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己之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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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話說,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付卿書和馮昭偶遇, 目的地卻是一個往東一個往西,在這種情況下, 能有一夕交談已經很不錯了, 兩人自是不敢再多求什麽。

    時間都挺趕, 第二日, 兩人於城外十裏亭道別。

    “我會好好考慮昭兄昨夜的話的。”一揖到底時, 付卿書這麽小聲說。

    馮昭輕咳一聲, 笑意愈濃,“那就等卿書妹妹的好消息了。”

    “昭兄不用對小妹抱太大希望。”

    “哪裏,我隻是相信我們家殿下罷了。”

    兩人齊齊回身, 接下來的日子裏, 付卿書要去找自己的麻煩,而馮昭……他走了幾步就看見秋靜淞撩開車簾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察言觀色,這小孩不像是不開心的樣子。

    程婧趴在窗戶上, 可憐兮兮的喊了一聲:“皇兄。”

    “你啊,好好待著。”秋靜淞回頭朝她笑了笑, 然後走到了馮昭的白馬前,用一股少年氣十足的飛揚跋扈說:“馮昭, 我要騎你的馬, 你給不給?”

    不知道她要做什麽的馮昭一笑,“自然是給的。”

    “那就行了。”說著,抬腳踩上馬鐙,秋靜淞腰部發力, 轉眼便穩當的坐在了馬上。馬兒感受到是生人,一開始還搖頭晃腦地不願意,想把人甩下來,秋靜淞哪裏會讓它如意?她拉了兩下韁繩,見馬沒反應,便選了最快捷省力的方法——給它的主人告狀:“馮昭,你這馬不聽話了。”

    “它自小就隻讓我近身,殿下見諒。”馮昭說完,摸了摸馬兒的頭,在它眼前打了個手勢。

    有了主人的命令,這馬一下就老實了。

    秋靜淞一甩韁繩,跑到前頭繞了一圈。

    他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等人馬全都裝備好之後大聲發問:“殿下怎麽會突然想騎馬?”

    “隻不過是臨時起意罷了。”秋靜淞驅使著馬走回來,喘了口氣,“馮昭,你看我這馬術能否長時行路?”

    馮昭習慣性的一溜煙兒馬屁拍上去,“殿下的騎術以至爐火純青,自然是可以的。”

    “是嗎?”秋靜淞挑了挑眉,“真話?”

    馮昭一臉正氣的說:“昭從來不打誑語。”

    秋靜淞仰頭一笑,她點了點頭,道:“既如此,你便去坐馬車吧。”

    馮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啊”了一聲。

    “啊什麽?”秋靜淞抬起下巴,做出傲慢的樣子,“我告訴你,這可沒得反悔的,你的馬,現在被本殿下征用了。”

    不是……馮昭舔了舔嘴,有些哭笑不得,“殿下,下官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您金枝玉葉……”

    “誰管你的身體如何?”秋靜淞翻了個白眼,一甩馬鞭,在馬兒開始狂奔之前說:“不想坐車那你就步行算了。”

    步行……這裏離清河不遠,大概也有十來天的日程吧。

    識時務的馮昭在想過之後,十分麻溜地爬上了馬車。

    這人啊,可真是喜歡口是心非。

    其實如果秋靜淞硬是想讓他坐馬車的話,現在他們就在城外,回去再租一輛也不是不行,隻是看著她在馬上恣意瀟灑的模樣,馮昭心想還是作罷。

    也許他就真的是想跑跑馬呢?

    馮昭撫了撫胸口,咳嗽了一聲後,朝縮在角落的程婧行禮,“叨擾殿下了。”

    程婧瞟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收了收腿,繼續看著窗外發呆。

    也不是硬要得到她反應的馮昭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坐下,瞟到車外秋靜淞揚鞭打馬,忍不住就心生感歎:年輕真好啊。

    今日天朗氣清,算是冬月中一個尚且溫暖的日子。

    鍾一杳騎馬追上秋靜淞,在她身邊晃晃悠悠,“小徒弟,小徒弟你馬騎的不錯嘛。”

    秋靜淞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麽過來了?”

