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仙人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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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雪寒已經在街頭遊蕩了半個時辰之久。
大概是連日奔波, 昨日又想起往事傷懷所致,易希半夜沉睡之際病情便加重了, 今早更是昏迷不醒。對醫理不甚精通的陳雪寒沒法,隻能一大早就上街去找大夫。
可跑了八家醫館,得到的回答卻都是:“醫館所有的大夫都出診去了。”
醅陽以藥材和商通聞名天下, 陳雪寒從來不曾想過, 在這座有“藥莊”雅稱的大城中,竟找不到一個大夫!
這實在太難以置信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置身街頭,身心皆疲的陳雪寒看著四下人來人往, 突然瞅見有一背著藥箱埋頭就往小巷裏鑽,他眼前一亮,連忙使出輕功追了上去。
一個千斤墜,從天而降, 陳雪寒落在了那老大夫的麵前。
“先生留步。”
老大夫後退一步,麵前突然出現的江湖人士雖然長得一臉正氣,但這並不妨礙他心生懼意,“你, 你是什麽人?”
“唐突先生實在抱歉,敢問先生可是大夫?”陳雪寒雙手握拳,一揖到底, “在下好友身患重病,求先生能與我回去看看。”
“這……”醫者父母心,見了幾十年的病患親屬, 老先生自然能理解陳雪寒此刻的心情,隻是……他歎了口氣,抬頭道:“如此,你便先回醫館等著可好?我現在真的有趟急診要出。”
“先生,事有輕重緩急,能否考慮一下?”陳雪寒咬了咬牙,又是一躬,“在下今早跑遍醅陽,尋找兩個時辰,竟隻探得先生一人。先生,在下的朋友在在下出門時,就已經神誌不清了,若是再找不到大夫,恐怕……”
“但是你這朋友病得不是時候啊。”老先生拉了拉肩上乘醫箱的布袋,道:“壯士,我敬重您一片赤誠,但老夫是個俗人,老夫要過日子,要養活家中老小,老夫今日真的不能跟你去。”
陳雪寒聽得這話,聯想到今早所有醫館小童告知的話,立馬明白過來,“可是有什麽大人物生病了?”
老大夫點頭,問:“壯士可知昨日醅陽來了兩位貴客?”
陳雪寒如何不知?“是十四皇子殿下?”
老大夫說:“是公主。公主娘娘玉體抱恙,況氏家主緊急傳喚,吾等不能不從啊。”
醅陽的醫生,隻要入籍,不論大小,都是況府的門人。就如同這位老大夫說的,家主傳喚,若是他們不依,與違逆無異。
在趙國,有人敢忤逆父母,卻無人敢違逆家主。
陳雪寒雖然不是趙國人,但從易希那裏,他還是了解過這個的。
易希病重是沒錯,可總不能讓他害了自己。
陳雪寒渾身無力,隻覺得自己少本事。他歎了口氣,在心中向易希道歉的同時也對這位老大夫說:“先生請繼續趕路吧,是小子莽撞了。”
“這……”老大夫一生行醫,也算得上看遍人生百態,從剛才的談話中他就察覺出此人是個正直的人,現下又聽到他這麽說,心裏生出欣賞之意時,又有些不忍,“那你朋友怎麽辦?”
陳雪寒抿著嘴回答:“在下再去找找別人。”
“若是……”老大夫歎了口氣,“老夫知道哪裏還有醫生。”
又看到希望的陳雪寒雙眼一亮:“求先生指路。”
“我也不知道這對你來說是不是好主意,但這也是沒辦的的辦法。”老大夫說:“若醅陽還有一個沒入籍,不用聽況氏號令的人,那就隻有他了。他很年輕,用藥的套路雖然有些奇怪,但有時卻有妙方。其為人也算和氣正直,你好好的跟他說,他不會駁你的。他叫陳芳,就住在城東。你去了隨處打聽就能知道他。”
陳雪寒用心記下他的每一句話,末了抱拳,“多謝先生!”
