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這樣某種昭示般的景象, 嚴循一與蘇南傾默契地不再多說什麽。

    時間還有，嚴循一要按照原計劃上山尋古觀, 山上的路難走，霍觀山已經陪他來到這裏, 嚴循一不再讓他隨行上山。這也正合霍觀山的意。

    倒是蘇南傾, 他爭口氣的心還沒完全淡下去, 現在又添了濃厚的探究之意, 也要上山看看。

    路是大家的，嚴循一沒理由阻攔，任他跟在後麵。

    孤峰上隻有幾條小道，有的地方都不叫路，後山這條還是徒步的人踩出來的。蘇南傾這種養尊處優長大的偽和尚, 和城市裏的其他青年比可能體能啊反應力啊都還行, 放嚴循一麵前就完全不夠看了。

    嚴道長一躍一攀間, 也不見怎麽費力，行動速度比常人快兩倍不止。被遠遠落在後麵的蘇南傾氣喘籲籲往上爬，一邊還抬頭注意著那個穿著道袍的人飄到哪兒了, 心想自己是不是也該下點苦功, 跟著寺裏的師父們學幾招。不專心的後果就是一腳踩滑，左碰右撞地滾下山。

    嚴循一本來不想理他，自顧自往上走, 聽著聲音，回頭看到驚險一幕，毫不猶豫反身相救, 將將在蘇南傾磕到一塊尖石上前止住了他翻滾的趨勢。

    蘇南傾僧衣也髒了，臉也花了，爬起來先念阿彌陀佛，誇讚嚴道長好身法，然後撿起滾掉的那隻布鞋，一臉淡定地幹著得寸進尺的事兒，請嚴循一帶他上山。

    兩位特殊人士在山上看了些什麽風景霍觀山不知道，他坐車繞到山南麵。沒有意外嚴循一會從孤峰前山下來，他要在這邊等。

    在車裏處理了會兒工作，霍觀山也不要司機跟，一個人在山腳下轉。這裏位於寶薈山東段，與西段的銀鉤山相隔很遠，他也不知道在期待些什麽。

    可有些時候事情就有那麽湊巧，給陸得貴家送完魚往回走的金沐正好讓他遇上了。

    “那裏也有他的機緣。”耳邊回響起嚴道長的話，霍觀山覺得唯物主義的自己越發不堅定了。

    這一邊，聽到叫自己的聲音，再看清楚人，金沐受到了驚嚇。這可真是巧遇中的巧遇，金沐一時間懷疑霍觀山不是個普通人，而是個氣息掩藏得好的精怪，不然怎麽一個人出現在這樣的地方。

    他慶幸自己身上沒有會漏餡兒之處，又有點小衝動：要不要對對暗號，看看是不是同類呢？

    有機緣說的鋪墊，霍觀山的喜悅蓋過了怪異感，但此時最順口的話依然是：“你怎麽在這裏？”

    “我……”金沐沒想好怎麽說。

    “你家在這附近？”霍觀山很快道。

    金沐糊裏糊塗地點了頭，就聽霍觀山緊接著說：“我能去坐坐嗎？”

    樣子還是高大冷峻的樣子，但霍觀山微微低頭對他說話的神態有種小心翼翼的溫柔，金沐突然做不到像過去那樣堅定地拒絕。

    他告訴自己，別人都走到“家門口”了，不把人請到家裏坐坐很不禮貌，而且可以趁這個機會試探一下。

    霍觀山跟著金沐沿著山腳走。他沒想到嚴循一要來山區，又被霍老爺子急著趕出門，沒來得及換下西裝皮鞋。鞋子褲腳在山路上蹭得髒兮兮，他卻心情很好。

    前方就是氣質獨特的少年，四周沒有別人，仿佛空氣都是為他們倆而存在，他隻要加快兩步，就能摸到少年黃黃軟軟的頭發，抓住他隨著步伐一晃一晃的小手。

    心思在別處，時間的流速就會加快，好像隻走了幾步，眼前就豁然開朗，寬闊的河流繞山而過，河邊孤零零地立著一座小房子。金沐說：“那就是我住的地方。”

    河水傳來淡淡的腥味，霍觀山忽然冷靜下來，這樣上門實在唐突，他兩手空空，鞋上還沾著土。

    霍觀山狀若自然地停步，彎腰拍褲腳的泥土，掩下陌生的緊張感，問金沐：“爺爺在家嗎？”

