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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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晚了, 姚二姑娘是要上哪兒去?”
這嗓音與平時那種嬌媚的模樣完全不搭, 可思茹還是立馬分辨出來,眼前這個黑衣人就是晚荷。````
何況還有那樣一對攝人心魄的眼睛。
思茹注意到她的右手,手中一柄尺長的短劍, 鋒刃處寒光凜冽。
竟然還是個會用劍的高手!
思茹想起第一次見到晚荷,同樣是在這樣漆黑的夜裏。那時晚荷被一個叫趙鵬飛的歹人挾持, 柔弱得不堪一擊, 隻能唯唯諾諾地聽命於他,後來“不慎”從竹棚上失足跌落下來, 又“不慎”摔落了夜明珠,才給了當時那些官兵以機會,將趙鵬飛一舉擊殺。
她到現在才明白, 晚荷留在祈州的真正原因。
為什麽會是你?
話到嘴邊,思茹終究咽了下去。
此時若問了這樣的話, 便讓對方認為自己已然措手不及, 自然就在局勢上落了下乘。
“你在我家外麵守了一日一夜, 也是辛苦了。”她衝人一笑,淡然開口。
晚荷沒料想她還笑得出來, 便懷疑自己是否中了埋伏。她靜下來聽了一聽, 周遭寂靜無聲,隻有遠處依稀還有更夫在敲著沉悶的三更鑼,在她耳裏格外清晰。
居然被個閨閣裏的小姑娘唬得疑神疑鬼,晚荷笑歎著搖了搖頭:“若是你們不出來,我也得再去府上叨擾一番, 如此正好清靜一些,免得連累貴府上下十餘口人。”
姚家十餘口人……思茹往馬車裏退了一步,微微有些踉蹌,不自覺地捏緊了車簾穩了穩心神。
她開門見山:“你是來找塔厲的麽?”
晚荷笑言:“不然呢?”
“你是誰的人?”思茹冷冷地問道,“你不是郭華的人?”
倘若晚荷是郭華的手下,完全可以將此事通知官府,大張旗鼓地將他們緝拿歸案,不必一人前來。
“郭華那種蠢貨,小心思還特別多,如何能值得主上信任?”晚荷說起這句話的時候,眉梢眼角都是驕傲之色,“緝拿塔厲之事,主上不過借郭華放出些風聲而已,他還是最信任我的。”
“主上?龍驤將軍不是已經死了麽?”思茹繼續試探。
晚荷晃了晃手中的短劍,劍尖繞出一段鋒芒,令人不敢逼視。她笑道:“別問那麽多,姚二姑娘。我與姑娘一見如故,隻要姑娘肯乖乖交出塔厲,此事便可作罷。可若有人知道得太多,我便留不得她的性命了。”
思茹幾乎已經確定,龍驤將軍是含冤致死的,軍械案幕後其實另有其人!
而晚荷和郭華,都是在為“那個人”辦事。
可他是誰呢?
塔厲如今已經失勢,“那個人”為何又要追著塔厲不放呢?
唯一的解釋就是塔厲始終沒有鬆口,他們還沒找到張國師所繪的那些兵器圖紙……
“如何?”晚荷向前走了一步,視線落在她背後那個五花大綁的人身上,“交出塔厲,咱們便相安無事。”
思茹不為所動。
“還想等救兵?別想了,小侯爺去了京城,姑娘還能倚仗誰來救你們?”
思茹冷笑:“他已經回來了,你不知道麽?我這就是帶塔厲去找他的。”
“哦?”晚荷露出一絲詫異,“那為何還要你親自將人送去?”
思茹與她對視了半晌,心中靈機一動,倏然轉身,彎腰去取走了塔厲口中的抹布。
“塔厲,你看到了麽?他們要殺你,原本隻有我能保你性命。可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又不會武功,我們應該怎麽辦呢?不如你將秘密都告訴我,若是我能活過今晚,來日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沒了塞口之物,塔厲大喘了幾口粗氣,卻依舊緘默不語。
“哦,我忘了……”思茹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又用西涼話嘰裏咕嚕了一段。
其實塔厲聽得懂中原話,思茹的西涼話也遠沒有好到可以不帶喘氣地說這麽長一串。
“塔厲,一會兒我引走這個女人,你趁機逃走,知道麽?”她背對著晚荷,手指慢慢鬆開捆在塔厲身上的繩結,“官府全城緝拿你,你逃不出去的,記得往北走,去安陽侯府,找樂平郡主。”
塔厲平靜地看著她,氣息卻有些不穩。
“所以姚二姑娘這是……想陪這個西涼逆賊一起死?”
一柄冰涼的短劍搭在她的脖子上。
“晚荷你別急,你們不就是想知道圖紙在哪裏麽?我幫你問出來,算不算立下大功一件?”思茹頂著短劍的鋒刃,回頭擠出一個不怎麽無辜的笑容。
她知道,晚荷可能聽不懂西涼話,她隻能借此搏一個近似渺茫的機會。
“我不會武功,他身受重傷,你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將我們二人滅口,又有什麽可怕的呢?不如就讓我問一問,倘若塔厲肯聽我的話,交代出圖紙在哪裏,你便放了我和我的家人,如何?”
