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沐沒有覺得妹妹對人的稱呼本身有什麽問題, 他還想不到那麽微妙的地方，但他知道輩分, 於是先彎腰向小清解釋：“他們是哥哥認識的朋友，這位我叫王哥, 這位我叫霍哥, 你也應該跟著叫哥。他們都幫助過我。”

    小清迅速改口, 聽說他們幫過哥哥, 還附贈了一個甜甜的笑，特別可愛聽話的樣子。

    王遠被萌得立刻忘了叔叔之傷。

    金沐又介紹小清：“這是我妹妹金沫。”

    妹妹化形完全，要出來看世界，與更多人交流，小名就不夠用了。四姐妹的大名一次性取好, 分別是金沫、金泫、金浣、金沁。

    霍觀山終於先於王遠一次道：“表妹？”

    都被碰到了, 金沐不想在這件事上撒謊, 不過他和妹妹們雖然是在一個水潭裏相繼開靈智的，是不是親兄妹還真說不準，妖精也沒有人類那麽重視血緣, 因此隻道：“是自家妹妹。”

    “這不是明擺著嗎？長得那麽像, 一看就是同一對爹媽，基因真好。”王遠覺得自己很會說話，絲毫沒有意識到他在秀智商缺額和沒眼色。

    金沐從未提過他還有妹妹, 當然霍觀山也從沒想過問這個。他表情不變，心裏想什麽沒人知道。

    有王遠在就不會冷場：“你怎麽在這裏工作？不賣魚了？”說得好像他很關心對方似的，實際他關心的事太多了, 對魚都比對這個隻見過一次的賣魚小朋友上心。

    真正關心的人認真聽金沐說：“有兄姐幫忙，魚統一賣給別人。我給你們一個地址，是市裏一家水產市場，你們要是想吃河魚了可以去買，不用再跑這麽遠。”

    霍觀山見他說著“你們”，透亮的大眼睛卻隻看著自己，心瓣間卡的小石子滑下去，變成一顆小珍珠。

    再聽他突兀地補充：“不是親的。”又一顆小珍珠落入心底，砸在前一顆上，發出小聲的脆響。

    工作也是“兄姐”介紹的。金沐說起這些來理直氣壯，身上閃著昂揚向上的青年人光彩。常鵝幫妖幫到底，他和小清都是有身份證的“人”了，以後三個小些的妹妹也會有。

    他和霍觀山、王遠聊幾句，聽說他們是來植樹的很高興，就差明著送“好人卡”了，跑前跑後地為他們拿東西、作說明。然而他畢竟正在工作，這邊安排好就忙其他的去了。

    霍觀山植樹時有點心不在焉，王遠順著他的目光瞅過去，好幾次看到那兄妹倆。

    力氣用得差不多了，兩人穿著汗濕的衣服去向金沐道別，霍觀山卻問金沐：“你也要下班了吧，還帶著妹妹，我們先送你們回家？”

    小清扯扯哥哥的手，眼露詢問，金沐對她搖搖頭，回身道：“我們不回家，住山上宿舍，條件很好的。”

    回程車上，王遠喳喳：“銀溝山這事搞得不錯，大家可以當郊遊鍛煉，山也綠起來了，還提供工作崗位……”

    沒人搭理他。王遠把著方向盤看了副駕駛座一眼，霍觀山目視前方，但明顯不是在欣賞路上的風景。

    王遠肚子裏轉了轉，猜測：“你老看他們，小妹妹太小，火罐山，你看上小金沐啦？”

    預料中的嘲諷沒有襲來，連個白眼都沒有，王遠聲音陡然拔高：“不會吧？難道是真的？！”

    他隻是開玩笑啊，這個發小有多無趣正直他不能更知道了。

    霍觀山心道，是啊，就是莫名其妙看上那小孩兒了，可人家擅抓魚、會種樹，爺爺好看，妹妹可愛，還有兄姐幫忙打點，連工作地的宿舍都條件很好，壓根沒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金沐就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明明人就在哪裏，他卻難以了解，甚至接近的機會都很少，還能感覺到對方身上那種若有若無的疏離，缺乏經驗的霍觀山遇到了從小到大最難的一道題。

    但他嘴上不承認，淡定道：“認真開車。我是在想，或許可以在寶薈山投資一個項目。”

    王遠果然被帶偏，都沒注意到他沒直接否認，立刻道：“服——了！出來種樹都想著工作。”

    那並不是霍觀山隨便放的煙\\霧\\彈。

    兩天後，金沐來找紀揚，有些苦惱地說了霍觀山的想法。

    “霍觀山想在躍背梁建主題公園？”紀揚吃驚。

    他料到會有人到寶薈山來發展事業，但沒想到第一個有實際行動的不是種果樹的，是個主業為房地產開發的，而且挑的還是躍背梁。

    金沐盡量還原霍觀山告訴他的構思：“他說初步設想是建一個以植物為主題的主題公園，大棚和露天種花，再建一個大型玻璃溫室作為熱帶植物園，搭配酒店、休閑會所，還可以就地取材，借礦坑、礦道、礦洞做體驗式探險遊戲項目什麽的，我不太懂。”