    鍾一杳“嘿嘿”一笑,“我也想活動活動。”

    秋靜淞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嘴角上揚,“那您可得悠著點兒。”

    “放心吧。”鍾一杳拍了拍胸脯,拽著馬轉了半圈後說:“徒弟啊,路上無聊,你不如念首詩給我聽吧。”

    “你想聽什麽?”

    “這個就全憑你自己的想法咯。”

    “你是想考察我的功課?”

    “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秋靜淞撩了一下被風吹到嘴邊的頭發,看著遠方眯了眯眼睛。

    “吉日兮辰良……”

    鍾一杳張了張嘴,“《楚辭》啊。”

    秋靜淞點頭,一邊搖光著馬鞭一邊放聲吟唱:“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撫長劍兮玉珥,繆鏘鳴兮琳琅。”

    秋靜淞從低到高的聲音順著風傳進了程婧的耳中。

    她突然低聲問:“她念的是什麽?”

    馮昭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程婧在跟自己說話。

    “這個啊……”他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緩的解釋:“是屈子所作的《九歌·東皇太一》。”

    這首詩,對馮昭來說再熟悉不過了。

    程婧卻是第一次聽到,她問:“有什麽含義嗎?”

    馮昭想到她會這麽問的原因,便詳細地給她解釋:“《九歌》是《楚辭》的篇名,是屈子根據民間祭神樂歌的基礎上加工改作而成。《東皇太一》詩如其名,是祭祀東皇的祭歌。直到現在,每到春日,稍微講究的一點的人家都會去廟中朝東神,希望他多多賜福人間,保佑子嗣、以及莊稼糧食的生產。”

    程婧覺得有點奇怪,“我們趙人,不是不信神的嗎?”

    “行事在人,成事在天,哪有不信的?”馮昭對這種話從來沒有聽到心裏去過,他悠悠的笑道:“而且殿下,您得知道,東皇不是普通的神,他就是天啊。”

    程婧抿了抿嘴,身體隨著馬車的震動歪頭輕輕撞了兩下車壁。

    她又突然笑了笑,“我皇兄念這個的時候,聲音真好聽。”

    “因為殿下用了真心吧。”馮昭仔細一聽,也覺得悅耳極了,“其實每年,宮中也會舉辦祭春大典……”

    程婧抱著腿搖頭,“我們一次也沒去過。”

    馮昭意味深長的一笑,他看著程婧說:“以後或許會有機會。”

    程婧眨了眨眼睛,“我現在隻想顧好眼前。”

    “是嗎?那殿下現在在想什麽?”

    “來年春天一定會很好。”

    “原來如此。”馮昭樂了,“剛好,臣也這麽覺得。”

    程婧動了動腦袋,把臉全部埋到了曲在膝上的胳膊裏,“你能不能粗略計算一下,按照我們的速度,還得有多久才能到清河?”

    馮昭算了算,估摸道:“大概十來天吧。”

    十來天?程婧眯了眯眼睛,安心了。

    那應該來得及。

    老實說,時間不過是彈指一揮的事兒。從這時起,一行人的清河之行才真叫一路順風。因為路上沒有出什麽意外,所以秋靜淞看到清河縣地界石的日子,甚至比馮昭所料還早了兩天。

    清河,終於到了清河。

    秋靜淞在那一瞬間就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輕了很多。

    把程婧平安送到清河,以後再見程茂林,也不會覺得辜負他的一番心意。

    此時已至深夜,城門禁閉,看到城牆上燈火燎動,還是找了匹馬來騎的馮昭停到秋靜淞身邊道:“殿下稍待吧,早前我已令人先行入城通報,估計清河的縣官很快就會出來迎接殿下了。”

    其實為了避免節外生枝,秋靜淞並不想見什麽縣官。

    她偏過頭對馮昭說:“我聽聞,你夫人有孕在身?”

