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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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在小湖邊沒坐一會,出去買飯的兩個人就兢兢業業帶著食盒回來了,在附近的榮福齋買的,連打包都要另買一個食盒。

    吃完了飯,裴向雀結結巴巴地問陳銳,“請問,兩份飯多少錢?”

    陳銳當場就蒙了,這是哪一家的小少爺這樣客氣,正準備準備一番說辭,卻看見陸鬱點了點頭,便吐出了一個數字。

    裴向雀皺著眉頭,陸鬱接過話,“兩份五十塊。”

    裴向雀從那個破舊的小零錢袋裏找出了兩張五十塊,認真地解釋,“這個,是我們的飯錢。這個,是請那兩位先生的飯錢。”

    考慮的還挺周到。

    陸鬱笑眯了眼,接過來站起身走到陳銳身前,裝作把錢給了他,實際隻是說了一句,“去吃飯吧,阿裴請你們的。”

    陳銳:“啊……哦……”

    陸鬱和裴向雀走後,留下來兩個人相對無言,一個問:“老板和這小孩到底什麽關係啊?”

    陳銳默不作聲,想了好半天才開口,“也不用知道是什麽關係。老板對他是什麽模樣,還沒看到嗎?”

    另一個人若有所思,“也是。”他們這樣的,怎麽做事,做什麽,不都是看著老板的意思走。

    而老板的想法,現在可能是最明白的一次。

    從醫院回到家,裴向雀先是站了個安全又穩妥的地方把那副畫給安置了,偶爾看到那副畫,和日記本上自己的簡筆畫時,還有點自慚形穢,不過最後隻不過在心裏頭讚歎一句。

    “陸叔叔可真厲害!”

    陸鬱對裴向雀的事永遠是耐心十足的,他上輩子都做到了和裴向雀比較流暢的對話,這一世也自然如此。不過這件事不能著急,隻能慢慢相處,一字一句掰開了揉碎了地講上許多遍,陸鬱再清楚不過。

    一次,陸鬱回來的早,敲門進隔壁的時候,裴向雀手上拿著筷子,嘴裏含著東西,張不開嘴。他微微轉過頭,瞧見廚房的櫥櫃上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方便麵。

    他眉頭一皺,打算了一下,如今時機正好,也該是時候解決裴向雀的三餐問題了。

    他說:“阿裴,和你商量一件事,以後不要吃泡麵了,對身體不好。我會做飯,以後,我做飯多做你的一份。”

    聽明白後,裴向雀一怔,將筷子搭在碗上,垂著腦袋,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陸鬱站在裴向雀的麵前,他個子很高,立在窗戶旁,屋內沒有燈,隻有落日的光映在裏頭,昏黃而溫暖。

    裴向雀須得昂著頭,挺著胸,直起脊背,才有點拒絕的底氣,隻不過瞧不清陸鬱的麵色。

    他鼓起勇氣拒絕,“不行的,那樣,太麻煩您了。”

    陸鬱輕描淡寫地回避了他的拒絕,忽然轉到了另一個話題,“其實,我也生病了。”

    他的聲音很平淡,可裴向雀聽到了卻心頭一縮,很緊張地問:“生病?什麽,什麽病?”

    陸鬱安慰他,“不是什麽大病。隻是睡不著,整夜整夜的睡不著。”

    他頗費了一番口舌,才和裴向雀解釋了這種比他更不會表現在麵上的病。

    裴向雀的舌頭打結,聲音發顫,也不曉得怎麽安慰,來來回回,反複講:“那,那多難過,睡不著,太難過了……”他才來工地時被砸傷過一次腿,不影響行動,隻是疼。白天勞累一天,晚上疼的厲害,連續兩三天都沒怎麽睡著,之後難受了一個星期,比腿疼好的還慢。

    “你不用擔心。”陸鬱瞧著他的模樣,傻乎乎的,連一點懷疑也不曾起,心中一軟,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細軟的頭發在他的掌心裏慢慢摩擦,又鬆開了,“前幾天,我忽然找到了自己的藥。你還記得嗎?有一天,你在陽台上唱歌,我聽了你的歌,那天晚上就睡的很好。”

    他心想:因為,你是我治病的唯一良藥。

    和裴向雀交流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僅僅是這麽幾句話,一個字一個字掰開了來說,講了大半個小時,才能叫裴向雀聽懂。

    天都暗了,屋內的暮色沉沉。

    裴向雀不解,疑惑裏滿是天真,“那,為什麽啊?”他從沒有這樣的天賦異稟。

    陸鬱彎下腰,唇角含笑,“我也想了很久,大概是因為你唱的好聽,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好。”

    裴向雀一怔,反射弧不長,就是話說的太慢,“瞎說,你騙人。”

    陸鬱不與小傻瓜裴向雀辯駁,又提出了剛剛的建議,隻是變換了種方式,“你看,我的病,隻有你的歌聲能治,所以作為回報,為你提供一日三餐又怎麽了?”

    這樣就比方才免費提供三餐容易接受得多了。

    可沒料到裴向雀明白後第一時間卻是急忙擺手,“我不要回報的……”

    陸鬱對他那樣好,帶他去看病,幫助自己治療,還願意聽自己唱歌,他要是唱支曲子還要回報,簡直,簡直不是東西。

    陸鬱撐著頭,看著一點便宜都不肯占的裴向雀,哭笑不得,隻好硬下心腸,語氣稍冷道:“既然這樣,我也不好占你一個小孩子的便宜。你不必為我唱歌了,讓我晚上睡不著難受好了。”

    “不能這樣的!”裴向雀為了快一點說出這句話,臉憋的通紅,昂著腦袋,倔強地回答,“你這樣,太任性了。怎麽可以不治病呢!”