“希望能對你有幫助吧。”老大夫拉了拉藥箱,抬頭看了眼天色,一驚一乍的小跑起來,“不好,已經耽誤這麽久了。”
陳雪寒直到老大夫的身影消失在巷中才直起腰杆。
現在,他就要去城東會會那個陳芳了。
一路小跑至況府,老大夫像偏門的守衛出示了自己的印鑒。
趙國人不論士族平民,都由一塊印鑒證明身份。
進門後,來來往往都有侍女路過,可無一例外,她們的臉色都不打好看。
況悠這次特地把風景最好的柳園空出來招待兩位貴賓,可誰曾想,不過一夜,八公主就生了怪病。
“聽說八公主全身發熱,別人碰都碰不得呢。”
“剛剛給殿下潔麵時不小心碰到了一些,我的手那裏居然就被燙脫皮了。”
“天呐,這不就跟燒起來的爐子一樣嗎?”
“皇子殿下的雙手就是在今早被她這樣燙傷的呢。”
聽著她們的竊竊私語,老大夫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怎麽辦?這種症狀的病他貌似也完全沒有聽過啊。
柳園中,在大冬天隻著了褻衣卻還是渾身發汗的程婧半睜著眼睛躺在床上小聲啜泣,“皇兄,婧兒好疼,婧兒好疼……”
離床十步外有一道紗簾,秋靜淞就是被況悠和馮昭帶著站在了這兒。
幾日親密無間的相處,秋靜淞此時一想到程婧在受苦,心裏就焦灼得不行,更不用說再聽到她慘兮兮的哭聲。
“婧兒。”
她想上前像早晨那樣安慰她,可還沒走出半步,她就被況悠攔下來了。
“殿下。”況悠一臉誠懇的向秋靜淞行禮,“請殿下退開五步之外。”
秋靜淞氣得甩了一下衣袖,“婧兒她又不是生了什麽傳染病,為什麽不讓我碰她?”
“現在大夫們還沒有確定病情,懇請殿下還是以自身安危為重。”況悠把秋靜淞逼回去,看著她被紗布包裹起來的雙手說:“您知道,八公主現在很危險。”
秋靜淞看著雙手,咬了咬牙。
不過是點皮外傷罷了。
她抬起頭,突然喊了一聲:“馮昭!”
施施然站在旁邊的馮昭一聽秋靜淞這個語氣就知道她或許是要做什麽,他十分識趣,配合的行了一禮,“下官在。”
“我問你,若有親人在你麵前受苦,你會怎麽做?”
“下官會用盡一切辦法讓他擺脫痛苦。”
“那若是一時不能呢?”
“下官也會好好陪著他。”
況悠抿了抿嘴,對他們倆的一唱一和感到稀奇。
“殿下?”
秋靜淞卻繼續說:“親情骨血,人之常理,誰還會顧及自己那個虛無縹緲的身份?”她提高音量喝了一聲,“讓開!”
況悠就堅持了一下,到底往旁跨了一步。
秋靜淞在那一瞬間,直接衝進裏麵,坐到床邊,“婧兒。”
一直保持著幾分意識的程婧看著秋靜淞出現,鼻子忍不住就一酸,一邊流著眼淚一邊不停地喊到:“皇兄,婧兒燙傷你了,婧兒對不起你,皇兄,婧兒好難受,婧兒會不會死啊皇兄……”
“沒關係的,這又不是你的錯。”秋靜淞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程婧摟進了懷裏,好在禮服很厚,手上也裹了紗布,她這次倒是沒受傷。她輕輕拍著程婧的背安慰道:“婧兒,你相信自己,一定會沒事的,醅陽是全天下大夫最多的地方,全天下最好的大夫也都在醅陽,有這麽多個保證,你怕什麽呢?這個不行我們就換下一個,總會有辦法的,你一定要保持清醒,你別害怕,我會陪在你身邊的。”
程婧咬著牙,打著哭腔艱難的咽了咽口水。
“你真的會一直陪著我嗎?”
