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大黃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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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稷之戰的失利, 在塔厲心中隻留下一小片陰影。他相信“那個人”, 一定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複。而今努巴爾已死,他正好調集兵馬北上,將自己所有精力都集中在王城, 隻等消滅赤赤兒手上這僅餘的三萬王廷軍,拿下王城, 他便可南麵稱孤了。

    如他所料, 當西涼王的死訊傳入王城時,赤赤兒手下那些人失去了最後的鬥誌, 三萬將士潰不成軍,僅僅半個多月就拱手讓出王城。

    自此,塔厲如願以償地地入主王城, 一方麵繼續動兵清剿那些“舊王餘孽”,另一方麵準備起自己稱王稱霸的諸多事項來。

    至於白稷那邊, 贏了一場仗之後似乎再無消息——塔厲心想, 有“那個人”在, 大齊援軍不足為患。

    兵敗王城後,赤赤兒將軍帶著剩餘的兩萬多兵馬一路向南, 退守到一個叫寧川的小鎮繼續苦戰。

    寧川離梭其不遠, 有一條河流從這裏發源,匯入朔江。

    正月二十八那天,寧川河尚未解凍,幾個漁夫模樣的人踏著冰河而來。

    一路人無人攔阻。

    當他們快要進入小鎮時,引起一番騷動:又是北邊來的流民吧?

    很快, 兩個將領來帶走了他們。

    小鎮上又恢複到之前的有序狀態。

    那幾個人被帶到軍營大帳中,前腳進撩起簾子進去,那大帳裏的將軍便倒抽一口冷氣,隨後單膝跪地,顫聲道:“陛下!”

    他行完禮,才發現除了努巴爾、塞普和昆布,還有一個年輕的姑娘,正是他曾經在辛城時見過的那一位。時過境遷,幾人都消瘦了不少,眉宇間滿是風霜之色,卻不見怎麽消沉之氣。

    “將軍請起。”“死過一回”的努巴爾看上去平靜許多,“白稷那邊可來人了?”

    赤赤兒將軍遲疑地看了一眼他身後三人。

    努巴爾道:“但說無妨。”

    赤赤兒才道:“不出意外的話,今夜便能到了。”他又補上一句:“現下那逆賊忙著稱王,並不把我們這些‘殘兵敗將’放在眼裏,隻等兩軍匯合之時,陛下再度出現,自然軍心大振,那時便是我們反撲的最好時機。”

    努巴爾的臉上出現了一瞬喜色,隨即斂去:“可知今夜何人前來?”

    “龍驤將軍親自領兵,不過為了不讓塔厲起疑心,大齊援軍的行跡還須隱蔽,他應該會派一個親信先行來商討對策。”

    “好。”努巴爾淡淡回道。

    又簡單聊了幾句軍中形勢後,赤赤兒將軍便派人送他們去帳中休息。

    自從梭其城破後,他們一直在東躲西藏,與叛軍玩起了貓捉耗子的遊戲,多日未曾好好闔過眼。此番在赤赤兒軍中飽食一頓後,終於才得了個休息的機會。

    思茹畢竟是個姑娘家,身子骨本來就比那幾個西路漢子弱一些,全憑一口氣撐到現在。如今把努巴爾平安送到赤赤兒的大營,又洗了個熱水澡後,便生出一種“使命達成”的感覺來,是以一覺睡得昏昏沉沉,似乎外麵天塌地陷也不再關她的事。

    軍中多了個女眷畢竟不方便,赤赤兒將軍便安排她獨自睡在一間帳子裏,又叫人燃了個火爐來替她取暖。

    不知睡了多久,那爐子漸漸熄滅了,軍帳又單薄得很,熱氣攏不住。思茹越睡越冷,先是裹緊被衾繼續睡,後來實在冷得不行,幹脆把頭也埋進被子裏,整個人蜷成一團。

    朦朦朧朧間,似乎一個溫暖的龐然大物從背後貼過來,環住她的身子,又將被子從她臉上剝下來……

    思茹一開始有些向往這溫暖的身體,想要湊過去,臉上一冷又讓她驟然驚醒:

    “誰?”橫起一腳就要踹過去準備跑。

    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她原本不是這樣的人。

    那人生吃了她一腳,隔著一層被子把她按在原處不動,低聲道:“是我。”

    思茹聽出了那個聲音,因此不再掙紮,也不轉身,隻愣在那裏不動,臉對著另一邊,細細數著自己心跳漸起又漸沉,好久才一句:

    “你沒死啊。”

    顧東章沒說話,就在她身後靜靜抱著。

    思茹覺得身上慢慢暖和起來,那股暖流越聚越多,直湧上來,她管都管不住,隻好咬著牙關往下咽,一麵又拉起被子蒙住頭,想要隔絕開外麵那人的暖意。

    這樣的天氣,什麽到最後終究是一片冰涼。

    都已經習慣了。

    他察覺到那微微發抖的雙肩和她的抗拒,心中又痛又憐,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拍拍她的背道:“娘子別哭,我回來了。”

    “誰是你娘子!”掀開被子,回身一吼。

    帳簾外似有風吹草動。

    “……”還好還好,還知道生氣就好。

    四目相對,顧東章看著她泛紅的眼眶,捉起她的手放在胸前,“娘子生氣打我就好,隻別驚動了你那位西涼王大哥。要讓他以為我欺負你,肯定叫人給我轟出去了……”

    “你見過他了?”

