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計劃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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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思茹的如意算盤終究是打空了。
沒幾天,姚濟民挑揀了幾樣壓箱底的名貴藥材,譬如鹿茸、野山參什麽的,親自去侯府登門拜訪,以酬謝小侯爺的救女之恩。
姚濟民醫者仁心,素來對待病人是低眉順目、和善至極的,卻鮮有人知道,這老中醫骨子裏卻是清高的很。讓他低頭去侯門送禮謝恩,就像脊梁骨上頂了個大石頭一樣令他渾身難受。知恩報恩,對於小侯爺,他自然是感激不盡;可是要向高高在上的權貴送禮言謝,對於這個人來說當真是難上加難。
其實姚家早年與安陽侯府是有些淵源的,奈何後來發生了一些變故,往來便少了。加上姚濟民這個人極要麵子,而且脾氣是又臭又硬,說什麽也不主動去與人交往。時間一長,關係也就愈加淡了。
直到傍晚時分,姚濟民才從安陽侯府出來。甫一踏出府門,便覺得整個人輕鬆暢快了不少。他一路低著頭快步回家,生怕被熟人看到他是從侯府出來的,似乎這樣會讓他感到顏麵無光。
回到家時,已經入夜。
為了慶祝姚思茹大難不死,何氏殺雞宰魚,張羅了一大桌子飯菜。全家人都圍坐一圈,正等著他回來開飯。
姨娘林氏第一個站起來,接過他脫下的外衣,攏了攏雲鬢嬌笑著:“老爺今兒個回來得好晚,又上城外出診去啦?”
姚濟民沒搭理她,板著張臉道:“坐下,吃飯。”
何氏方才雖然有那麽一絲不愉快,這會兒也煙消雲散,笑著說:“思茹今日能下床走動了,我尋思著做些她平日裏愛吃的,也算掃掃咱們家近日來的晦氣。”
“她大病初愈,你就燒一桌子大魚大肉的,把孩子吃壞了怎麽辦?”姚濟民渾身的別扭勁兒還沒散去,脾氣臭的很。
何氏被他這麽突然一訓,頓時有點不知所措,尷尬地張了張著嘴,小聲嘀咕著:“好了吧……我看是差不多大好了的……多吃點好的補補身子……”
思君忙打圓場:“我看二妹妹也是大好了,爹不用擔心。”
林氏在一旁掩口嬌笑,上揚的眼紋暴露了她的表情。
姚濟民心情不好,與藥鋪的賬房陶伯對了一下近來的藥品支出,又問了下徒弟何長順幾個老病患的情況,才稍稍霽色。
陶伯是個老鰥夫,認得幾個字,自從被姚濟民治好了多年不愈的隱疾後,便一直在藥鋪裏做賬房。何長順則是何氏從鄉下帶來的侄兒,沒了父母,這些年一直跟著姚濟民學醫,轉眼也快二十了。這二人算是姚濟民的左右手,住在前院鋪子裏,平日偶爾裏也和姚家一同用飯。
吃飯時說起工作上的事,最招人煩。古人也深有同感。
沉不住氣的林氏率先打破了這沉悶的氣氛:“說起來,最近真哥兒又學會一首詩呢,讓他背給老爺聽聽?”
思茹在一旁胡吃海喝,順路觀賞下飯桌上正在進行的曬娃環節:年僅三歲的姚思真同學果然不負眾望地背完了杜甫大人的長詩——《兵車行》。這麽長也記得住,真是難為三歲的小娃娃了。
林氏十分滿意,笑問:“老爺覺得怎麽樣?”
小思真長得玉雪可愛,又聰明伶俐,姚濟民自然是喜歡這個幼子的。不過他這人不太擅長表揚教育,隻是轉頭問他的長子:“你近來學業如何?”
相比起玲瓏剔透的思真,思佑長得就像……一個木頭墩子——全身上下散發著憨厚之氣。
思茹苦笑,這孩子大概要成炮灰了。
思佑被嚴厲的父親這麽一問,嚇得將嘴裏飯菜囫圇一吞,然後就不幸地噎住了……
“最近讀了……嗝兒……讀了《大學》。”
“那你會背了嗎?”
“嗝兒……還未記全,夫子說……嗝兒……下月初才考……”
他回答得戰戰兢兢,思茹聽得直搖頭:這傻孩子,《大學》一篇上千字。你都噎成這樣了,背個開頭就是了,難道親爹還會要你當場一字不落地背出來嗎?
果不其然,姚濟民登時大怒:“辛辛苦苦送你去府學讀書,為何如此不知上進!”
