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裏不同天(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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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劍少年下了車,腳下生風,自顧自當先往店裏走了進去。三女裏其中一個解開帽子,嬌聲抱怨:“熱死了,熱死了。鹿師兄,咱們去喝茶麽?”這一露出真容,是個長著張小圓臉、一對圓溜溜大眼睛的妙齡少女。她說完這話,就要去追那個佩劍少年。
隻是小圓臉剛邁出一步,另一個女子就上前拉住前者的手,柔柔地輕聲說:“何師姐等等我。”聲音嬌嬌怯怯的。
“何師姐”隻好停下來,“哎,快點快點,我要渴死啦。”
吳疾目送這一撥人進了店裏,注意力這才回到正在解釋的魯老板身上:“……那四位我也不知道來曆,為這一程路,許了重金,還簽了契子,隻要我把他們帶進不同天五裏,就自行下車,後事並不與我相幹。”
黑臉聽得一愣一愣的,剛要再問,身後倏地響起一道悠悠然的女孩聲音:“這個簡單,那我也簽個生死狀不就完了麽?”
他回頭一看,就見小娘子俏生生立在那裏,帽簷下僅露一雙眼直勾勾地看住魯老板。
甭管是鄉野莽夫還是富貴行商,這時大抵都不能免俗;魯老板自然也當場心旌搖蕩地被那雙眼看得怔住了,待黑臉殷勤招呼一聲“小娘子出來了?怎不歇個午覺?”,這才回過神來,張口欲要再勸,卻見眼前女孩遞過一隻手,掌心裏躺著一枚澄黃的金餅。
……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不是價錢的問題,那就是價錢不夠高的問題。吳疾祭出高額殺器,最終還是令魯老板動了心,鬆口答應帶他過十裏不同天。這還有賴於魯老板是個識貨的行商,知道吳疾給的通寶是能幾州通兌的好東西,比起一般碎金銀性價比高得多了。不僅如此,吳疾還拿出第二塊金,向魯老板兌成了更易流通的銀元銅板,這下也算不愁零花了。
車隊要休整到晚間再走,還有一個下午的時間休息。魯老板趁這功夫,先帶著吳疾去認臉,因為車隊裏隻有一乘車是還有空位能坐人的,正是之前那師兄妹四個人坐的那一輛。
一大一小進了店裏,見那一行四人正在喝茶飲冰——隻有佩劍少年麵前放著一碗寡淡的茶湯,三個女子則都捧著冰碗。畢竟吃冰得用嘴,是以三人都解開了帷帽,各自露出臉麵,引得店裏其他客人偶有側目。
這三個妹子裏,以一個坐在中間少女為最,吸引了絕大部分客人的目光。她生得眉目嬌美含情,肌膚白膩,弱質纖纖的身段,格外惹人憐愛。吳疾一下就能斷定她就是先前拉小圓臉的那一位,無他,聲音太對得上這張美得柔弱的臉了!
同她相比,剩下兩人就有些不夠看了。除了小圓臉之外,最後那名女子看著年紀最長,五官僅說得上端正,長處隻在身條兒比其他兩個少女修長一些而已。
魯老板上前道:“諸位,晚間這位小娘子要同我們一起上路,屆時要與四位共乘一車。”
小圓臉聞言最先回頭,“哎呀,老板,這是怎麽說的?我們不是包了你的車麽?”說話間瞥向跟在魯老板身邊的吳疾,見後者低著頭戴著帽神神秘秘的,更奇怪了,“還是個小孩子,去十裏不同天做什麽?”
魯老板麵有難色道:“可供客座的車本不多,前頭那幾輛都是男客,小娘子同乘多有不便。三位女俠都是善心人,還請擔待些,這位小娘子實在是有急著趕路的難處。”
小圓臉還待再說,卻被那名高個女子給截了話頭:“田田,算了。多一人也不當什麽。”
魯老板忙衝高個女子感激道:“還要勞煩婁女俠一路多關照了。”說著為吳疾介紹,“這位是婁椿婁女俠。”
婁椿衝吳疾點點頭,神色間卻殊無親近之意,隱隱透出拒人的矜持。“小姑娘,我們四人乃是同門,這是我師妹何田田。”指了指小圓臉。
倒是那個最漂亮的柔弱姑娘,不等婁椿介紹,就主動衝吳疾露出個笑容,軟語道:“小妹妹,我叫李星涵。你叫什麽名字?”