那一刻,晚荷猶豫了。
之前塔厲一直在她主上手中,那個人的手段如何殘忍血腥,她是見識過的。可塔厲卻頂住了嚴刑拷打,撐死了不說實話,僅有一次吐露的地址,還是個假的……害她白往西涼跑了一趟……
她不確定,主上是否有更好的辦法能讓這張鐵嘴開口。
眼下有機會,為何不試一試呢?
思茹見晚荷一時遲疑,又轉過頭去問塔厲:“你父親繪製的兵器圖紙在哪裏?”然後用西涼話道:“過會兒你隨便開口說幾個字,說什麽都行。”
塔厲依舊屁都不肯放一個。
思茹轉而用西涼話嘮嘮了一大段,晚荷蹙著眉看這二人交流,可謂是心急如焚。
“好了,告訴我吧。”
塔厲撩起眼皮,極為淩厲地掃了她一眼,又移到一襲黑衣的晚荷身上。
他眼角幾道紅褐色的疤痕猶在,讓他看起來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令晚荷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思茹輕聲道:“隨便說一句話,剩下的交給我,你去找樂平郡主。”
半晌,塔厲終於開口。
聲音喑啞地如同從荒廢多年的老風箱中發出來的一樣。
“我跑不遠。”
他一身是傷,拄著拐杖也隻能勉強行動幾步,如何能在陌生的祈州城裏找到安陽侯府?
思茹道:“我隻能做這麽多了,是死是活全憑你自己。”
說完,她轉首洋洋得意地望著晚荷,唇角抿成一條線:“問出來了。”
晚荷揚眉:“東西在哪裏?”
一麵收緊了短劍,準備卸磨殺驢。
思茹感受得到脖子上那點森冷沁入肌膚,她倒是沉得住氣,一瞬不瞬地盯著晚荷的眼睛:“我又不是傻子,你先把劍放下來。”
晚荷自信可以十步之內奪人性命,便依言鬆手,劍尖緩緩垂下。
“你讓我先出去。”思茹得寸進尺。
晚荷移開一步。
思茹鑽出馬車蹦了下去,撫了撫胸口:“這樣才對嘛,刀劍無眼的,別總拿來唬人。”
“快說。”她的劍尖向下,卻隱隱有催動之勢。
“我再離你遠點兒……”思茹後退了幾步,心有餘悸的樣子。
”可以說了嗎?“晚荷似乎有點不耐煩。
思茹小聲道:“那東西就在西涼……”
她話音一頓,驚愕地看向晚荷的身後,失聲道:“盧,盧二公子?”
聽到這個人,晚荷整個人打了一激靈,不假思索地回頭一望:空蕩蕩的街道,連隻耗子都沒有……
故技重施,思茹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她隻能卯足了力氣拚命跑。
由於擔心晚荷使用暗器,她還特地繞了個小彎兒——
果不其然,就在她拐那一下的功夫,一發黃銅小箭從她右側飛過。
虛驚一場。
緊接著又是嗖嗖幾聲——
可是除了這幾發黃銅小箭,晚荷本人卻沒有追上來。
思茹鼓足了勇氣往身後看了一眼,便看出她的意圖。
原來晚荷太過貪心,她既想要思茹的命,也不肯放過塔厲,故而守在那馬車前麵,試圖用暗器將其滅口。
思茹本可自己逃走,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塔厲落入“那個人”手中,於是也停下腳步。
“你怎麽不追我了?我知道圖紙在哪裏,你不想滅口麽?”她試圖挑釁。
晚荷並不知道她話裏真假,但她無暇□□。
思茹彬彬有禮地衝她一抱拳:“既然如此,我就不奉陪了。”
她剛要轉身,耳邊又是“嗖”地一聲。
晚荷的聲音在夜空裏格外清晰:“既然你也知道圖紙在何處,我便不必再留他性命了。”
隻見她一手將塔厲從車裏撈出來,劍尖頂在他的咽喉處。
她的手指如同枷鎖一般,將身形高大的塔厲牢牢控製住。
“塔厲,你應該知曉,你說出秘密那日,便是你的死期。”
將計就計,晚荷也是個聰明人。
思茹呼吸一滯:“你別……”
“怎麽?塔厲大逆不道,惡貫滿盈,姚二姑娘還想留他性命?”
“不是……”思茹一時慌了神,不自覺地往前走了一步。
那一瞬間,晚荷驟然鬆開扼製塔厲的左手,向她抬起左臂——
思茹知道,那袖子裏裝的是發射黃銅小箭的機關。
可是她避無可避……
電光火石之間,她聽到一聲低吼。
失去了控製的塔厲猝不及防地撲在了晚荷身上,雙手死死地掐在她的脖子上。
他雙目圓睜,仿佛惡鬼出獄,要將眼前那女人徹底撕裂。
晚荷僅僅一時受困,立刻反應過來,本能地提起右手的短劍,直直插入塔厲的後背。
塔厲卻似不知疼痛一般,依舊在啞聲嘶吼:
“告訴那個人,他永遠——永遠別想——”
“巴亞……巴亞……”
思茹聽懂了那最後的西涼話。
意思是,王廷。
作者有話要說: 快撐不住了……通宵熬夜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