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離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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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茹心慌意亂地從安陽侯府逃出來時, 天色已晚。

    她數著步子往回走, 腦子裏一會兒是顧東章一會兒又是姚思君,亂成了一團麻。這樣回去,還怎麽麵對小白蓮呢?如果她把事情都說破, 何氏暫且不說,姚濟民會相信她麽?若無真憑實據, 他肯定不信的, 姚老爹心中,思君完美無瑕, 又怎會幹出這等歹毒陰狠的事來……

    她理不清個頭緒來,剛轉過葫蘆街口,何氏的嚎啕聲便穿風入耳。

    “我的兒啊……都是你害的啊……”

    思茹的心跳被她一聲哭喊叫得驟停, 驚恐地衝回醫館,發現陶伯已經早早地給大門下了鑰。她隻好轉去側門, 甫一踏進前院, 就看見何氏哭癱在思佑房前, 姚濟民攬著她默然垂淚,一時間二人都像是蒼老了好十幾歲。

    “爹, 娘, 佑哥兒怎麽了?”

    思茹被嚇懵了,嘴上隨口這麽一問,到底還是要親眼見一見才行。她深吸一口氣,提著裙角跌跌撞撞地往思佑屋裏跑——

    空空一間房,哪裏有人?

    沒有見到想象中最可怖的畫麵, 她將方才那口氣緩緩吐了出來。

    “哎喲,二姑娘啊,你可回來了。大姑娘一早就到家了,你這是上哪兒去了?”林姨娘說話的方式,你總覺得她火急火燎,然而又不痛不癢。

    思茹心急,衝她一吼:“佑哥兒呢?!”

    林姨娘聳聳肩,瞥了瞥思佑他娘,可何氏隻管“兒啊兒啊”地放生嚎哭,抽得上氣不接下氣,恨不得就此哭暈過去才好。

    姚濟民強忍住鼻尖酸楚,黯然抬手:“佑哥兒留下幾句話,離家出走了。”

    他手裏一張字條,半截隨風晃動。

    思茹搶來字條,怔怔地看了一眼,耳邊盡是林姨娘唯恐天下不亂的叨叨聲:

    “佑哥兒長這麽大,還沒出過家門,這下一聲不吭就說要出去遊學,怎麽能讓家裏人放心呢!真是不懂事……”

    “說起來佑哥兒這麽個本本分分的孩子,哪來這些沒頭沒腦的主意。我看哪,要麽是那個一股子窮酸氣的杜相公調唆的,要麽就是……就是二姑娘!”

    “這些天佑哥兒考得不好,又不愛出門,平時就二姑娘跟他說說話兒,該不是二姑娘說錯了什麽話,叫他一時想不開……”

    “夠了!”姚濟民厲聲喝止,“鬧走一個還不夠,還要逼走另一個麽?”

    林姨娘被他吼得身子一抖,旋即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著:“又不是我逼走的……”

    眼見姚濟民又要發飆,思君忙去勸道:“爹,娘,你們別急壞了身子。佑哥兒也不小了,說不定隻是出去走走散心,過幾天就會回來的。”

    何氏猛然抬起頭來,指著她破口大罵:“我呸你個小騷蹄子,要不是你把我從房裏叫開,佑哥兒怎麽能走?這會兒人沒了,你又來假惺惺地裝什麽好人?佑哥兒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頭一個不放過你!”一通話罵完,氣都不順了。

    思君狠狠咬唇,不再作聲。

    姚濟民替何氏拍背順順氣,沉聲道:“思君又不是故意的,你怪她做甚麽……”

    “我不怪她?”何氏狠命打開他的手,猛地回身衝他吼道,“好,那我便隻能怪老爺了!佑哥兒沒考上秀才,老爺成天不給他好臉色看,把他嚇得茶飯不思。好不容易勸通他幾句,老爺又來一頓渾罵。他才多大孩子,一回沒中,以後有的是機會再考,如今給他罵跑了,老爺可算滿意了?”

    她不管不顧地哭罵著,把姚濟民的眼淚也給生生逼了出來。

    姚濟民艱難地開口,顫聲道:“我哪是怪他書念得不好!子不教父之過,我是恨這孩子沒出息,怕他受了委屈隻會在家裏哭,才出言教訓幾句,哪裏想到他竟想不開……

    “是老爺給他逼走的啊……”何氏一邊嚎啕一邊打他,姚濟民隻能垂淚不語。

    思茹記憶中,還從未見過何氏這麽臉紅脖子粗地當麵頂撞姚濟民。

    可是正如林氏所說,思佑出走確實與自己脫不開幹係……

    是她為了勸思佑放開心扉,拿自己高考落榜一事,編造出什麽孫公子……

    是她胡亂澆了一通雞湯,說什麽心情不好出去走一走,便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要不是她說的那番話,思佑斷不會產生離家的念頭……

    想到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她心裏的內疚與痛楚愈發尖銳起來。

    “爹,娘,我去把他找回來。”

