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賀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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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禁足令”一出,思茹足有近半年沒出過家門。姚家宅子通共不過五間房,一個院子,整天擱屋裏繡花繡鳥,攤上誰也得悶出點病來。
——胖病!姚思茹試了下母親何氏為她裁的新衣裳,陷入深深的絕望。
“娘,我覺得肩窩這有點緊,大概是最近又胖了。”吃得好,睡得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胖才有病了。
“胡說!你哪裏胖了?要是不舒服,娘給你放兩針鬆一鬆。”
有一種胖,叫你娘覺得不胖。
好吧,姑且是認為二次發育了。雖然身體還是自己的,畢竟回到了十四五歲的年紀,自然不比前世那種凹凸有致的熟女身材。就說剛穿來那陣子吧,看著自己胸前這瘦癟癟的兩個小包子,還真是有點不習慣……
何氏一邊打量著自己如花似玉的閨女兒,一邊喜滋滋道:“做得好不如做得巧,娘給你做的這身衣服可算是派上用場了。”
她娘今天的笑容就像是中了彩票,至少十萬的那種。思茹問她:“是要出門還是見客嗎?”
何氏咧著嘴,牙花都露了出來:“出門,喜出門!”
哎?終於可以重見天日了麽!思茹感覺陰霾之氣一掃而光,整個人瞬間暢快了不少,她極力保持冷靜的笑容:“娘,要去哪兒?”
“九月初二是樂平郡主的六十大壽,前兩日你爹收到了柬帖,邀請我們去府上做客呢!”何氏笑得合不攏嘴。
“樂平郡主?”她怎麽有點耳熟?
“就是安陽侯府的老夫人呀!你小的時候不還見過她麽?”
安陽侯府?那不就是顧東章的祖母?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思茹心中剛剛升起的小火苗就這樣熄滅了,她嘀咕著:“我不記得了……”
何氏想了想,點點頭:“也是記不得,那會兒你才兩歲。說起來,郡主當時還誇你聰明呢!”
思茹鬱悶了半天,小聲問道:“娘,可不可以不去?”
“你這孩子是悶糊塗了吧!”何氏挑起眉毛,叉腰架勢已經擺好,“好不容易你爹鬆了口,讓我帶你去見見世麵,你倒好,一副老大不樂意的樣子。你也不想想,郡主的大壽,那侯府裏的客人都是些什麽人啊?隨便撈著一個都是金龜婿,就別說那小安陽侯還和我們家……咳咳,扯遠了……話說你姨娘這幾日撓破了腦袋想叫思冰也跟著去,你爹硬是沒同意的,你可別給我添堵。”
眼看抗爭是沒戲的了,何況思茹內心還是有那麽一丟丟想出去放風的,便問:“那還有誰和我們一起去啊?”
何氏道:“你爹那臭脾氣,肯定是不去的。思佑要上府學,也去不成。到時候我帶著你,還有那個小蹄子去。”
她朝房內努努嘴,思茹一驚:“姐姐也去?”
何氏一臉不樂意:“你以為我想啊,還不是你爹的意思。”
思茹長長鬆了一口氣:嗨呀,早說思君也去不就好辦了嘛!討厭的渣男扔給小白蓮,再在剩下的男賓客裏,給自己物色一個如意郎君……啊哈哈,計劃通!
