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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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回來後, 陸鬱丟下工作,休息了幾天,可總歸是那邊的事情沒有解決, 情緒平穩下來之後,又回了淮城。不過隻是一些掃尾的工作, 不太耗費時間。

    陸鬱在家的那幾天,裴向雀要比平常高興一些, 待陸鬱走了, 他總有點垂頭喪氣,也不用李程光送飯過來,而是和安知州湊在一起吃飯。

    裴向雀沒好意思和安知州說過自己和陸鬱的具體情況,不過對方那樣聰明,想必也猜出來了。

    他也不僅僅是因為陸叔叔不在身邊的事情難過,還有其他的,比如,要在不久後離開寧津, 和安知州告別。

    該怎麽說呢?

    裴向雀悶悶不樂地戳了一下眼前的飯菜, 歪著腦袋, 撐著下巴, 看著坐在對麵的安知州, 他是自己交上的第一個朋友, 那樣聰明,好看,努力, 對自己又那樣好。可是才相處了這麽短短的時間,他就要離開這裏了。

    到了晚上睡覺之前,裴向雀終於沒忍住,和萬能的陸叔叔抱怨了兩句,陸鬱輕輕地問他:“舍不得安知州嗎?”

    裴向雀窩在床上,呆呆地看著離書包不遠處擺著的資料,那是他當初送給安知州,又被對方塞回來的那份。在安知州的精心指點之下,他已經寫了一小半了,旁邊不僅是自己的筆記,還有更多的,是安知州批注的痕跡。

    他把臉埋在枕頭裏,低聲地應了。才開始好像並沒有什麽感覺,可是離別越近,感受越深。

    陸鬱似乎也在對麵沉思了片刻,又溫柔地笑了,“那我幫你問問他,願不願意去淮城?”

    他頓了頓,接著解釋,“阿裴,你知道的,你現在待得學校並不算太好,水平不太夠,而安知州學習那麽好,又沒有家人,值得去更好的學校。如果去了淮城,我可以幫忙安排一下,你說好不好?”

    裴向雀翻了個身,仰麵對著吊著的水晶燈,微微遮住了眼。這對他是個很大的誘惑,他不可能離開陸叔叔,也舍不得安知州,可又覺得為了自己的私心,這樣是不對的。

    良久,他才慢慢地說:“那,那陸叔叔,幫幫我,別讓他,知道。”

    這是一個滿是私心的願望,裴向雀惴惴不安地想,久久不能入眠。

    陸鬱辦事總是又快又利落,其實他早就想到了這件事,隻是等著裴向雀提出來罷了。而因為之前安排過裴向雀,陸鬱對於寧津這一塊的人脈都很熟,淮城是他的地方,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第二天的晚自習,安知州就被班主任叫了出去,沒去辦公室,而是花園裏靜悄悄的角落。張老師擦了擦眼鏡,借著微弱的光仔細地凝視著瘦弱的安知州。她很明白這個孩子的家庭狀況,無父無母,唯一的親人又是那個樣子,曾經想要去家訪,和那位老人好好談談,卻被安知州攔在了門外。

    他那時的臉色蒼白,說話時都接近顫抖,他說:“老師還是不要進去了,要是勸他些什麽,我怕他罵您。”

    即使是這樣,他的學習優異,為人出色。而現在有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就在今天早晨,張老師得到教務處說來的消息,說是淮城那邊一所非常出名的重點高中考察了各市的中考狀元,挑選了很久,要收幾個名額過去學習,培養人才,連考試戶口問題都能解決。而安知州恰好好運氣地被挑選中了。

    這件事情太好了,好到張老師都不太敢相信,周圍一個人都沒告訴,連忙找人問了淮城那邊教育係統和學校的老師,得到肯定的答複,才急急忙忙把安知州叫了出來。

    安知州沉默地聽完了張老師的話,思考了一會,禮貌地開口:“謝謝老師,請讓我再想一想。”

    張老師比他還要著急,一連串地說:“還想什麽?這麽好的機會。你要是擔心家裏的事情,那邊也有學生補貼和獎學金,我看了也不是一筆小數目,足夠請一個保姆,照顧你爺爺的了。”

