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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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峰山腰, 兩麵相對而立、直線距離不足五十米的山牆下,一廟一觀靜靜相望, 一旁有曲折小道連接兩邊。

    從建築形製上判斷,右邊的道觀要比左邊的寺廟修建時期早, 不過它們現在一樣頹敗。風吹日曬, 無人照管, 兩座建築粗看都隻剩一個前殿加兩個小偏殿的結構, 道觀牌匾上還隱約可見“清風殿”三字,寺廟則連名字都找不到了。

    也許這裏曾經也有香火不斷的時候,作為鄰居的僧道也想要借寶薈的靈韻、孤峰的神峻建立一片信仰之地。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些什麽,僧道不再,寺觀皆空, 很少有人上山來, 人們也忘了孤峰上還有觀音菩薩和太上老君。

    嚴循一本身就是為了古觀而來, 當即就進清風殿看看哪些地方需要修繕重整,要住人的話,得添補些什麽。蘇南傾膽子大, 沒有嚴道長的本事, 也在沒有防護的情況下跟著進道觀,接著又一個人跑對麵去,進廟裏到處看。

    當他跑回來, 嚴循一還在研究清風殿外圍。“嚴道長是要重開這座道觀,接續香火嗎?”

    嚴循一記錄下需要的木料數量,回他:“我會留在觀裏清修。”

    蘇南傾一頓, 轉身看對麵的舊廟,又看周圍的山石樹木。

    孤峰是寶薈山脈少數保持原有風貌的地方之一,山頂因為氣溫低,夏季也隻有裸石和高山草甸,往下卻草木蔥蘢。他們上來的時候看到了山泉瀑布,間或聽到鳥鳴,山腰這處更是風景獨好,空氣清新,溫度宜人。他拿出手機,信號滿格,網絡通暢。

    有網有房有景,並且,沒人。

    這不正是他想要的生活方式嗎?冬天天冷他還可以回南雲寺,一年能在這裏住幾個月已經非常不錯。蘇南傾如獲至寶,再次跑回廟裏,學著嚴循一查看情況,心裏盤算著山路陡峭,修房子的人不好請,嚴道長能自己搞定,他卻不行,估計要請寺裏的師兄師弟幫忙,還有手續的事,得向相關部門提出申請。

    嚴循一隔著距離看他一眼,沒說話。

    畢嶺燁去上網的路上看到孤峰上有人,也沒在意,上完網回來,人還在,他留了會兒,看明白這兩個人想做什麽,其中一個還是踏入了修行之門的,回去就跟紀揚說了。

    紀揚一聽就上了心,他正在想增加些什麽渠道傳播環保理念,這就有一條路鋪到腳下來。

    對有些人說保護環境利於大家,利於以後,他們根本聽不進去,不僅自私,還隻看眼前利益。這時神佛之言就是一種很好的補充,就算不信,很多人也會有敬畏之心。以科學道理為主,以建設並保護家鄉和熱愛動植物的感情牌為輔,再加一點“迷信”,紀揚想做的思想工作基本就能覆蓋絕大多數普通人。他自己就是個不太科學的存在,並不覺得這有什麽矛盾。

    在使用宗教這個窗口前,他要先幫窗內坐的人把窗戶推開,再隱蔽地在他們的弘法傳道簿裏添一條工作指南。

    紀揚想得入神,畢嶺燁突然來扯他的衣服。

    “怎麽弄髒了?辣椒油?”普通人做飯在衣服上撒一大片辣椒油很正常,但紀揚不是普通人,畢嶺燁一連串的問題透出直白的擔心,“法力出了問題?燙傷了嗎?”

    “啊?哦,沒事,做辣條的時候走神了。”為什麽走神紀揚沒說,他一個法術清理幹淨衣服,證明自己沒問題,隨即轉移話題,“趁那兩個人沒走,我先去看看。”

    紀揚飛去孤峰了,手裏的衣服也在紀揚離去的同時被抽走,畢嶺燁聞著空氣中殘留的味道甩腦袋。剛才有一個瞬間,他竟然覺得麻辣味的紀揚有點可口。

    甩掉怪異感,畢嶺燁跟上紀揚,他得再去上一次網,又想到一樣需要讓人帶到下界來的東西。

    連通天界和庚辰小世界的道路上,泰和與安芙操縱法器車以最快速度往前趕——往天界的方向趕。

    “聖君是什麽意思?他不想馬上回天界,讓我們去找他也好,但為什麽讓我們除了帶靈幣,還要帶全套靈法廚具、促生靈泉、仙植助手?”泰和想到儲物袋裏那些東西,百思不得其解,“我們都走半路上了,又發信息來讓我們帶水果種子,我們還得返回去買。”

    泰和想來想去就一個猜測:“聖君是不是壓根不想我們去,故意……”故意耍他們。

    安芙立刻打斷他:“不要隨便猜測聖君的意圖,聽吩咐做事就行了,我們隻是下屬。”

    安芙態度嚴厲。在為聖君近身服務的工作小組中,安芙是主管,資曆也最深,雖然大家是同事也是朋友,她嚴肅起來,組裏其他職員還是會聽。

    但安芙的話裏沒有直接否認泰和的猜測,也就是說,她也不敢完全排除被耍的可能,畢竟現在的聖君是那樣的脾氣。泰和暗自嘀咕,靈法烤箱、各種型號的鍋和刀,還有萬能模具,聖君是怎麽想到這些的,真是有創意。

    安芙道:“一會兒在購物城東門等,我讓小悅、小項先去買東西了,我們接著就走。等等,聖君又發新信息來了。”