吳疾對軟妹還是格外耐心些的,報了名字:“吳疾。”
李星涵愣了一下,輕聲說:“小妹妹的聲音真好聽。”
何田田噗嗤笑了:“咦,這是什麽怪名字,半點不像是女孩兒家的。”
這話題一岔開,倒沒人去介紹那個少年劍客了。何田田說完這話,不待眾人反應,自顧自抱著冰碗大呼舒泰,又湊去問佩劍少年:“鹿師兄,你怎麽不吃冰?天氣這麽熱,你……”
少年從剛才起就一直在看窗外,似乎在觀察什麽,全然無視了眾人剛才一番答對,被何田田問了兩回,才舍得開金口吐出三個字:“我不熱。”語氣冷漠,心思全不在此。
何田田嘟嘴道:“不吃也罷了,反正這冰碗裏頭釀的果子好沒滋味,比咱們那裏的差遠了。”
李星涵柔聲說:“何師姐,師兄本來就不愛吃甜的。”
何田田看了她一眼,不陰不陽道:“小師妹懂得真多。”
魯老板咳了一聲,道:“那就不攪擾諸位了。”又叮囑了一遍上車集合的時辰,就走開了。
吳疾看著這一幕,覺得頗為懷念,懷念裏又有點牙酸:以前他每回出去跟朋友聚會,總是在妹子裏扮演這個少年的角色。而現在,他卻變成了一個小透明。
長途車票已落實,吳疾也覺得有點累了,他當然不會無聊地留下圍觀同門年輕師姐妹較勁,幹脆回去補眠。這一睡睡到了日頭偏西,才被黑臉敲門喊醒,開了門,黑臉塞給她一手厚包袱:“小娘子,我幫你收了兩套大衣服,進了不同天必要穿用的。還有棉鞋、麵衣,都窩在衣服裏頭。”
吳疾道了謝收下,把包袱往身上一紮,跟著黑臉走到店外,馬車已套好等在那裏了。車廂有一麵是隻掛簾子的,這會兒車簾紮了半幅,眼見婁椿、何田田和李星涵已經坐在了裏麵。
吳疾同黑臉道過別,鑽進車廂。這就不像薛家那種超自然牛車了,裏頭的空間該是多少是多少,坐滿了人外加各人行禮,就有點擠。他撿了角落坐下,拉下帽簷靠在車壁上觀察外頭。
車隊裏喧喧嚷嚷,魯老板親自牽了一架驢拉的形製奇特的木車往車尾這裏來,隻見車上擺著一雙擊鼓木人,各自抬手舉槌望鼓麵而跪。魯老板牽著車走到車隊最後頭,卸下車軛掛在尾車上,再將驢牽走。吳疾看他路過自己車前,還是好奇,歪出頭去問:“魯老板,這木車是幹什麽用的?”
魯老板道:“要過十裏不同天,需仰仗這記裏車,小娘子到時便知。”
這時車頭有人起嗓喊道:“當家的,起更了!”
魯老板喝道:“這就走罷!”
他一聲令下,就聽鞭聲四起,脆生生地交織在一起,車隊緩緩往前動了起來。
吳疾正納悶那位小鹿劍客(他因為何田田那句“鹿師兄”而延伸出的代稱)去哪了,就有一乘馬從車後繞過來,騎馬的正是小鹿劍客。少年繞到車旁,緩下馬步,衝三女道:“你們坐車,我在外頭看著。”仍是一個多餘的字都不說,話落就催馬跑到前頭,動作行雲流水、腦後細辮隨發飄起來,拂過他欺霜的眉目,哪怕擺著一張撲克臉,也不掩少年風流。
吳疾瞅瞅他背影,……果然還是矮。
暮色漸合,日輪愈沉愈深,給周遭荒原鋪上一層益發幹熱的橘紅色。車子並不平穩,很是顛屁股,吳疾望了望馬車上紮著的厚棉簾子、車廂裏鋪著的褥子,心裏也跟著發燥,幹脆閉上眼假寐。耳邊時斷時續的聽著婁椿和何田田對話,何田田的嘴巴仍是閑不住的:“師姐,這可真熱死人了,咱們又不要這些破褥子,不如一會兒退給別的車去……”
婁椿看了吳疾一眼,對何田田說:“忍一忍,不過就幾裏路。”
何田田小聲咕噥:“唉,就知道多了個麻煩……要是就咱們三個,自然不必……”
吳疾聽在耳裏,就當一陣風過了,自管慢慢地把自己顛睡了。車簾外熱風撲麵,還有些碎砂時不時撲到人眼上,何田田咋呼了一陣也嫌擾人,隻好也閉上眼養神。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吳疾半醒半夢地覺得熱風溫和了不少,再就變成了涼風。他正覺得有些舒服,不意這涼風漸漸吹得透骨起來,直到突然又是一道風紮進衣服的縫隙,吳疾一個激靈,突然被一陣寒意凍醒了。
他向來覺輕,意識片刻就清明,正看見車把式在解車簾,見他醒了,叮囑道:“變天了,小娘子快快加衣裳。”說著放下了兩重厚棉車簾,四邊紮好。何田田、婁椿和李星涵也醒了,各自找外套披掛。
吳疾一邊解包袱,一邊問車把式:“已經進了十裏不同天了麽?”