    “別去了,二姑娘。”林姨娘攔住她,“下午老爺和長順出去找了好久,一點消息都沒,去城門口打聽,怕是已經出城了吧。”

    “出城我也去找他。”思茹十分堅決。

    林姨娘忍不住拉長了臉:“哎喲喂,這外麵天大地大,你一個姑娘家,要上哪兒去找啊……”

    思君斜斜睨她一眼,林氏頓時閉了口。

    思茹心裏卻有了計較,她要先去找杜元泰確認一下。

    誰知剛出家門,杜元泰卻自己來了。

    “姚二小姐。”杜元泰神色難得一見的慌張,“姚弟他……”

    “他去哪兒了?”思茹直問。

    姚思佑不是那種不告而別的人,他會給家裏留信。而除了家人,他就隻剩杜元泰這麽一個朋友,如果要遠行,他很可能會去跟人道個別。

    “留了封信,說是要遊學,去了陽陵。”杜元泰喘著氣,滿麵是汗,“聽說陽陵那邊最近不怎麽安寧,所以……所以杜某特地來貴府知會一聲。”

    思茹咬唇,沉默了片刻,問他:“然後呢?”

    她知道,杜元泰是不會去找姚思佑的。在他心裏,沒有什麽比他自己更為重要,而思佑不過是他身處困境之時一個可以互相扶持的朋友,僅此而已。

    杜元泰的瞳孔縮成了一點,他緩緩從袖袋裏拿出了一錠銀子:“這是杜某這個月的廩銀,外加州府的賞賜,一共十兩,借以報答姚老爺和夫人的恩情。”

    “他們丟了兒子,再多銀子都沒用。”思茹冷冷地道,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個字。

    是夜,她住在何氏屋裏。

    “娘,佑哥兒隻是說出去遊學,還會回來的。”

    何氏抱著思佑的衣服,抹一把淚:“要是在外麵出了什麽事呢?他年紀小,又沒見過世麵,身上還沒帶幾個錢,我這做娘的怎麽放心得下……我那苦命的兒啊……”

    思茹勸道:“其實佑哥兒也有十三了,他人雖然木訥了一些,好在是個心裏有數的,就是逢人遇事經驗不足,出去曆練曆練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何氏朝裏翻了個身,不滿地抽著鼻子:“你怎麽跟你爹一個鼻孔出氣?”

    “爹總是嚇唬他自然不對,但爹說的那些話,未嚐沒有道理啊。”她也覺著,關在家裏養大的男孩子,身上總缺了那麽點東西。可說到底,十三歲的孩子獨自出門,確實讓家人放心不下。

    “他有道理,他給佑哥兒找回來啊。他隻會偏幫那個小騷蹄子……”何氏話一轉,“說了你別不信,今天就是小騷蹄子故意把我引開,才叫佑哥兒趁機跑了的。”

    思茹問:“娘怎麽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倒不是不信思君會幹出這種事,隻是思君怎麽會知道思佑要離家出走?

    何氏哼哼:“她主動要給佑哥兒煎藥,結果把藥罐子砸了。要是像你這樣一貫毛手毛腳也就算了,小蹄子平時做事穩當得很,好端端地怎麽會砸掉藥罐子?”

    思茹暗忖了一會兒,覺得她娘說的有幾分道理。想到小白蓮那藏得很深的陰毒心思,她心裏也有些發毛。而且杜元泰又說陽陵那邊亂得很,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到思佑,一刻也耽誤不得。

    翌日,她前往祈州城門口,那裏有個人在等著她。

    那人身形很胖,人群中一眼便認出來。思茹過去打了個招呼,問:“你家小侯爺的手諭拿到了麽?”

    茫茫人海中要找個平平無奇的十三歲少年,著實不易。

    於是思茹昨夜去了趟侯府,希望能讓顧東章寫個手諭,令陽陵縣的官府幫忙張貼告示尋人。而且顧二老爺也常住那邊,說不準可以幫得上忙。

    可惜顧東章不在,她又不想驚擾樂平郡主,便隻能求助於範白石。

    範白石搖搖頭:“小侯爺不給。”

    “為何不給?”思茹心道,不就是咬了他一口麽,天底下有這麽小氣的男人?他還揩了自己好一趟油呢!

    “因為……”範白石抓耳撓腮,脖子都憋紅了,半晌瞥向一邊。

    思茹順著他的視線回首望去,才發現那城樓下麵停著一輛馬車。

    那是一輛極其尋常的雙轅馬車,車廂看上去不大,並不怎麽引人注目。就在她回望時,靛青色的簾子被掀起一個小角——

    晨光熹微,顧東章的目光與她堪堪相接。

    範白石愁眉苦臉地解釋:“因為小侯爺要親自去。”

    僅僅一瞬,車簾複又放下,思茹凝視著那尚在微微飄動的布簾:“他不是受傷了麽?不在家好好養傷跑出來做什麽?”

    範白石暗歎一聲,誰叫紅顏禍水呢。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給大家發糖,我又又又又……食言了!

    今天再雙更一次吧……

    存稿箱告急,感覺自己在作死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