    躍背梁也是寶薈山脈的一段，與銀溝山中間就隔了兩座小峰。它的山脊很平，再往西就是馬背山，從遠處看，似乎踩著它一躍就可以跳上“馬背”，因此得名躍背梁。

    而今這道梁卻非常脆弱，山體被挖空大半，真要有巨人踩上去，還沒上馬背，梁會先踏了。

    這是寶薈山被人為破壞得最嚴重的一段，改造難度大，紀揚在預估普通人可能承包的地區時首先就跳過了它，在他自己的增長生機計劃裏，躍背梁也被排在很後麵。

    但他聽了金沐的轉述，第一個念頭是霍觀山的思路不壞，因地製宜，就算他把躍背梁全部填回來，產生的生機量可能也多不了多少。他第二點想到的就是上網查查現在由霍觀山坐鎮的東向集團，然後感歎：真有錢啊！

    某種情況下的人執行力非常恐怖，本來做事就很有效率且擁有充足條件的人恐怖程度翻倍。

    霍觀山不是兒戲的人，投資的事確實有私心的成分在裏麵，但他也是真的有了那樣的靈感，覺得這在商業上有可行性。隻是因為那份私心，他把可以放著慢慢調研論證的事一下提到了計劃表前列。

    從銀溝山回去，霍觀山連夜翻資料，用最快速度組建了前期項目組，還擠出時間說服了核心管理層——光建酒店、建度假村、建商業綜合體沒意思，我們要建主題公園，拿出前瞻眼光，做行業引領者。

    僅僅在隔天，他就親自帶隊來躍背梁進行第一次踩點了。行不行的，早定下早踏實。

    都來了，必然要去銀溝山見見金沐，問問他了不了解附近情況，再說點別的。

    主題公園的構想按理說該先捂著，可霍觀山見到金沐就說了，莫名相信他不會到處講。

    霍觀山有反思的習慣，事後他自我剖析，大概潛意識裏急著向對方展示自己的“優點”。金沐全家都好看，自己外形上沒有任何吸引力，既然他是個獨立能幹的人，那就給他看看自己的能力。

    他的展示有沒有效果目前還看不出來，但金沐成功地被他搞懵了。

    這是怎樣一種發展金沐沒去想，他糾結的點在於，這事到底該不該幹涉呢。

    金沐既擔心有人到山裏來過度活動會給紀揚製造麻煩，又怕霍觀山會血本無歸。雖然霍觀山說要“幹大事”的樣子和仙長有一點點像，但萬一他們有對上的可能……

    因此即使霍觀山說那事隻有個初步想法，後麵怎樣還要詳細研究、計劃，金沐還是抱著有問題要盡快止損的念頭，晚上就來見紀揚。

    紀揚也猶豫，主題公園說到底還是商業場所，辦好了人流量不會小，也許會吸引來更多類似的商業投資。這放在躍背梁合適，其他山體比較完整的地方他可不願讓人來左建一片別墅，右立一座酒店。而且主題公園會不會產生汙染呢？

    想到最後，紀揚還是傾向堵不如疏，重要的是做好導向。除了依靠經營者和其他人的自覺，他想自己還應該增加些渠道向人們灌輸環保的觀念。

    紀揚心底還有個壞壞的想法。他不了解霍觀山其人和他管理的東向集團，表麵資料看是有良知和社會責任感的商人及企業，如果躍背梁項目能起到正麵的示範作用還好，假如它是糟汙的，紀揚會讓它失敗得很慘，慘到有後來者想涉足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金沐不知道仙長這個想法，不過他聽明白了紀揚對商業項目的基本要求，發信息給霍觀山打預防針：“我爺爺說，他很喜歡你的創意，還說做這樣的項目，隻要注意人與自然的和諧，保護好生態，前進一定不錯。”

    霍觀山把信息讀了兩遍，看出“前進”是“前景”，又彎著嘴角再讀兩遍。

    這位爺爺不僅這好那好，還有見識，希望能早點拜訪他老人家。

    “告訴爺爺，我會的。”

    ……

    金沐走後，紀揚想拓拓思路，畢嶺燁還在修煉，他無人可以討論，索性飛到孤峰後壁，坐進他的專用上網卡座，刷刷天界網。

    網一連上，信息接連蹦出。

    “哈哈哈！紀揚兄弟，你做的靈食火啦！”

    “太受歡迎了，你自己上風神外送看看評論。”

    “我們預估不足，辣條已經搶完，泡芙也快了，你趕快多做點。”

    “又沒上線嗎？你還不回複我明天隻能再派個人去你那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