    “哦?”陸鬱的眼角微微上挑,語氣裏滿是引誘的意味,“那你願不願意接受我方才的提議了?”

    裴向雀的心思單純,自然是輸得一塌糊塗,隻好答應下來這個條約,垂頭喪氣的,“好吧。”

    外頭的天已經黑盡了,隻有零散而模糊的幾顆星星。桌上隻吃了一半的方便麵涼透了,糊成一坨,裴向雀還有點可惜。

    陸鬱笑話他,“以後可不許吃了。你要是偷偷吃了,就不許你給我治病了。”

    裴向雀如臨大敵。

    臨走前,陸鬱開門離開,剛跨出左腳,卻察覺到身後的阻力。

    他轉過身,裴向雀正揪著自己一小片的衣角,磕磕絆絆地問:“真的……很好聽嗎?”

    陸鬱忍不住想,如果現在他的小麻雀褪了毛,臉色該比晚霞還要紅。

    他輕輕“嗯”了一下,這個詞的音節太過簡單,裴向雀聽一遍都能懂。

    “啪嗒”一聲,背後的門被關上了。

    真是害羞,真是可愛。

    如果可以,他會打造一個金質的籠子,將裴向雀關在裏麵,隻為自己唱歌,隻為自己臉紅,也隻有自己,才能觸碰到他的金絲雀。

    可惜不可以。他會克製自己,不會這樣做,重蹈覆轍。

    陸鬱頓下腳步,沒有回頭,又徑直走到對麵,擰開了自己的家門,從茶幾下麵拿出幾本前些日子買回來的菜譜,打算挑選幾道,做給裴向雀吃。

    第二天的晚上八點,裴向雀第一次吃上陸鬱做的飯,色香味俱全,好吃到差點沒咬掉了舌頭,吃了足足兩碗米飯,肚子都鼓起來了。陸鬱發愁地看著他,最後隻好領著肚子圓滾滾的裴向雀下去溜溜食。

    兩個人慢慢地走著,裴向雀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他從口袋裏拿出來,看了一眼屏幕。

    是裴定的號碼。

    裴向雀沒有接,叫住了走在前麵的陸鬱,“陸哥,我去接個電話。”

    他的臉色很不好看,像是很害怕,可又無可奈何,陸鬱卻沒有拆穿,點了點頭,“你去吧,我去別的地方走走,過會回來找你。”

    僅僅是這兩句話,也足夠裴向雀手裏的電話來來回回撥通了十多次了,像是催命的一樣。

    裴向雀接了起來,連呼吸都不敢大聲,隻聽到那頭一連串炮仗似的火爆又急促的話。

    老式舊手機收音效果不好,電話對麵的聲音附近的人都能聽得到。一個帶著小女孩的媽媽路過這裏,連忙捂住自己小女兒的耳朵離開了。

    他苦笑了一下,這個時候,他就會慶幸,幸好自己聽不懂。就不用知道裴定罵了自己什麽,也不會知道周圍的人說了什麽。

    裴向雀捂著手機,站了好一會,一動也不動,腿都麻了,裴定才算是罵痛快了,“吧嗒”一聲,掛斷了電話。

    其實打電話給裴向雀沒有半點實質性的意義,如果非要找一個出來,大概就是發泄裴定的怒火,當個出氣筒而已。

    沒過一會,一天短信發了過來。

    裴定說:“這個月的錢呢?不會是你這個野種在外麵鬼混花掉了,不管家裏的死活吧。”

    他一貫稱呼裴向雀為野種,因為不相信自己這麽健康的男人,會生出一個話都不會講的傻子。

    裴向雀死死地咬著嘴唇,手指懸在鍵盤上好一會,猶豫再三,寫:“爸,工程隊因為沒有開工資質,老板被警察拘留了,我現在沒有工作。”

    果然,裴定編輯了一條長長的短信,裏頭全是在罵裴向雀沒用,災星,不會賺錢的廢物。

    裴向雀心想,他又有什麽辦法?他什麽辦法也沒有。

    他打字的手在發抖,錯了好幾個字,再三保證,“我正在找工作,下個月,下個月一定能找到。”

    隻有這樣,裴定才不會讓他立刻回去,失去現在的生活。

    裴定一個字也沒多問,隻說了下個月錢要翻倍,否則連家門也不要想進。

    裴向雀捂著臉,單薄削瘦的身體在發抖,呆呆地站在原處。他其實連裴定對他笑著的模樣都記得了,隻是還能回憶起年幼時母親那雙溫暖的手。

    她說:“小雀,要聽話,聽爸爸的話。以後乖一點,隻有你和爸爸了。不要讓我埋到土裏還要擔心你們,好不好?”

    她的手曾經那樣溫暖,那樣柔軟,最後卻冷冰冰的,再也沒有一絲溫度,裴向雀再怎麽努力,也挽回不了一絲溫度。

    他答應了母親的話。

    陸鬱並沒有走遠,站在在樹叢後麵,以為裴向雀哭了,他卻沒有。

    等走近了,裴向雀甚至能露出一個不太勉強的笑來,狀似平常,“我們回去吧。”

    陸鬱漫不經心地答應了,走在裴向雀的身後,大概猜出了電話那頭的人。

    是裴定。

    作者有話要說:  陸叔叔一步一步誘拐小麻雀啦~

    關於gns這個程度,其實就是姑娘的複數形式,代指看文的小可愛小仙女們~感謝大家的收藏和評論~有等隔壁明路的也不用著急,等我實習完就會更了,暑假完結《明路》,絕對不拖,再拖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