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七話 子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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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坐在晃晃悠悠的馬車上打著盹兒,眼睛眯著說:“迄今為止, 政兒你算算我們一共遇上多少個打劫刺殺的了?”

    嬴政從銀盤裏撿了個橘子吃, 一邊嚼著汁水鮮美的橘瓣兒一邊含糊不清道:“嗯, 從趙國出發到現在,有七次了。”

    “七次,沒錯,那你再算算,這當中有多少是子楚姬妾——也就是你爹的夫人派來的,又有多少, 是別國君主策劃?”

    “三次是那些婦人們幹的,四次是別國君王們幹的, 對了,韓國人是不是和我們有仇啊, 要不就是他們腦子不太好使,每次來刺殺袖口都寫著韓國的文字,還來了兩撥人刺殺, 我爹和他們有仇, 我和他們又沒仇, 幹嘛來殺我?”嬴政皺著眉頭鼓著包子臉吐槽, 一邊用小胖手捏著橘子皮, “還有,我在路上才聽說秦國是虎狼之國,以前仲父都沒怎麽和我說過秦國的事情。”

    “沒說過就對了。”黛玉猛然睜開雙眼,嚇的對麵嬴政手裏的橘子都拿掉了。

    “秦國的局勢你不了解, 我稍微比你知道那麽多一點點,”黛玉比了一個一丟丟的手勢,“所以,我在路上讓你快速跟著先生把七國的文字都快速的學一遍,不是為了別的,最起碼等你強大起來之後,知道以前對你下黑手的人是誰,有文化可比沒文化厲害的多,方方麵麵都是如此。我把那個刺客打了不行,還得有人知道他袖子上的文字是哪個國家的,你看你現在不就知道了?”黛玉拖著下巴,慢條斯理道,“以後你就會知道,哪怕是有文化的都比沒文化的要造反都要容易許多。”

    “造反?”嬴政眼睛一亮,“這個聽上去挺有意思的,娘你和我說說!”

    “老叫娘都給我叫老了,叫句姐姐來聽聽!”黛玉勾勾手指。

    “不,叫娘親切嘛~”嬴政撒嬌,露出他豁了個洞的門牙,笑得一臉無恥。

    賣萌違規啊!

    黛玉雖然心裏這樣想,可是嘴上還是說:“好吧,既然你問了,我就提兩句。我先問你,造反需要啥?”

    “呃,兵器、兵士、還有將軍,以及一些口號、策略什麽的吧。”嬴政撓撓頭,轉著眼珠子思考著。

    “說太多了,農民要造反的話,一個口號一點人加一點意向引導就夠了,將軍什麽的就是看誰有本事先起頭,起頭那個人就是所謂的將軍了,至於排兵布陣,那就是個玩笑,亂哄哄的農民有多少念過書,都是憑著本能造反而已,其實說造反都是抬舉他們,他們這些舉止隻能叫——趁火打劫。所以這樣的軍隊,被殲滅是遲早的事情。”黛玉慢慢說,“我的母族裏對男女一向是平等看待的,所以我有幸學了些淺薄的曆史,別的我沒學到,這禦下的本領我還知道一點,而這一點,在我看來也是最為重要的。”

    “哪一點?”嬴政眨著眼睛,聽的很仔細。

    “要想不被別人造反,我指的是廣義上的,不單單是那些農民,更有臣子、兄弟、遠戚等等,那你隻能手段比他們更高明,才能徹底鎮服住他們,若是沒有更高明的手段,那被玩兒完是遲早的事情。你想想,許許多多有才華之士為何偏要聽信與你而不去聽信別人,要麽是你有攝人的能力,要麽是你的人格魅力吸引他,但說到底,這都是一種手段,隻是名字不一樣而已。”

    “這更高明的手段需要的知識就要很多了,天文地理、排兵布陣……你如果想要活下來且讓子楚心甘情願把大任交與你,那你就要在各方麵發展起來,籠絡人心什麽的要在私下裏進行。馬上就要到秦國邊境線了,所以我給你提個醒兒——”

    黛玉壓低聲音道:

    “無論有沒有你仲父,我們都是在鋼絲繩上行走,在沒有絕對的、扳倒你爹的力量前,我們都要蟄伏起來,不能讓人抓到任何把柄——即使那一刻你的力量已經不弱了,甚至可以有幾分把握了。記住我的這句話,除非你能保證萬無一失把他扳倒,否則,千萬別去觸他的逆鱗或者有別的想法。若是你碰了,那結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孩兒,謹記母親的教誨!”