何氏把思茹脫下來的衣服疊好,準備拿回去再改一下大小,又叮囑道:“你可得給我爭氣了,別叫那個小蹄子搶了風頭。”
思茹忙不迭道:“是是是,娘您走好。”
九月初二那日一早,姚家母女三人打扮齊整,便出了門去。到安陽侯府時,已是鞭炮鳴響,門庭若市。
許是姚家兩個女兒很少出門,眾人一見這對姐妹花,一個氣質脫俗,一個明豔照人,無不交口稱讚。其實以姚家這樣的家底,也沒幾個人認得何氏。隻是趁著壽宴,大家都聚在一處閑聊,總是免不了要裝作熟識,互相寒暄一番。何氏一邊忙著應付婦人們間的攀談,心裏很是得意。
那壽星樂平郡主身著大紅壽服,雍容華貴,正坐在堂中高椅之上,麵帶老婦人特有的慈祥式微笑,又透著三分威嚴。每個來客都要上堂作揖後,由顧家的二老爺還禮,再依次入座。堂中還有一年輕男子侍奉在側,眉目清秀,想來定是那二老爺顧由之的獨子——顧懷禮。
至於顧家的大老爺,也就是顧東章的爹,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了……不過思茹很奇怪,作為嫡長孫,顧東章怎麽沒有出現在壽宴上?
她正想著,人群突然安靜了片刻。順著望去,幾個丫鬟和小廝正簇擁著一人進了壽堂。那人穿著淡紫色的華服,束發金冠,手中持著一柄玉骨扇。走近一看,麵如冠玉,眉宇間英氣勃發,確是個風度翩翩的貴公子模樣!
“盧家二公子到!”原來是祈州首富盧家的小公子盧信,難怪這樣的氣派!
思茹問身邊:“哎,你覺得這人怎麽樣?”
思君抿著笑,搖頭:“頗有紈絝之風。”
隻見盧信將玉骨扇合攏,作了個深揖,口中恭敬道:“晚輩盧信,祝郡主壽體安康,長命百歲!”
老太太笑回:“二公子好些時候沒來轉轉了。”
盧信道:“聽說小侯爺最近忙,不方便打擾他。”他環顧四周,又問:“怎麽今日也未見他來?”
老太太斂了笑容,歎:“他母親的老毛病了,你也是知道的,待會兒再一同過來。”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盧信才去入座。他這一來,吸引了不少姑嫂妯娌的眼光,想來此人定是祈州城中的熱門女婿人選了。
思茹聽來聽去,卻不禁皺起了眉頭。原來這盧信和顧小侯爺是至交好友,兩人在府學裏就是同出同入……聽了這話,再看他這身基佬紫,莫非這二人有什麽斷袖之癖?
唉,好不容易看到個潛在發展對象,沒想到又被顧東章這貨給糟蹋了!思茹暗自神傷……
終於等到新任刺史郭大人登場,他攜了夫人和女兒一同前來祝壽,陣勢十足。
郭刺史位居正四品,主掌一州事務,未能襲爵的顧二老爺按例親自攜子下堂迎接。
祝壽場合,人人都帶了壽禮。尤其家底不錯的人,送出的禮自然也不會寒酸。譬如盧家的壽禮就用一個三尺長的精雕楠木盒子裝著,看著就價值不菲。但是像郭刺史這般排場的……眾人還是表示活久見……
隻見他帶來的小廝們,四人抬著一方半人高的鑲金絲紅木台子,台子上以紅珊瑚打造出兩根支架,其中放置了一柄晶瑩剔透的玉如意,光澤溫潤如華,一看便知絕非凡品。
其實這柄如意雖然價值連城,也就雞毛撣子的大小,至於打造這麽大一木頭架子,然後用四個人抬著嗎?
郭刺史表示這是祖傳下來的水坑壽山石,為了郡主的大壽特意請工匠打磨了這柄如意。然後又是一段冗長的客套話,老太太雖然不大喜歡這排場,卻始終帶著得體的笑容。
思茹心道,撞了老娘不給錢,巴結侯府倒是真舍得花錢。心裏正忿忿不平,沒想到那刺史一家宣讀完壽詞,徑直朝著自己這一桌子走過來了。她這才注意到,碩大的壽宴場麵,姚家母女竟被安排在了為數不多靠中間的三張主桌之中。
這倒是一件奇事!思茹百思不得其解,想起那日何氏談到她和小侯爺欲言又止的樣子,莫非姚家果真與侯府有些淵源?
