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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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種說法是隨身物品用得久了會有靈性,如果不經碰撞無端碎裂,就是東西已經自願認主,替主人擋去一劫。

    黎之清手上的這枚銅錢有市無價,撇開其它不談,單講來曆就比尋常物件更貴重難得。

    以前無意接觸什麽邪門的事物最多震顫幾下,一直好端端地掛在那裏。這回他在踏出門檻時聽到手上一聲微弱的脆響,低頭再看就發現有了裂痕。

    到底是經了什麽才會直接斷出這麽一塊明顯的缺口,就連表麵光澤都不比以前凝實,黎之清光和先前腦子裏的那句“快走”聯係一下都覺得手心冒汗。

    說好成年之後就難再撞邪放心去浪呢?

    唐順時那個大屁.眼子!

    “東西丟了?”宋俊麟在階梯下舉著傘,見黎之清緊盯手腕以為他這回真把銅錢丟了,忙昂頭跟著去看,急急問,“還在嗎?”

    黎之清回過神,迎上宋俊麟的目光對他點點頭。

    這頭剛點,還沒來得及抬回去,簷外喧囂轟烈的雷雨交加毫無征兆地驟然滯住。

    上一秒鳴雷瓢潑,下一秒風停雨住。

    周圍一時死一樣的寂靜無聲,不讓人覺得壓抑沉悶,隻是靜得有些離奇。

    黎之清幾乎不受控製地把目光投去天上的雲層,隻覺得胸腔裏的心髒跳得快要炸開。

    正常情況下,即便是小雨轉晴也需要一個漸緩的過渡,像這樣規模的暴雨哪會毫無征兆地收住這麽徹底。

    宋俊麟拿著雨傘撐也不是收也不是,同樣抬頭看天:“……怎麽突然不下了。”

    他心大沒想那麽多,就納悶天氣預報明明說這場暴雨能持續到下個禮拜,這會兒怎麽就一下停了。

    黎之清把銅錢翻來覆去看了兩遍,最後果斷幹脆地解取下來攥進掌心,隻把一根編繩留在腕上:“回去吧。”

    宋俊麟循聲看向他,黎之清已經踏下台階越過他,大步走向對街停車的地方。他忙踩著雨坑跟在對方後麵,快到車位才記著把傘收好。

    黎之清打開副駕駛那邊的車門正要上去,突然感到腳踝一冷,像是有什麽冰涼的東西擦過褲腳爬進車裏一樣,時間短暫得如同錯覺。

    他脊背頓時僵住,保持上車上到一半的動作低頭去看。

    腳底下是一窪很淺的雨坑,被他踩出的水痕垂死掙紮似的蕩了兩下才慢慢止住,映出頭頂灰白的天色。

    “大清?”宋俊麟啟動完引擎還不見黎之清在旁邊坐下,開口提醒他,“上車啊。”

    黎之清意味不明地抬頭看他一眼,不僅沒像他說的迅速上車,反而把踏進車裏的那條腿收了下去:“你先把車開走。”

    “為什麽?”宋俊麟當時隻是潦草一瞥,沒注意到那枚銅錢已經裂開,也想不到周圍說不定會有什麽科學沒法解釋的東西,隻擔心黎之清這樣的體格在低血糖的狀態下維持太久會更難受,語氣也急了,“別磨蹭了,趕緊走。就這一輛車,我開走了你跟在後麵用腿跑嗎?”

    “你把車停到老街外麵,我自己走出去。”黎之清探身從紙巾盒抽了幾張紙,看宋俊麟還在固執地等他上車,心裏一暖,隨便編了一個理由笑著解釋,“我剛剛在裏麵還有點頭暈,現在雨停了空氣幹淨,一出來覺得心裏舒坦不少,想再多走走,你待會兒在街口等我就行,我很快就過去。”

    他一笑起來簡直自帶柔光特效,臉色瞧起來也沒之前那麽難看了。

    從這裏慢慢走到街口最多十分鍾的路程,不算多遠,宋俊麟相信他的說辭,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那行,傘你就先拿著吧,這雨反複無常的,萬一再下起來淋到身上有你受的。”

    “好。”黎之清回道,“我手機好像欠費了,你到街口幫我給唐順時打個電話,告訴他我曾祖父的壽辰快到了,家裏想請他過去喝酒,問問他最近有沒有時間跟我一起回去。”

    想給他曾祖父過壽,喝酒沒用,得去割腕。

    宋俊麟點頭應下幫他打電話的事,駕車開出老街。

    等那輛小貨車駛遠,黎之清的嘴角就很難再繼續維持上翹的弧度了。

    他手指勾著折疊傘的掛繩,把幾張紙巾邊角對齊,迅速折出一個菱形的方袋,把銅錢塞進去封上邊口,接著拿出手機一看,先前近滿的電量果然已經清空,怎麽搗鼓都是黑屏。

    黎之清歎了一口氣,攥住包著銅錢的紙袋,沿著靠右的建築筆直往前走。

    老街的街麵是由方形的青石板鋪成,有些是古代就有的,有些是後來新添新補的,因此顏色有深有淺,部分地方也不平坦,積出不少的大小水坑,走起來會發出很明顯的聲響,聽著有股濕答答的味道。

