,晃了晃手裏的礦泉水,“那邊取水排隊,我從車上拿的。”

    黎之清瞥了眼對方有點幹皮的嘴唇,搖搖頭:“你又去後麵當免費勞力了?”

    宋俊麟一聽他不喝,立馬擰開瓶蓋把水往嘴裏灌,邊喝邊把黎之清拉到人少的地方,低聲道:“我剛和群演聊天去了,真慘。”

    “怎麽?”黎之清不解。

    “一天工資開六十,被劇組黑去一點再被群頭抽走一部分,到手最多五十塊。”宋俊麟貼近他耳邊嘀咕,聲音小得連黎之清聽著都費勁,“連底層場工都不如,被呼來喝去的,幹什麽不好非幹這個。”

    黎之清餘光掃到那位小姑娘被掌機罵完,回到領頭身邊還要被訓:“人各有誌。”

    “那你的誌是不是也在這裏啊?”宋俊麟把瓶蓋擰回去,輕撞一下他的肩膀,“今天謝了,知道不少東西。老板娘讓我買幾箱蔬菜帶回去,我早走一會兒。”

    他前腳離開,休息時間結束,黎之清又被簡單提醒一遍走位,拍攝才繼續進行。

    程嘉潤身為視後的確實至名歸,不僅自己入戲迅速,還能影響黎之清的情緒。

    盡管如此,黎之清還是覺得不比試演時來得自在。

    不是不好去演,也不是環境令人緊張,單純有股滲透身心的不自在,隻偶爾在正式開拍時冒出來,倒沒怎麽讓人太不舒坦。

    黎之清一邊應付不適一邊避免出錯,換著角度拍完幾場,後背都粘著一層細汗。

    不知道是不是由於精神長時間的高度集中和體力的過大消耗,他在傍晚休息時開始覺得頭腦有點發沉,等宋俊麟再來送盒飯,連他的話都懶得去接。

    “你記不記得之前被罵的那個?”宋俊麟突然低聲說,“我才聽人說,罵她是因為她坐在鏡頭箱上。”

    黎之清一愣:“忌諱?”

    “你怎麽知道?”這下換宋俊麟愣住,“我都沒說完。”

    黎之清把被風吹到前麵的幾縷頭發撩回去:“民間有不少相似風俗,不讓女人碰鏡頭箱,估計是怕拍到什麽不能拍的東西。”

    提到不能拍的東西,一絲涼風不緊不慢地貼了上來,天上同時冒出一道悶雷。

    宋俊麟莫名發毛,拍拍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呸呸呸,子不語那什麽。”

    黎之清沒幫他把“怪力亂神”補上,想到什麽似的拽起衣袖就去翻看卡在小臂中間的銅錢。

    這枚銅錢極其老舊,方孔被一根黑色編繩穿引,表麵字跡朦朧模糊,辨不出源自哪個朝代,鍍著一層厚重潤澤,與肌膚對比出觸目驚心的黑白分明。

    “你幹嘛啊!”宋俊麟知道銅錢跟護身符一個性質,更寒了,“不會真有什麽吧!”

    黎之清放心地把衣袖拉回去:“能有什麽?我就是看看有沒有弄丟東西。”

    好歹是那家夥的心頭寶,過了這麽多年都沒出異變,百邪不近的說法該不是假的,他現在的狀態可能真是因為太累了。

    宋俊麟一臉受不了:“那你別說完那話就看啊,毛得慌。”

    黎之清笑他兩句膽小,蓋了外套靠牆閉目養神,再開拍時狀態好了不少,不過那種不自在還是會有。

    他暗暗苦笑自己別是有鏡頭恐懼症,天生不適合在鏡頭前活動。

    補拍完最後一個特寫,黎之清為能夠脫離不適感到鬆快,結果沒等程嘉潤把指尖從他手背上移開,黎之清的腦子裏突然蹦出一個“快走”的念頭。

    這信息不經聲音直接炸在腦子裏,震得黎之清手一哆嗦,下意識退了半步。

    程嘉潤像是被他驚住,過了兩秒才把手收回去:“你沒事吧?”

    黎之清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臉頃刻間就失了血色:“……沒事,是我一直繃著神兒,一放鬆就累了。”

    程嘉潤客套地讓他好好休息,喚來助理給黎之清遞盒牛奶,自己去補妝準備剩下的拍攝。

    黎之清滿腦子都是“走”,離開現場後,貼著冷汗的後背被風一吹,涼得要命。

    “大清你別嚇我,你怎麽了?”宋俊麟差點沒跟上黎之清邁步的速度。

    黎之清被風吹得發冷,邊走邊扯:“餓了,好像有點低血糖。”

    “晚飯我剛送來,我去給你拿份墊墊肚子。”宋俊麟看出他臉色發白,有點忐忑。

    “沒事,回去吃吧。”黎之清自己狀態亂了還不忘照顧宋俊麟的情緒,扯著嘴角對他笑。

    有台詞的群演屬於特約演員,一天工資比普通群演高出一些,扣來抽去,拿到手裏總共一百五十五塊。

    這回宋俊麟沒心思吐槽群演這工作又累又慘,火急火燎地帶著黎之清往外走,想著讓老板給他開開小灶,車鑰匙都直接握在手裏。

    剛踏出大門,宋俊麟把傘撐起來,黎之清突然在簷下頓住腳步。

    “怎麽了?”宋俊麟回頭,以為他是要暈,作勢伸手扶他。

    黎之清推開他的手搖搖頭,臉色發沉地把左手半提起來。

    他腕部很白,黑色編繩橫切過內側的血管脈絡,那枚銅錢墜在下端擺晃兩下又被另一隻手托住。

    宋俊麟沒發現什麽,但黎之清卻看得清晰,就在銅錢與編繩相貼的地方,赫然已經崩開了一道口子。

    作者有話要說:  扇子一臉嚴肅地看著劇本:好了老龍大人你可以走了。

    扇子的高智商電腦:他不在。

    扇子:?!!!!

    電腦:已經去找他媳婦兒了,並沒有把你這個作者放進眼裏。

    扇子:胡扯昨天他就聽我的乖乖沒動!

    電腦:嘻嘻,那是聽他媳婦兒的話。

    扇子:……沒毛病。

    感謝果子藍的地雷~感謝迷局,鶴頂紅,君少『狠帥』的營養液~

    謝謝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