“會的。”
馮昭和況悠交換了一個眼神,正好這時又有一個大夫來了,他們連忙示意他進去。
越過紗簾來到床邊,大夫首先就要下跪,“草民見過……”
秋靜淞直接打斷他,“都火燒眉毛了還拘泥於什麽虛禮?先生先來給我妹妹看看吧。”
“是。”老大夫抱了個拳,說了句“鬥膽冒犯”就大著膽子上前。
望,聞,問,切,四技皆出後,他皺緊眉歎了口氣,“這……唉,草民無能,實在不知道公主娘娘這是什麽病啊。”
這已經是第二十七個連確診病症都做不到的大夫了。
醅陽名聲在外,發生這種事實在是讓況悠麵上無光。
他冷著張臉,揮手讓其退下了。
正如秋靜淞所說,這個不行,那就試試下個。
好在秋靜淞雖然性子急,卻沒有因為這個上火。
大概快到中午的時候,程婧的病情又發生了變化。由熱轉冷,她的身體又變得比外頭結的冰還要凍人。
大半個城的大夫都過來了,完全沒有看出什麽,跟馮昭出來透氣的老好人況悠第一次生出了怪人之心。
“怎麽都……是我醅陽的大夫太過無用嗎?”
馮昭搖搖頭,他覺得這個不好說。剛才礙於秋靜淞他沒開口,這是趁著隻有他二人,他道:“有沒有這種可能,八公主並非生病,而是中毒?”
況悠皺了皺眉,“病從口入。然而八公主和十四殿下昨日一切入腹之物,都有專人試毒。”
“既然不是口服那就是外入。”馮昭思忖,“昨日兩位殿下可曾單獨見過什麽人?”
突然,兩人不約而同的抬起頭,“那個道士!”
況悠吸了口氣,連忙拱了拱手,“不管真假,我馬上派人去找那個道士,務必要把他找到,殿下這裏就勞煩昭弟你多加費心了。”
“好說。”馮昭顯然是支持這個做法的,“這或許就是解決問題的關鍵,世兄可以多派幾位人手。”
“放心。”況悠點了點頭,急忙轉過了身。
與此同時,還是某間客棧。
鍾一杳翹著二郎腿,悠閑地坐在搖椅上吃著花生米。
一想到有個了不得的徒弟即將拜入他門下,他就美滋滋得冒泡。
離巧“噔噔噔”地從外麵回來,鍾一杳一見她,連忙起身湊過去問:“怎麽樣,怎麽樣?”
離巧喝了好幾口水,才喘著氣回答說:“整個醅陽的大夫,今天上午全被喊到況府去了。”
鍾一杳可不敢讓離巧知道他害人,他轉了轉眼睛,旁敲側擊的問:“是有人生病了?”
離巧點頭,“是那位公主病了。”
“公主?”鍾一杳眼睛一瞪,差點跳起來,“不是皇子嗎?為什麽不是皇子呢?”
離巧覺得這小老頭實在是沒良心,“妹妹病了,他要是再病,那他們得有多慘啊。”
“不是啊!”鍾一杳抓著腦袋,急得隻想跺腳,“我記得我明明……”他那道符明明是丟在那個男娃身上的,怎麽病的卻是女娃呢?
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蹊蹺!
留在這裏是永遠不可能知道答案的。鍾一杳雙手一拍,對著離巧道:“巧姐兒,你去把我的藥箱收拾出來。”
離巧眨了眨眼睛,“你要做什麽?”
“我還能做什麽?”鍾一杳把腳一跺,“當然是去救人啊!”
離巧雙眼一亮,連說了三個“好”。她一邊轉過身收拾東西一邊說:“鍾老頭,你就這句話和我心意,你知道嗎?我偷偷潛進去看過了,那公主可可憐了,還好有她皇兄陪在身邊。我以前在苗疆生病,我哥哥雖然疼我,但也沒有那樣在意過我。我聽說,他們是在皇宮裏混不下去,被人趕出來的,你看他們這麽可憐,你一定要治好她你知道嗎?”
“是是是。”鍾一杳背著手,急得直轉圈。
他怎麽也想不通,該生病的,明明是那十四皇子才對啊。難道是他那道靈符過久了,藥效偏了?
怪事,怪事,怎麽在這十四皇子殿下身上,盡出一些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