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傷感的路人【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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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山姆經營哥譚渡口的小餐館已經有二十多年,這家店雖然規模不大,裝飾也十分簡陋,但由於旅客絡繹,除了維持生計之外要支付雇員的薪金也是綽綽有餘。

    生意景氣使大山姆養就了一副好脾氣、愜意的作息和與之相匹配的肚腩。

    上午八點多,大山姆和往常一樣坐在門口的躺椅上曬太陽。

    不遠處的碼頭正好到了一艘渡輪,主棧橋上人頭攢動。和其他任何地方不同的是,在哥譚的渡口鮮少能看到結伴同行的情侶或者一家三口,這裏的工人見得最多的就是獨行者。這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用皺巴巴的鈔票付著船票錢和餐費,他們行色匆匆地來往於哥譚和大都會之間,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攫取財富的機會。

    另一處稍遠些的棧橋邊靠著三兩艘小船,還有一輛私人遊艇,這些已經帶了點鏽跡的家夥原本是用來出海找樂子的,但從購置以來卻總是無人問津——城間碼頭就像一條藏汙納垢的小巷,衣裝光鮮的人與這裏格格不入。

    哥譚不乏富裕的人,但那些富人更喜歡混跡在自己的圈子裏,與他們這種陰溝裏求生的老鼠有雲泥之別。

    又是一艘船緩緩開進了渡口,隨著乘客從沙丁魚罐頭裏被倒出來時如釋重負的喧嘩,碼頭上出現了一片熱鬧景象。

    人群的喧囂聲對大山姆來說就像家常便飯。他啜著咖啡翻翻報紙,鼻梢環繞著廉價油和煎蛋的香味,很是愜意。

    一道陰影忽然擋住了他的陽光。

    “你好,”有個女聲說,“我想問下最近的地鐵站怎麽走?”

    “地鐵站離這裏可有點遠。”大山姆抬頭瞥了一眼,懶洋洋地應道。

    對方停頓了一下,見他隻是看著自己卻沒有打算繼續說下去,便心領神會地說道:“出門太早,還沒有好好吃過早飯。”

    大山姆頓時精神了起來。“不著急的話不如就在我這裏吃點,等會兒店裏有客人要出發過去,正好順路帶你一程。”

    對方道了聲謝,就往小餐館裏麵去了。

    大山姆注視著她的背影,等她完全走進房子裏後才臉色不太好看地擺了擺右手。

    “什麽時候大山姆的膽子也變小了?”邊上有人嗤道。

    “膽子小?”大山姆從鼻子裏麵哼了一聲,“她的大衣能賣多少錢?包能賣多少錢?這張臉蛋又能賣多少錢?大山姆不是瞎子,別人也不是,可她從‘梅瑞爾號’上下來卻連個扣子都沒掉。二十年蹲在這破地方隻教會了我一件事,在哥譚,別惹你惹不起的人。”

    芙蕾雅正拿紙巾仔細地擦油膩膩的凳子,側耳聽到這話,她先是一愣,旋即輕輕一笑。

    今天才剛過了三分之一,可戰鬥的興奮勁一過去,她就開始覺得有些疲憊了。

    原本計劃好的行程因為海灣大橋的徹底斷裂而沒了後話,她的愛車也在萬磁王最後的攻擊下和半個橋麵的東西一起滑落,成了海上的一塊垃圾。所幸戰鬥結束又將存活下來的人救起後,芙蕾雅還來得及把自己的車提出水麵,破開玻璃拿出兩個包裹。

    手包裏麵裝著一些常用的物品和證件,而箱裏除了行李還有電腦和開會必須的資料,東西到手後,芙蕾雅心痛地看著愛車沉入了海底。

    這是她的第一輛車,非常低調的福特,過去的幾場危機隻是給它添了些槍眼,這一次卻完全報廢了。芙蕾雅的第一個念頭是還好自己買了保險,第二個念頭是恨不得回過身去再捅萬磁王一刀。

    隻有在當扯下麵具混入人群之中,看到一車毫發無損的孩子窩在一起哭的哭,鬧的鬧時,她的心情才散去陰雲,稍微明朗了些。

    沒了車,又來不及訂當天的機票,更不可能直接飛到哥譚,她隻好選擇輪渡。

    二十多分鍾趕到城間碼頭,正好最快的一個航次準備開船。芙蕾雅剛想買下一班的票就被塞了張當班的票。那船上麵已經擠滿了人,卻好像根本不怕出問題,船工為了多賺錢,乘客為了多省錢,似乎都不約而同地把生死置之度外。

    甫一上船就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了她的包上,在芙蕾雅抓著一個手腳不幹淨的男人直到他慘叫出聲之後,所有蠢蠢欲動的人才都安分下來。

    這一趟走得並不那麽順利,她還以為是自己運氣不佳,現在看來竟是這條航線的傳統。

    瓷盤和桌麵敲擊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一個鼻子有點歪的老婦人把裝著培根和蛋的盤子放在桌上,手在圍裙上搓了搓。芙蕾雅給了她一些小費。