    黎之清一路目不斜視,剛走過第三個路口就聽出原本單調的腳步聲漸漸重疊起來,回響也越來越多,就像是有人踩著他的腳印亦步亦趨,他慢身後也慢,他快身後也快,但步調頻率總是一前一後地差那麽半拍。

    果然是有什麽東西盯上他了,而且還不止一個。

    黎之清之所以沒跟宋俊麟一起離開,就是估摸不準跟著他的東西屬不屬凶煞,萬一把什麽要害人的夥計帶到車上,往輕了說會部件故障,往重了說就是車禍現場,反正年初時姓唐的說了他今年保得住命,犯不著讓室友跟著遭罪。

    他摸摸胸前完好的玉墜,暗自慶幸後麵至少沒想現在把他怎麽樣,隻能先帶去人群密集的地方,之後再問唐順時該怎麽處理。

    他讓宋俊麟先走是對的,目前的想法也很妥當,可問題是身後的那些似乎並不打算放他出去。

    黎之清死死盯著前麵那截斷去一半的熟悉木牌,心說不是吧。

    他念著八字真言又走一遍,再次看到木牌後迅速揀了處幹燥石階坐下去,低頭看著地麵,絕對不讓視線往周圍亂飄。

    失算,失算,怎麽就沒想到也有鬼打牆的可能,現在隻能指望宋俊麟等急了回來找他。

    黎之清懊悔沒幾句,台階下麵突然響起一陣不規則的腳步聲,從左到右地來回踱步,似乎是在不耐煩地等著他繼續走起來。

    這聲音離他不足半米,心態再好的人被這突然來一下也是夠嗆。

    黎之清沒忍住低聲爆了句粗口,話音剛落,腳步齊刷刷地驟然停住,接著就有涼涼的喘息撲到腦門上。

    民間有人說遇到邪門的東西就可勁兒飆髒話,越凶越能把對麵嚇跑,其實這隻是一個概率事件,盲目開罵的後果會是什麽全看各人運氣,萬一是個脾氣差的,本來沒想害人性命,被人一罵也想出手教訓了。

    就比如黎之清遇到的情況,對麵原先隻是走來走去,現在已經被罵得貼上來對著他吹起陰氣了。

    黎之清被凍得頭疼,想破罐子破摔地罵點什麽,可一張開嘴巴牙關就打起寒顫,身體除了哆嗦做不出其他動作。

    他心裏剛說要完,鬼喘氣兒卻倏然停住。

    兩秒過後,身前似乎有團氣流散射出去,逃竄一般迅猛異常,擦過皮膚時寒毛頓起,盡管他及時閉起眼睛還是被刮得出了眼淚。

    等周邊安靜下來,黎之清再一睜眼就看台階下麵無聲無息地出現一對腳尖。

    驚悚的情緒還沒冒上心尖,對方就在他麵前半跪下去,一雙黑得出奇的眼睛迎著他的視線望了上來,略帶慌亂的眼神配上那張毫無表情的臉,違和之餘又有點微妙的可愛。

    黎之清愣住,男人看到他眼角的水光更是愣住,或者說是嚇住更為恰當

    他剛剛被風吹出不少眼淚,現在眼睛被飽胖的淚水一蒙更顯潤亮通透,再加上幾根睫毛透著濕意,看起來別提有多委屈可憐,活像被什麽東西欺負慘了一樣。

    黎之清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就見男人眼裏一沉,周邊虛渺無形的空氣仿佛驟然化成狂風惡浪,蠻橫霸道地向四方搗撞出去,黎之清甚至覺得自己的頭發都往後飄了一下。

    他還沒來得及被這氣場震得發寒,隨即就隱約有亂七八糟的淒厲哭喊模模糊糊地從老街深處蕩蕩飄出,直接響在腦子裏,聽著好不瘮人。

    黎之清沒被別的嚇懵,倒被男人這一手嚇得重新當機,眼睛一瞪大,在睫毛末端搖搖欲墜的淚珠直接滾落下來。

    男人剛把目光移回來就被眼淚搞得慌神,抬手在他臉側笨拙地比來比去不敢貼近,好半天才試探性地碰了碰他的麵頰,動作輕柔地擦去那道水痕,又摸了摸他的眼角。

    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和剛剛怒掃眼風的家夥簡直判若兩人。

    黎之清被他捧著臉,和男人目光對接後愣得要死。

    男人保持著半跪的姿勢,嘴角提起的弧度依舊生澀僵硬,他用拇指輕輕摩挲著黎之清的臉頰,低聲哄他:“不怕。”

    黎之清:“……”

    這會兒把他嚇住的人到底是誰啊?

    作者有話要說:  靈異和主線沒啥關係,隻有一丟丟丟丟,到這章就寫得差不多啦,小天使們不要慌。

    我們都要相信科學,一顆紅心向著黨!

    感謝果子藍的地雷,感謝聞舟渡我,吃書的傻蛋,君少『狠帥』的營養液~

    謝謝大家,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