車把式道:“早進啦,這會兒已經快走了一裏了。”
走了這麽久,才走了一裏地?吳疾探頭去看外麵情況,饒是他頭臉都包好了,也被驟然撲麵而來的寒風激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等他看到外頭情景,隻覺得這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夜的意義。
現代文明社會都市裏,幾乎沒有燈光照不到的角落;薛府五年,他也從未見過燈火熄滅;從薛家出來亡夜奔,那是天色漸亮,及至一路行來,都有村有城,總有光源。
可車隊現在卻著實是進了無人區,舉目四望,是無垠混沌的黑暗,唯有一架架馬車上拴著的風燈搖曳,散發著微弱可憐的光。
這黑暗沉沉壓下來,壓得人眼都開始難受,無法聚焦。吳疾眨了一下眼,僅這一會兒,寒冷就如有實質般益發濃鬱起來,仿佛無形的小刀輕輕割了一下眼皮。再一個呼吸,口鼻間竟然冒出了白氣。他立刻縮回去,抓出包袱裏的衣服,黑臉辦事講究,居然還是一件滾了毛的大氅。他三兩下把自己裹好,外頭車夫也利索地披掛了鬥笠蓑衣。
車夫揚鞭喝馬,又在外頭提高聲音道:“諸位切切當心,能套的衣服都套上,萬不可著涼。”
吳疾剛要答一聲,立刻就有一股冷風灌進嘴巴,隨即感覺到舌尖一抹濕冷的冰意化開。定睛朝天看去,外頭竟然開始下雨了!
幾乎是在他意識到下雨的一瞬間,刺骨寒冷的冰雨就由疏到密,被驟然加力的大風刮得斜刺裏打來。拉車的騾馬都披上了蓑草編的大席子,饒是如此,仍被豆大的雨點淋得東倒西歪。
雨勢愈急,最後近乎連成一線。車廂被刮得震動不止,李星涵臉色發白,輕聲道:“前腳還是豔陽荒草,後腳就變了寒風疾雨,真有這樣的地方……”
何田田翹著嘴角道:“這點陣勢小師妹就害怕了?真羨慕你,千嬌百寵的,到底比我和婁師姐這樣老是在外頭磋磨的可人疼多啦。”
李星涵不知該如何回答,無措道:“何師姐,我……”
一直一言不發的婁椿突然開口道:“下雪了。”
——的確是下雪了。大雨下過最後一潑,就仿佛老天爺隨手倒了一盆水,倒淨了,立刻又篩起雪粒子來。烈風裹挾的雨滴裏,竟然逐漸摻了白沙似的雪粒,沒有一絲飄雪的風情,端地不比下刀子好多少。
正在這時,外頭忽然響起一道洞徹天地的鼓聲!
這鼓聲“咚”地漾開,回聲絲毫不遜於嗚咽的風雪呼嘯,直如敲在人心上,也蓋過了整個車隊牲畜暴躁的嘶鳴和騷動的人聲。吳疾聽得先是一愣,繼而反應過來:這是車尾先前那道載了木鼓的小車。
車把式一甩鞭子,高聲喊道:“鼓響嘍!”
立刻就有前車的夥計答應,跟著吼道:“鼓響嘍!”
吳疾正往那木鼓小車的方向看,隻見那對跪坐的木人,木肢活動,又“咚”、“咚”地敲了兩下那頂木鼓。與此同時,車隊首尾相聞,車上的夥計們齊齊吼道:“恭州汾縣魯三友叩門來了!”
這麽多人一起高吼,氣勢一時間倒仿佛壓過了這無垠黑暗和如刀風雪的天地之威。夥計們連吼三遍,最後一聲落下,漫天雪雹裏突然亮起了一道說不清遠近的燈光!這燈光越來越亮,不一會兒就照出了一方小樓的輪廓,就這樣憑空出現在了車隊旁邊不遠處。
作者有話要說: 收到了好多霸王票,好開心!於是我今天忍不住又更新了一章!!!!
這兩章沒在作說裏瞎白活,是否令屁屁們有些即墨?
這個副本接下來會有一點點重口,這篇由於作者能力不足慢熱得要親命的練級文終於要和第一項重口非凡的話本子同人元素接軌了……是的,我相信你們看出了一咪咪的走向,這文修仙兒的風格其實是有一點點吊詭+奇豔+傳奇的(這啥形容詞
……不得不說,我抖設定抖得真是特別爽啊!
~天辣!?突然迎來了票子的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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