    顧東章點點頭。

    “你害得他落入塔厲的陷阱,險些命喪梭其,西涼人沒砍你幾刀泄憤?”

    顧東章笑了一笑:“原本赤赤兒將軍要綁了我去喂狼的,幸好有西涼王替我求情,又看在我是他妹夫的份上,才免了這遭罪。”

    “……是他告訴你我在這的?”

    顧東章含笑不語。

    思茹見他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初丟下一句話人就走了,這幾個月她時時刻都在提心掉膽,可他人呢?這會兒人又來了,輕飄飄一句“我回來了”就想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

    他以為他是誰呢,撩了就跑?

    跑了還能回來?

    思茹想甩開他的手,卻被他扣得更緊,三根手指的指節微微發白——

    她發覺哪裏不大對勁,身子一軟。

    她不試圖掙脫,他也就自然鬆開手來。

    就在他雙臂垂下的一瞬間,思茹猛地抓住他那隻手:“怎麽回事?”

    右手小指斷了一截。

    傷口邊緣已然長出一點嫩紅色的新肉,那頂端顏色發黑,還結著痂。

    “不小心。”

    思茹捧著那隻手,斷指如錐她心。

    “你別騙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沒騙你,真的是不小心。”顧東章用左手揉揉她的頭發,“你還記得辛城那個地下軍器局吧,機關牆在最下麵一層。不過當時我找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將機關全部破壞了,我隻能用手撐住那兩個鎖扣,控製上麵的石門開關。”

    “確定所有人都離開石牢後,我才能鬆開那個鎖扣,然後給你們留下記號,準備從山穀守衛撤離的通道出去。一樣的機關,卻完好無損,我當時一心要追蹤那批武器的下落,因此也沒想太多,直接推開機簧,卻沒想到中了他們的招……”

    他苦笑:“當時我就意識到這是個陷阱,不過為時已晚。幸好隻有小指中了機關上的毒刺,我隻好斷指求生,保住小命再說。”

    “後來呢?”思茹握著他的手,聽得驚心動魄,渾然忘了跟他生氣。

    “他們應該早就發現我們潛入山穀的目的,一直沒有戳穿,隻是想設個連環計將西涼王從王城裏吸引過來,再將我們一網打盡。”

    “所以那天我去開機關放人,也早在他們意料之中,他們當時有些人躲在通道裏,並沒有走遠,直到我中計後才暗中偷襲,將我從地牢中帶走。”

    “後來的事你就知道了,他們認出了我留給你的標記,然後利用那些標記引誘你們前往梭其。其實塔厲兵力不多,他們隻夠牽製住赤赤兒和龍驤將軍兩路人馬,然後用盡可能少的兵馬包圍梭其城,意圖將你們困死在山上。”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聲音突然變得極為溫柔:“茹兒,對不起,當時我不知道……”

    他將右手抽離開來,繞過她的肩膀,攬她入懷。

    少了一根手指,動作並不會有什麽區別。

    思茹問:“那你呢?你去哪兒了?”

    他在她頭頂輕輕地訴說:“我醒來時已經在塔厲的營帳中,當時並不知道他的計劃,也不知道他打算怎麽處置,隻想繼續裝個西涼人,走一步看一步,卻不料遇到一個熟人。”

    “哪個?”

    “梨香院的‘三爺’。”顧東章靜靜地笑,“他一眼認出了我,加上宋公子在辛城出事,他自然就知道我不是什麽‘盧公子’了。”

    “塔厲覺得我身份可疑,決定叫三爺把我帶回大齊,交給‘那個人’。”

    “‘那個人’?”

    “對,就是大齊的那位神秘人物。當時我和你現在一樣好奇,所以沒想要逃,幹脆將計就計,便任由他們押回大齊去見‘那個人’。”

    “三爺很謹慎,不過我若是想逃,卻是易如反掌。一天夜裏,我突然聽他們說起西涼的戰事,才明白原來你們已經身陷險境。”

    “我當時想,不論如何得先救你們脫險,至於‘那個人’,以後有的是時間再查。”

    “因而就在快到祈州前一夜,我便逃出來了,然後連夜去找七王爺,讓他稟報皇上立即增兵到西涼……”

    “後來你再找到三爺了麽?”

    “沒有。”

    “所以也沒有‘那個人’的消息了?”

    “不錯。”

    思茹痛心疾首:“顧東章,你當我們沒你不行呢?”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發現某侯爺的苦肉計特別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