    嬴政眼裏具是鄭重,朝著黛玉緩緩一拜。

    黛玉微微頷首,心裏卻開始籌算起來。

    馬車咕嚕嚕的駛進了鹹陽城,這裏是秦都,也是曆代秦王居住和辦公的地方。

    於現代來講,這個地方在陝西西安、和鹹陽之間,這裏一年四季沙塵不小,嬴政剛好奇的揭開簾子,就被蒙麵而來的塵土弄的一臉是沙子,收回腦袋的時候,連頭發裏都有不少灰塵了。

    黛玉:叫你好奇。

    嬴政:麵無表情。

    “細米,還有多久到達逆旅(旅館)?”黛玉道。

    “還有半個時辰!”細米的聲音從後麵的馬車裏傳來。

    “現在我們還有水嗎?”

    “有的,還有不少水呢。”

    “那好,打些水來給小公子洗漱。”黛玉朝嬴政眨眨眼睛。

    過了一會兒,車子行至路邊停了下來,細米捧著一盆清水走到黛玉的馬車旁,輕輕撩開簾子上了來,盆裏還摻了些牛奶和玫紅色的花瓣兒,嬴政嫌棄的看了一眼,從細米手裏接過手巾,不情願的對著香氣熏人的銅盆洗起臉來,好容易把臉洗淨了,那水也髒的不行了,味道都有了些變化。嬴政這才露出滿意的神情,看著細米滿臉複雜的端著盆下了車。

    又過了片刻,馬車又晃晃悠悠的到了使館門口,兩個侍衛拿著呂不韋準備好的“驗”、“傳”、“符”一類物件進去找人專門驗證黛玉等人的身份。秦國這裏的人,哪怕是最最普通的平頭百姓,一個個的警惕心都堪比後世的朝陽群眾,你若是沒有這些東西,被分分鍾扭到官府是不用說的事兒。

    所以,做偷渡客到秦國,是極為不劃算的。

    所謂的“傳”,就是寫在簡牘上的身份證,上麵會寫一個人的名字、外貌特征、高矮胖瘦、職位、財產等一係列資料,是非常有效的證件之一——沒了它,就會被冠以“闌亡”(逃亡出關罪)、“邦亡”(偷渡出境)、“將陽”(遊蕩罪)等罪名,接受勞動改造是肯定的了。

    黛玉想到這裏就感歎:自己的運氣還真是好啊,最起碼不用被關進牢裏不是?不但被呂不韋撿到了,還掉在了趙國,要是換做掉在秦國,可就沒那麽好的待遇了。

    這邊驗證了身份信息,也變相的告訴了他們的來曆,使館的人就會一級一級往上通報,所以現在黛玉她們就找一家逆旅休息就好。

    不過——

    “這馬車裏的就是趙夫人和公子政吧,有禮有禮!”一個留著絡腮胡子眯眯眼的男子對著馬車行了一禮,也不管有沒有人回應,轉身便吩咐著屬下,道:“去找一間上等的逆旅安排!”說著又塞給屬下不少銀錢,打發著他走了。

    護送黛玉等人前來的侍衛看已經有人幫忙安排了旅店,就都又回了馬車身邊照看,拿著刀預防著有歹人不軌——雖然實際上進了秦國邊境就挺安全了,畢竟人人都是“朝陽群眾”,可是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旅館選擇的是單獨的一間大院子,設施齊備,連仆人丫鬟都是現成的,甚至連細米幾人根本不需要動手,這些人就主動把事情給做了。

    黛玉也不由得感慨:這時候的王族和後世的王族幾乎沒什麽區別,從某種意義上地位可比後世的王族高多了,現在還沒有陳勝那句影響後世幾千年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也沒有第一個真正以草寇之身創立一個朝代數百年的劉邦。所以,在這個時代,貴族與王族是蔑視一切的階級,是不可被觸犯的。