跟在刺史後麵的小姑娘約莫十三四歲,一路東張西望,到八仙桌邊坐下,擰著帕子問道:“娘,顧家哥哥呢?”
身旁的刺史夫人長著張蠟黃色的馬猴臉,顴骨凸起,麵向略顯刻薄。她用指尖戳了下女兒的額角,低聲訓道:“你這孩子,從進侯府開始,問了幾次了?也不知害臊!”
刺史家的獨女名喚郭彤,那日顧東章勒馬救人之時,正值郭刺史上任,因此她也在場。都是養在閨閣的小姑娘,鮮少見到這樣的大場麵,一見傾心也是常有的事。
思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思君,思君羞紅了耳根,垂下頭去。
不多時,顧家二老爺宣布壽宴正式開席。還沒下筷子,後麵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思茹眼角餘光一掃,隻見一高大男子身著玄色吉服,從夾道中快速穿過,大步走向樂平郡主那桌。走得太快,以至於大多數人連他正臉都沒瞧清。不過思茹覺著,以這渣男的皮相,化成灰她都認得。若不是前世拜他所賜,這會兒她也不會莫名其妙穿來這鬼地方。想到此處,她就恨得牙癢癢。
她強壓住自己的怒氣,轉頭給思君提個醒兒:“喏,你救命恩人來了。”
思君驀地一僵,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顧東章向樂平郡主行了大禮,方道:“孫兒來遲了,還望祖母見諒。”
“你母親呢?”
“母親不大舒服,怕見客失了禮數。”
老太太微微頷首,沒再多說什麽。大喜的日子,賓客滿堂,麵上都得和和氣氣的才是。
眾人複又坐下,開始用餐。
同坐一桌,大家難免互相介紹認識一番。當刺史得知思茹就是那日被馬車撞飛的女子時,顯得大為驚訝:“本官事後還托人去打聽了,一直不得傷者的下落,沒想到竟是濟民醫館姚大夫的千金。”
何氏心裏再有氣,也不好對著四品大官發泄,隻是黑著臉陰陽怪氣地說:“大人日理萬機,公務繁忙,我等小民自然不勞大人費心。還好小女福大命大,沒落下什麽病根兒。”
這話一出口,刺史夫人吳氏的眼刀子立即就飛過來了。
吃到一半,大腹便便的郭刺史起身去老太太那裏敬酒。那郭彤沒了人約束,便開始眉飛色舞地說起顧東章的“著名事跡”。
有人質疑顧東章的“祈州第一才子”稱號,郭彤便辯稱:“顧大哥先前一直和郡主娘娘住在宮裏,你們祈州都是鄉下人,怎麽會認得他?我聽說,顧大哥還在京城的時候,大家就都誇他有子建之才、潘安之貌,連皇上都經常稱讚他,小小祈州城又算得了什麽?”
那人又問:“那和鄰桌的盧家二公子比又如何?”
郭彤露出頗為不屑的神情:“誰都知道盧家曆來經商,不重文禮。他們家二少爺隻是徒有其表,平日裏不學無術,是個浪蕩公子哥兒,怎麽能跟我們顧大哥比?”
還有人問她,那你一口一個顧大哥,是不是打算嫁到安陽侯府?
郭彤仰著頭,驕傲地道:“那得顧大哥來和我爹提親。”
敬酒回來的郭大人剛好聽到這一句,麵子上有些掛不住,咳嗽了兩聲,郭彤才消停了會兒。
姚思君聽得津津有味,一麵偷偷打量著不遠處的顧東章,越發覺得自己應該是沒有看錯人。然而以她的身份,與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小侯爺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隻怕這輩子都難以高攀得上。
正陷入愁思,突然感覺手臂被碰了一下,便聽思茹壓低著嗓子道:“姐,那刺史大人正色眯眯的盯著你呢……”
作者有話要說: 先拉小侯爺出來遛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