    “是。”

    “那你什麽時候走?”

    馮昭聽出了他的意思,但仍忍不住打趣道:“殿下可是厭煩臣了?”

    秋靜淞一本正經,“我隻是怕耽誤你享受天倫之樂。”

    “不會的。”馮昭說罷還是想了想,“大概,如果殿下今日能安頓好,昭明日就會走。”

    “這樣啊。”秋靜淞聽完就開始琢磨馮昭走了她要怎麽脫身的事了。

    不能再繼續這樣用程茂林的身份了,否則,她會猶如墜入沼澤的人那樣,越陷越深的。

    馮昭歪頭看了秋靜淞一下,就聽到城門大開的吱呀聲。他再把頭轉過去定睛一瞧,好家夥,幾十個人高舉著燈火從城中湧了出來,仔細看看這群人的穿著,貌似是清河縣的衙役。

    馮昭有點擔心會產生什麽誤會,所以打馬上前幾步,大喊道:“十四皇子殿下駕臨,清河縣縣官何在?”

    跟著來的清河縣衙役訓練有素的分成兩排靠邊站著,將進城的路照得燈火通明。在馮昭話音落下沒多久後,縣令從中走出,朝著秋靜淞的方向行叩拜大禮,“清河縣縣令易希叩迎皇子殿下。”

    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

    秋靜淞想著讓馬往前走了兩步,命令道:“你把頭抬起來讓我看看。”

    易希抬頭起身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殿下,一路辛苦了。”

    這下秋靜淞可看清了。這不是他們一開始在醅陽門口遇到的那個……

    她張了張嘴,心裏陡然一沉。

    一直有在注意她表情的馮昭有些奇怪,他低頭問易希,“你跟殿下見過?”

    “是。”易希拱了拱手,“下官上月還未述職時,曾於醅陽求醫治病,有緣見過殿下,更承蒙了殿下的恩情。”

    馮昭一想便明白了,“那位俠士是你的朋友?”

    易希笑著點頭,“是。”

    那這就太好了。馮昭喜形於色,他就是擔心清河縣縣令會受上峰命令故意打壓季十四,現在兩人既然有這份緣分……

    隻是秋靜淞看起來不像太高興的樣子。

    不會啊,這麽簡單的道理,難道他會不明白?皺著眉,馮昭喚了他一聲:“殿下?”

    “我在聽。”易希出現在這裏的好處她怎麽會不知道?可關鍵她根本就不是真的十四皇子,所以易希的出現對她來說反而是個麻煩事。秋靜淞眨了眨眼睛,這時正巧,她聽到身後馬車中程婧在哭,便引此為借口脫身,“婧兒估計又做噩夢了,我去看看她。”

    馮昭點頭,一路來,也算摸清了她的性子,重情重義之人沒什麽不好。等秋靜淞走後,他朝易希問道:“你何時到的?”

    易希拱手不卑不亢地回答:“上任已有三日。”

    馮昭點頭,關懷道:“相必你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頭。病可是好了?”

    “早已無大礙。”

    “殿下的住所都已布置好了嗎?”

    易希再次回答:“都已經準備妥當了。”

    馮昭點頭,他看了易希幾眼,又說:“你的名字,我大概聽說過。”

    易希坦然自若地笑道:“馮大人的名聲,在下官聽來也是如雷貫耳。”

    馮昭也跟著笑了,他看了看四周,知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便對易希道:“夜深了,殿下估計也累了,我們還是先行進城吧。”

    “那便讓下官為殿下引路。”易希說罷,回身抬手一揮,舉著火把燈籠的衙役們瞬間行動起來。

    秋靜淞一進馬車就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程婧抱住了。

    “皇兄,皇兄……”