何氏心疼兒子,勸道:“老爺息怒,佑哥兒還小……”
“婦道人家懂些什麽?”姚濟民猛一拍下筷子,指著長子道,“你也不小了,還當自己和真哥兒一般年紀嗎?既然不愛讀書,不如跟著我學醫,往後也有個謀生的活計。”
那姚思佑早已嚇得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哪敢再出氣。
何氏亦是紅著眼圈抹淚道:“老爺也是知道的,佑哥兒要出人頭地,讀書出仕是最好的選擇。他如今才十二歲,平日裏是不是用功讀書,我這個做娘親的,都是看在眼裏的。不如再給他幾年,若還是讀不好,老爺再做決定不遲。”
一頓好好的家宴鬧成這樣,大家都沒了吃飯的胃口。姚濟民也覺得自己有些自討沒趣,便不再多言。
飯畢,陶伯和長順先回前院去休息了,繡兒又給眾人添了一輪茶水。林氏懷裏抱著思真,小心翼翼地問起了件事:“那日刺史大人上任的車隊撞到了我們家二姑娘,可有說遣人來賠禮道歉?”
思茹一聽來了勁,難道我這算是碰瓷了,還有醫藥費和賠款?不過轉念一想,她這次可撞得不輕,這碰瓷的代價也略大了些。
何氏偷偷瞥了眼丈夫的神色,才謹慎回道:“畢竟人家是個大官,哪有給我們平頭百姓賠禮的道理?”
林氏不屑地冷哼一聲:“大官怎麽了?大官就可以由著自己的畜生隨便傷人啊,再怎麽說,我們也是有門有戶的人家,憑啥撞了人不賠錢?”
何氏翻了個白眼:“你這麽能耐,那你上刺史府去要錢唄。”
林氏狠狠瞪了她一眼。
噗——思茹看著二人鬥嘴,覺得還是挺有意思的。正愉快地磕著瓜子,突然感到一束冷嗖嗖的目光在注視著自己……她擱下茶碗,一抬頭,姚老爹正在麵無表情地盯著她看。
“這回在外麵吃了不小的虧,你可長了教訓沒?”
“啊?”思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明明是她為了救思君才被馬車撞了,怎麽聽起來好像還是自己的錯?
姚濟民又問:“聽說是你帶思君去湊熱鬧的?”
“呃……”這也能怪她?
姚濟民豎著眉毛:“女孩子家家的,不在家裏好好呆著,整天跑出去胡鬧,成什麽體統!”
其實姚老爹長得還是挺好看的,眉如墨畫鬢若刀裁,是個標準的美男子。可他為什麽總是要吹胡子瞪眼呢?自己好好吃飯,全程一個字都不吭,居然也能被他找上茬兒?思茹很是不服氣,一丁點兒都不想理這個脾氣暴躁的更年期老男人。
“爹,您別怪二妹妹了,是我要纏著她上街看熱鬧的。而且二妹妹大傷未愈,您別嚇壞了她。”小白蓮姐姐的確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這就來幫她說話了。
思茹悶頭嗑瓜子,繼續假裝自己是個啞巴。她知道思君是姚老爹的死穴,這鍋丟給她背著,問題不大。
誰知林氏卻不肯消停,硬是要興起點水花。
這林氏一直仗著是姚濟民的表妹,是從前老太太親自要來給他做妾的,向來不把腦子缺根筋的何氏放在眼裏。這時抓住個機會,便冷嘲熱諷起來:“大姑娘從前是最聽話的,怎麽被姐姐教養了幾年,如今也跟著二姑娘一起胡鬧起來了。還是我們三姑娘好,每天在家裏跟我學學繡花,雖然不會吟詩作畫的,至少不會惹出什麽麻煩來。”
一旁的三妹思冰配合地點點頭。
思君麵上一紅,低聲道:“姨娘說的是,我們以後不敢了。”
林氏笑笑:“大姑娘還是個懂事孩子。”
何氏被她懟得一肚子的火氣沒地兒撒,臉拉得老長。轉眼看見一言不發的女兒,突然想起那件事來,倒是能撐撐麵子。
“老爺,這回安陽侯府的小侯爺救了我們家茹兒一命,又遣人給她送回來。按理說,我們是不是該帶著茹兒登門拜訪一下,捎點東西,好好兒去謝上一謝?”和侯府攀交情,還輪不到林氏這個二房。
誰知姚濟民端起茶杯,平平淡淡說了一句:“不勞夫人費心,我已經去過了。”
不是吧?思茹驚得瓜子都掉了。
再一看身邊兩位,思君和何氏滿臉都寫著“失望”二字。
唉,可憐那位顧小侯爺,一時半會兒又見不著他的官配媳婦兒了。
何氏還是不肯放棄最後一絲希望,試探著問丈夫:“不用讓茹兒親自再去一趟嗎?”
“就她這德性,去了隻會給我丟人。”姚濟民站起身來,懶得再多廢話,盯著姚思茹道,“這幾個月都別出門了,跟著你娘在家學學針黹女紅,養養性子。”
臨出門時腳步頓了一下,像是在自言自語:“懂得舍己護人,也算有點長進了。”
這算是誇獎?思茹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他親生的,還是這貨的原主以前做了太多出格的壞事,引得姚老爹居然對她如此反感。
做女配難,做惡毒女配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