    看完最新指示,安芙麵色古怪地轉過頭來:“聖君讓我們再買一件防護法衣,要圍裙,紅色的。”

    泰和一臉“我猜得沒錯吧”。

    安芙還想維護最高服務對象,而且她也有點憋不住了:“我覺得聖君不是在胡亂支使我們,要求太具體了,廚具要最好的牌子,水果點明了種類,還有圍裙,紅色的圍裙。”

    聖君那樣的人物,整人也不會想到圍裙上去啊,這個詞匯對他們這些為人工作的人來說都很陌生,聖君必然是受到什麽啟發,才會提起這種他知道存在,但即使見到也無心注意的東西。

    泰和順著安芙的話一想,驚訝地張大嘴巴:“是給別人準備的?看這個樣子,還是聖君很重視的人。我就說!以聖君的人品相貌,到外麵去肯定有小妖精巴上來!”

    話一出口泰和就自知有錯,趕緊捂住嘴,還是被安芙在頭上狠狠拍了一下。

    “什麽話都說!在聖君麵前你也亂說亂猜試試?!不要忘了聖君這樣隻是暫時的,聖君始終是聖君,注意你的分寸!”安芙語調恨恨,說的卻是關心的話。

    泰和想到什麽,打了個寒顫。

    他安靜了會兒,呐呐道:“等聖君轉了性,要是又不喜歡小,新朋友了怎麽辦?好尷尬。”

    那也不是他們能管的呀,現在正該他們愁的是哪裏有圍裙式的防護法衣,是不是得找人定做啊?

    ……

    河邊小屋裏,金沐委婉地下逐客令:“太陽要下山了,你還要回城裏,早點出發路好走點。”

    他這話說得突然,但霍觀山說了些什麽他真的沒法認真聽。好像提到了一位道長,說了他的什麽機緣,還用一種期待的眼神看著自己?

    金沐集中不了注意力,他快撐不住了,話說完就漲紅著臉低下頭,暗暗提氣。

    霍觀山終於發現不對勁,站起來一步跨到金沐麵前,兩手扶住他的肩,急問:“你不舒服?”

    他一站起來金沐就覺得身上一輕,接著霍觀山的手又讓他感到強有力的支撐,很想就這麽倒對方懷裏。好在他還有自控力,搖頭道:“隻是感冒,我有藥,你走了我就吃。”

    這讓人怎麽敢走?霍觀山如願以償地觸到少年的額頭,卻升不起半點別的心思,隻感到讓人焦心的熱。

    “你發燒了,藥在哪裏?我今天不走了,等你退燒再說。”霍觀山說著就要扶金沐去床上躺著。

    不,霍大哥你必須走啊!你走了我就退燒了!

    金沐沒想到霍觀山這麽關心他,自己把自己給坑了,急得要自燃,又正憋著擠法力,“噗”一聲,放了個屁。

    金沐腦中靈光一閃,霍觀山正要裝沒聽到,就聽他飛快道:“我沒病,我就是想上廁所,對!我這是急著上廁所憋的!”

    見霍觀山探究地看他,他猛點頭,又用手去捂肚子。

    霍觀山從小屋裏出來,走出幾步才無聲大笑。小孩兒臉皮也太薄了,有人在還不好意思去上廁所,放屁都那麽可愛。

    他以為已經衝進廁所的人在後麵偷偷看著他,直到他的背景消失不見才一下軟到地上。岸上的房子連同河裏的漁網仿佛水中倒影,一碰就碎掉了。

    好險!

    司機急得要打電話時見到走回來的霍觀山,鬆了口氣,匯報:“嚴道長還沒找來。”

    “嗯。”霍觀山並不擔心。

    司機見他還笑了一下。在山裏撿到寶啦?

    嚴循一和蘇南傾已經在往山下走。

    寶薈山脈整體南緩北陡,孤峰也不例外。理論上,前山的路比後山好走,過去也確實是這樣,但現今進山的路上堵了幾塊巨大的落石。因為這些堵路石,原來生活在附近的人很少再進山,有老人說這是山神不歡迎有人去。

    嚴循一不得不帶著蘇南傾繞路。他們還不了解那個傳言,蘇南傾想到維修寺廟的難度增大,嚴循一則發愁這樣能不能把嚴霄接上山,但他們目前都沒有辦法。

    紀揚隱身在旁,發完信息過來的畢嶺燁跟在他身邊,將他心裏想的說了出來:“這兩人身上沒有汙濁之氣,是心正之派,道士的根骨還不錯,和尚也還行,就是年齡大了,以後修行要受限。”

    紀揚被他的點評逗笑了,看他一眼,道:“還不知道他會不會走上修行一途呢?我又不能直接把他引進門,這也不是很必要。”

    而且以後的事誰說得準呢?你我不也沒料到今天嗎?

    畢嶺燁不服:“他要和道士住在山裏,耳濡目染之下,新世界的大門遲早會打開。說不定還要不了那麽久,看那道士沒有要刻意隱藏的意思。”

    凡間的網上多了,你也知道新世界的大門了?紀揚心道。新世界的大門先不論,他得先去給他們把山門打開咯。

    這片山不能永久與世隔絕,紀揚不可能去給其他山頭都添上堵路石,那就都打開吧。打開大門而無人不軌,自然之美才能真正長存。

    寶薈山發生了一場小地震,其他地方都沒事,隻孤峰山路上的巨石滾下來碎了,敞出一條主路來。

    不久有傳言,道山上的古寺和古觀重開,請回神佛,大開山門。

    自此孤峰上香火漸盛,寶薈山風水逆轉之說也越傳越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