    拍了拍她的背,秋靜淞熟練的安撫她說:“婧小妹,沒事的,有我在這裏啊。”

    最近一段時間,程婧心神不安,噩夢頻頻,盡管鍾一杳開了各種安神藥,可她就是不見好。這大概是心病吧。不知道怎麽樣會對她更好的秋靜淞有心無力之餘,隻能做到每次及時的安撫她。

    然而這次她哄了半天,程婧都沒見安靜下來。

    秋靜淞隻好換種方法安慰,“婧小妹,你別怕了,我們已經到清河了,我們馬上就要進城了。”

    “沒用了,沒有用了,”程婧抓著秋靜淞的衣服,哭著小聲說:“小姐姐,我皇兄他已經死了,就算到了清河,他也死了。”

    “你別胡說。”秋靜淞往後一退,看著程婧的眼睛嚴肅的問:“說人好不說人壞,好好的,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可是……”

    “你別可是,這種話不能亂說的。”

    “但是我真的看到我皇兄死了。”

    “在噩夢裏?”

    程婧點頭,淚眼婆娑的又一次抱住秋靜淞在她耳邊抽噎道:“我夢見皇兄在被人追殺,然後他就滿身是血的……小姐姐,他死之前還在讓我帶你快走,說不能連累你。”

    秋靜淞歎了口氣。

    程茂林他……是真的很好啊。

    想到自己對他的承諾,秋靜淞緊緊的抱著程婧,摸著她的後腦勺說:“你忘記啦?你皇兄是被其他皇子追殺才會有危險,但是那些人在之前就被我嚇回去了呀。而且我們一路過來,這麽光明正大,要說真的又有什麽追殺,也該是衝我們來的,怎麽會累到你皇兄呢?”

    程婧搖了搖頭,甕聲甕氣地問:“剛才小姐姐見到清河的人了嗎?”

    “縣官有親自出門來迎。”

    “他可有說我皇兄已經到達之事?”

    秋靜淞抿了抿嘴,她又想到看到易希時那種不是很愉快的心情。

    易希他什麽也沒提,他還十分喜悅的叫自己殿下……

    真諷刺。

    可這些話她不能跟程婧說。

    她繼續安慰道:“或者隻是你皇兄在路上耽誤了?”

    “但是我們明明耽誤得更久啊。”

    而且他們還繞路了。

    程婧從秋靜淞懷裏退出,眼淚又開始流個不停,“小姐姐,你說如果我跟易希說,讓他派人找我皇兄……”

    秋靜淞一聽就覺得不行,“他寒門出身,並無親族,又隻是一個縣官,哪裏來這麽大力量?”

    程婧又提出,“那若是馮昭呢?”

    “他不會幫忙的。”而且若是讓他知道他認錯了主……秋靜淞以一種十分凝重的心情說給程婧聽,也是說給自己聽,“婧兒,你知道嗎?我出身士族,馮昭是士族分出來的貴族,貴族是不能認除主家之外的其他士族為主的,那是謀反叛國的大罪。”

    “不能把諾言收回嗎?”

    “已經稟告上天的諾言,除非我身已死,不然是收不回去的。”

    就算馮昭真認了一個懦弱無能的皇子為主,也比認她為主要好——這就是她為什麽要一直趕馮昭走的原因。

    如果真的被他知道……秋靜淞可不相信能坐上一氏家主之位的馮昭真的是他表現出來那麽好脾氣的樣子。

    程婧跨下了肩膀,她說出最後一個可能,“那,若是我上報……”

    沒有人會管的吧?