    大山姆在芙蕾雅快吃完的時候腆著肚子從門外走進來喊她上車。

    芙蕾雅擦幹淨手上了車。

    她坐在後座,另一個乘客是個精神有些亢奮過頭的白人老頭,手裏緊緊抓著個皮包,看向她的眼神滿是警惕。

    大山姆坐上車發動,皮質座椅發出一陣吱嘎聲。

    “好了,老東西,別擺出這副模樣了,隻不過是個姑娘,還能吃了你不成。”

    老頭這才放鬆了一點,但還是和芙蕾雅保持了一段距離。

    “你是生麵孔。”他說。

    “對,這是我第一次來哥譚。”芙蕾雅答道。

    “今天過來的客人們都在抱怨。”大山姆單手開車,插嘴道,“海灣大橋上好一出鬧劇。新出現的超能力者把萬磁王打成了重傷,還救了一大堆平民,現在人人都在說她的好話。可惜最後x戰警來了也沒攔下這個人,聽說連快銀都沒追上。”

    老頭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走了。“竟還有這樣的事?我一直以為快銀是速度最快的呢。”

    “閃電俠,超人,好幾個家夥都比他要快吧,”大山姆搖了搖頭,“可是新出現的是個女人,我還沒聽說哪個女變種人或者超能力者有這麽快的速度,更不用說還能把萬磁王打成這樣。”

    “可惜沒殺了他。”老頭說道。

    芙蕾雅的視線不著痕跡地落在他的臉上。

    當時有一股無形的觸感像柔軟的絲織品一樣從精神上滑過,她立刻知道是教授來了。和x戰警正麵接觸非她所想,離開現場是最好的選擇。

    “老科裏森和變種人總是合不來。”大山姆盯著後視鏡,解釋了一句。

    這個叫科裏森的老頭猙獰地笑了笑,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我可不是唯一一個,這兩年這些女表子養的殺了多少人?”

    “哪裏沒有一些壞胚子呢,”芙蕾雅說,“一兩個人也不能代表整個群體,變種人裏不還有x戰警嗎。”

    “x戰警和他們有什麽區別?”老科裏森的聲音裏滿是惡意,“瞧著吧,小丫頭,人落到x戰警手裏可就沒有後續啦,他們這種人總歸是相互包庇的。一兩個人惹了事,就有其他變種人出麵來把人領回去,結果呢?既不殺了他們,又關不住他們,最後還不是出來為非作歹。”

    他停頓了一下,忽然高聲叫道——

    “等等,剛剛我說了什麽,這段話聽上去是不是有些耳熟?”

    大山姆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們兩個靜默了一秒,竟突然都歇斯底裏地哈哈大笑起來。

    老科裏森笑得格外用力,最後連眼淚都從渾濁的眼睛裏流了出來。

    芙蕾雅深深地吸了口氣。

    老科裏森邊笑,邊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向她。

    “嚇壞了,是不是?”他問,“小姑娘,你來哥譚做什麽呢,你什麽都不知道。”

    “小醜殺了我的家人。”

    他逼近芙蕾雅,雙手舉起,神經質地顫抖。

    “那是一次針對火車站的爆炸襲擊,他們那類人管這叫一個‘玩笑’。”

    “整個穹頂倒塌,二十六個人死了,幾百個人受傷。那是地獄一般的景象。”

    “我的妻子,那天早上她和我吻別,趕去車站接我們的女兒。”

    “我的拉娜,可憐的小東西,她再也回不了家了。”

    “她才十九歲,十九歲啊......”

    這個喪失了所有希望的男人老淚縱橫。

    “蝙蝠抓住了他,把他投進精神病院裏,沒過多久他卻再度逍遙法外。”

    老科裏森擦幹眼淚,短促地笑了一聲。

    “所有這些人,所有這些手上流著無辜的血的人,他們來去自如,每一次隻要有一個越獄,就會帶走無數人的性命。這些死掉的人做錯了什麽?他們是一些手無寸鐵的人,一些好人。”

    “這不是蝙蝠俠的錯。”芙蕾雅說,“在我曾經居住過的地方,像這樣的瘋子可能會被送上電椅,可哥譚廢除了死刑。”

    “那他就應該殺了小醜!”老科裏森說。

    芙蕾雅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為所有無辜逝去的生命,為努力保護他人卻得不到感激的蝙蝠俠,為無作為卻推出旁人作擋箭牌的政府和司法機關。

    人們不知道去恨誰,隻能恨蝙蝠俠。

    “蝙蝠俠不是神。”她輕輕地說。

    他不能救所有的人,他盡力嚐試了。

    “好了。”大山姆的聲音突兀地從前麵響起,“我們快到地鐵站了。可惜今天沒能看到新人和x戰警的打鬥,不過約翰開了盤,下一回我們就有得耍了。”

    他們於是又討論起今天發生的事來。

    大山姆和老科裏森語氣輕快,往往還露出幾分遺憾,討論超能力者和變種人的爭鬥就像古時候的座上客在討論場下的鬥獸。

    芙蕾雅不再說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經常想抱抱老爺,抱抱大超,抱抱妮妮,抱抱隊長,抱抱所有人。

    他們的肩膀上扛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