    其實秦國已經比其他的國家在貴族階級這方麵好很多了,不過畢竟子楚即將繼位是大家都默認的事實,所以連帶的,他們這對母子的境遇也就要好上許多。

    黛玉渾身沐浴在後院特地開鑿出的溫泉裏,閉著雙眼從空間裏拿出一顆“洛神丹”吃了下去,一邊緩緩用自己好不容易回想起來的功法疏導著在經脈內遊走。

    嬴政都這麽努力了,她作為他名義上的娘,更不能給他拖後腿才是。

    不過,她有點想自己那個丈夫了。

    不是出於一種“被解救”的心態,隻是心裏想見見他,找他說說話而已。

    她,太孤獨了。

    第二日天剛亮,黑色的皇輦專程來接黛玉等人,一個白頭發、細長眼的太監尖聲尖氣的宣布了旨意,大致的意思就是隻讓黛玉和嬴政上車,其他人暫且在旅館等候。黛玉帶著麵紗跪下領旨,這邊接下旨意這邊就要上馬車了,黛玉用如水的眼睛給了細米等人一個安撫的眼神,這邊走到那個白頭發的公公前,眨著一雙眼睛說:“不知公公姓什麽,以後進了宮裏,也好照應著些啊。”說完,默不作聲的把手上的碎金子借著袖子的遮擋塞了過去。

    那公公眼裏一驚,顯然收東西這事兒是頭一回,因為秦國律法嚴明,他們這些人收東西麵額都是有規定的,好物件不知多少從他們手裏過,可是真正歸他們的幾乎沒有,這收金子還是頭一回,而且這金子上沒有任何印記,這說明這錢是可以隨意用的!不用被察錢的來曆!

    “額嗯,雜家姓裘,單名一個煥字,夫人叫我裘公公便可。不知夫人還有什麽問題要問啊?都可一並問了我。”裘公公把碎金子在手裏仔仔細細摸完了,不動聲色的揣進了衣袖中,笑眯眯的看著黛玉。

    話說回來,剛才光顧著看金子了,這位夫人長得可真是標誌啊!雖然帶著麵紗,可這光一雙眼睛就把宮裏那些個庸脂俗粉都比了下去。雖然服飾和發髻簡單卻不失精致和排場,這位要是去了宮裏,可真是不得了哦。

    不過,公子子楚好像那個不大行?雖然華陽皇後給他弄了那麽多姬妾,可是他一次也沒有寵幸過,雜家當是咋回事呢,原來心思都在這位身上。

    看來以後得多多討好這位了,保不齊這位就是下一任的主子娘娘。

    裘大太監心中的天秤已經在這一來一往間偏向了黛玉,眼神從黛玉轉到她身後不遠處的嬴政,眼裏畏懼之色漸濃。

    黛玉也不催他,看他開口了,這才繼續接話:“也沒什麽,就是想問問,我這兩個侍女能否帶進宮去,別人倒也罷了,她們深知我的坐臥飲食,要是沒了她們,我——”

    “這……”裘太監眼神轉了兩轉,狀若狠心一咬牙道:“那就依了夫人罷,也把她們帶上車,反正隻是兩個丫鬟,不礙事的。”

    黛玉表麵上一喜,手上麻利的又借著袖子遮擋給裘太監塞了點金子,這邊嘴上說:“細米,黍穀,還不來謝過裘大人?”

    細米幾人極為上道,分別給裘太監行了大禮,禮數標準、錢也到位,這太監還有什麽不樂意的?趕緊請人上車啦!

    於是黛玉被丫鬟們攙扶著上了馬車,嬴政也踩著下人的背上了車(雖然他覺得這樣怪怪的,但還是不得不這麽做)。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向著皇宮出發,黛玉撩開車簾,太陽第一縷金色霞光正好沿著雲彩散進四麵八方,一絲金芒照進她的眼底,也照進她的心裏。

    話說,子楚是不是性·無能啊?要不然趙姬怎麽著急的找相好的?

    黛玉的腦袋裏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問號。

    雖然她根本沒有去研究,性·無能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