    想想也不可能。

    可能玉家會有行動,可那也是得得到皇帝的點頭才行。皇帝把程茂林趕出皇宮,足以說明對他的不喜和不在乎,若是讓他知道程茂林半路失蹤,說不定還會以為這個兒子不服判令,從而大發雷霆,到時就算玉氏再怎麽被看重……

    按照程茂林之前在大臣中稀薄的存在感,到時被直接放棄也說不定。

    程婧估計也是想到了這些,話說到一半沒說完,又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她抓著秋靜淞的衣服說:“小姐姐,不能讓別人知道我皇兄失蹤的事。我知道你……你把我送到清河已經仁至義盡了,可是能不能請你留下來?等過了冬,等過了冬就好了,再給我們一點時間,說不定我皇兄就會回來了。”

    要是他過完冬還沒回來……

    借著微弱的光,秋靜淞看著眼睛都哭腫了的程婧,怎麽也說不出這句話來。

    “別哭了。”她伸手給她擦了擦眼淚,“等馮昭走了,等我們安定下來,我讓展叔帶一隊人幫忙去找你皇兄。”

    程婧抓著她的手問:“那你是答應了。”

    秋靜淞猶豫了一下,點頭。

    反正隻是一個冬天。

    程婧吸了吸鼻子,她感覺到馬車停下來了,便連忙握住秋靜淞的手繼續說:“小姐姐,你剛說了,除非一人身死,不然說過的諾言是不能反悔的。”

    秋靜淞點頭,“放心吧,我不會反悔的。”

    程婧這才放心。

    她趁秋靜淞不備偷偷地鬆了口氣。

    一直坐在車內聽著她們談話的程茂林垂了垂眼睛,渾身無力。

    他大概已經猜到程婧要做什麽了。

    “你要讓她永遠的代替我嗎?”

    “你知道,你已經死了,若是讓宮裏知道,我隻有一個下場。”

    “你會被召回宮。可是回宮有什麽不好嗎?”

    “有什麽好的?以前還有你在前麵擋著,我隨便裝裝便可保自己平安,但是現在呢?母親那個樣子,兄弟姐妹都是那個樣子,你覺得我會有什麽好日子過?玉氏,若是我沒有利用價值,你覺得玉氏會理我嗎?”

    “你這麽聰明,你可以靠自己啊。”

    “人和人是不同的。就算我聰明,我又有什麽?你又有什麽?秋靜淞和我們不同,她有親族,她有馮昭,就算那個老頭再怎麽不靠譜,也會成為她的助力,而且她的性格那麽好,以後隻會有更多的人朝她靠攏……”

    “可是,那也不能……”

    “哥哥,你還不如一個路人了解我。你還記得崔文墨說的話嗎?所有傷害到我利益的人,我都會把他視為壞人。因為我本來就是一個自私的人,是那個黑暗的皇宮把我養成這樣,是你和娘親的冷漠讓我成為這樣……”

    感覺到秋靜淞拉著程婧從自己身邊過去,程茂林抬起手捂住了耳朵。

    他突然記起幼時給自己取名字時和妹妹有這樣一段對話:

    “今日先生說,世間大多人都以樹木喻人,我以後想像園中的竹子一樣堅韌不拔,就算承受再多的壓力,也不會像普通樹木一樣被折斷,妹妹你呢?”

    “我想做那個。”程婧小小的手伸出去,指著園中最大樹木上攀緣的淩霄花,“雖然沒有有力的枝幹支撐,但是卻能借助別人的力量爬到最高處,就算有暴風雨來襲,也有大樹保護,等風雨過後,依然可以傲視群芳,我覺得很好。”

    大概就是那個時候,程婧產生了依附別人的想法。

    是他的錯吧。那個時候,他隻想著母親,忽視了妹妹,忽視了比他還要小兩歲的妹妹。

    “對不起,”如果可以被聽到,程茂林想給程婧道歉,想給姨娘道歉,想給秋靜淞道歉:“對不起,是我沒有給你樹立好榜樣,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對不起,明明答應過會好好照顧她的;對不起,明明你是用真心與我們相交,可是我們卻……”

    利用你。

    秋靜淞拉著程婧的手,突然回頭看了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七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