    金沐也緊張，他還分了大半精力製造幻象，被這麽一提醒才想起，自己還有個“爺爺”。

    “爺爺和妹妹不在這邊，這裏是我看魚的地方，平時就我自己，也不用天天守著。”金沐喉嚨發緊地編瞎話，密切注意著霍觀山的反應。

    河麵上露出一圈漁網，裏麵應該養著魚，近前的房子也確實有點小，住不開一家人。這些信息隻從霍觀山腦裏匆匆掠過，他抬起頭來，滿眼隻有金沐定定看著他的大眼睛。

    聽說爺爺妹妹都不在，霍觀山暗暗鬆了口氣，金沐看到他的樣子卻感到有點失望。他的法術並不高明，霍觀山如果真能把非人氣息隱藏得那麽好，肯定能看出他的把戲，但對方毫無表示，多半真的隻是個普通人。

    可他也沒精神問霍觀山為什麽來這裏，搞清楚巧合是怎麽產生的，這位大哥拍完一邊褲腳不拍另一邊，往小房子去的步伐邁得比他這個主人還大，他隻得加大力氣，偷偷把房子變得真實一點。

    然而他做不到像仙長那樣說建房子，一揮手就真建個房子出來，他的幻術再好，小漁屋看起來再真實，它也不是真的呀。

    金沐一邊持續釋放法力，一邊辛苦地招待霍觀山。霍觀山也不知怎麽了，話變多，看著他的眼神也有點奇怪，還不是察覺他是妖怪故意戲耍他那種奇怪。

    金沐心裏打鼓，更加努力維持幻象。霍觀山以為自己坐在凳子上，其實是金沐用法力托著他，他相當於坐在金沐身上。

    目光高於常溫，霍觀山知道自己表現得太外露，可能嚇到金沐，但看到金沐越來越紅的臉，聽到少年越來越軟的聲音，他的信心越來越足，也愈加不想自我約束。

    想摸摸他的臉，戳戳他的唇，一定也很軟。

    看起來很軟的金沐是真的腿軟，他憋法力憋得費勁，感覺隨時都會撐不住，隻盼著霍觀山能快點走，不知道自己麵紅耳赤、說話吞吐的樣子落在對方眼裏是因為害羞。

    金沐也不是真心不願和人很好的霍大哥多聊聊，但他真怕自己一個沒頂住就地變成原形啊。

    修煉不到家的魚妖第一次生出了依靠他人的心思，心想要是“爺爺”在就好了，“爺爺”肯定會幫他變一座真正的大房子，隨霍觀山參觀，想坐就坐，想躺就躺。

    被後輩念叨的爺爺本人此刻心情不是特別美妙。

    紀揚做著靈食走神，他這大半天都不在狀態。畢嶺燁境界提升，法力增長，還拿出一堆靈幣要給他，他正為對方高興，畢嶺燁就告訴他這兩天會有人從上界來找他，又問有沒有想要的東西，他讓人從上界帶來。

    恐怕上界的人找來了，畢嶺燁就要走了吧。

    雖然早料到有這一天，也明白朋友不會一直待在一起，總是各有各的生活，紀揚還是失落了。

    畢嶺燁解了禁，吃辣條吃到嗨，好像他把儲物袋裏的靈幣取出來給紀揚是辦了件大事似的。精力無處發泄，他主動提出給紀揚提供天靈火，紀揚卻說不需要，他隻能跑到菜園裏使勁給瓜果蔬菜催生。

    一棵花菜，兩棵花菜，三棵花菜，很好，雜草沒有長出來。綠色番茄，藍色番茄，黑色番茄，顏色搭配得不錯。

    在畢嶺燁盡心盡力的折騰下，紀揚的菜園再次大變樣。番茄藤搭出墜滿果子的拱門，圓形菜地裏最中間那根胡蘿卜長得一人合抱粗，彩椒掛起一排胖胖的小燈籠……

    畢嶺燁心中自得，這是又發現了一門特長：園藝。

    完成了這件事，畢嶺燁想起還有一樣東西紀揚用的著，打算再去上網山壁那兒聯絡一次下屬。

    此時的孤峰上，蘇南傾難以抑製地想，也許這一切真的都是佛祖的指引。

    作者有話要說：　　排骨指著藕說：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