    安知州點了點頭,在張老師擔憂的目光下回了教室。

    而旁邊的裴向雀則像一隻幹了壞事的小麻雀,縮頭縮腦地趴在桌子上。安知州離開的時候是這一道題,回來還是一樣的,變都沒變。

    看到他這個模樣,安知州本來八分的猜測肯定成了九成九,自己的同桌怎麽就這麽傻的可愛。

    等了片刻,沉不住氣的裴向雀終於塞了一張小紙條過來。

    “老師,老師喊你出去幹嘛了。”

    自從陸鬱昨天說了要把安知州也弄去淮城上學,今天自己同桌多喝一口水,裴向雀都覺得可能是陸叔叔做了什麽事情的預兆,一整天擔驚受怕,坐立難安,直到現在。

    安知州展開紙條,撐著下巴想了想,他不是裴向雀,有那樣的好運氣,能夠輕易地相信天上掉餡餅的事情。陸鬱是淮城來的,而這件事又來的太突然,結合裴向雀最近有時候偷偷瞧著自己歎氣,安知州又不是傻子,怎麽猜不出來。

    他把這件事簡略地寫給了裴向雀。

    裴向雀並不知道陸鬱具體的操作,看到整件事情時瞪大了眼睛,幹巴巴地寫,“那,那條件這麽好,知州你不去嗎?”他是一點也不敢暴露,怕安知州因為自己不可見人的私心而討厭自己。

    安知州看著他那張一點也藏不住事情的臉,忍不住笑了,“雖然淮城那邊學校的條件很好,可是,也不是非去不可的。寧津,再怎麽說,也是我的家。而且,我還要等一個人。”

    陳爺爺住院後,他每次在樓上,都忍不住聽下麵的動靜,可能那是他的鄭夏回來了。可他再也沒有偶遇過鄭夏,兩個星期前,他才從居委會大媽那裏得知,陳爺爺已經搬走了,說是年紀大了,又摔了一跤,腿腳不靈活,去了外孫的城市,能得到更好的照顧。

    安知州聽見自己問:“那,那陳爺爺的房子賣了嗎?”

    大媽皺了皺眉,隨口說:“好像沒有吧。咱們這是家屬樓,又破又舊,哪都不搭,又不好賣。”

    安知州恍恍惚惚地出了那扇門,走在外麵的路上,被小石頭絆得跌了一跤,可惜並沒有也摔斷了腿,即使摔斷了,也不會有別人知道。

    誰也不會知道。他甚至隻想以後,每年大年初一的時候,可以知道鄭夏就住在自己的樓下,就可以很安心地過完下一年的願望也被迫熄滅了。

    那天晚上,安知州揉著自己崴了的腳,心裏想,沒有關係,房子還沒有賣,或許以後,他們還會回來的。

    那就等著吧。

    這些都不能和裴向雀說。而且也隻是其中的一個原因,還有安知州自己說的,不管怎麽說,這裏都是他的家,他生長的地方,即使要離開,也是憑借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別人的好心。

    他想的有點多,腦子也不太清楚了,最後一不小心寫漏了嘴,“即使我現在不去淮城,等再過一年半,也可以自己考過去,我們又能在一個城市裏,難道你不相信我的實力嗎?”

    裴向雀展開紙條一看,吃了一驚,他連自己是怎麽暴露的都沒弄明白,偷偷瞥著安知州的臉色,似乎並沒有生氣,就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寫:“對不起。因為,我自己的私心,就勉強你。”

    安知州飛快地寫,“小傻瓜,你勉強我什麽了?這麽好的機會,是我自己不願意。”

    裴向雀緊緊地捏著紙條,訥訥地點了點頭。

    安知州瞧著他,也不再說話,而是低頭寫作業了。

    等到晚自習下課回家,裴向雀拿出資料,可還是想著安知州今天的話,隻是漫不經心地翻著,卻在扉頁發現那裏多了一行字,是安知州的筆跡,清瘦工整,裴向雀一眼就能瞧得出來。

    “向雀,別害怕離別,也別太難過。每個人都要走不同的路,即使暫時分開了,我也在心裏永遠陪著你。”

    這大概是安知州說過最煽情的話,所以隻敢偷偷寫在這裏,連裴向雀都沒告訴。

    裴向雀將這句話的每一個字都細細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伏在桌子上傻笑了好久,漸漸笑不出來了,又還是有點難過。

    他打電話給陸鬱,軟聲軟氣地說:“陸叔叔,知州,拒絕了。”

    陸鬱其實也能猜到安知州會拒絕,可是他不會提前對裴向雀說,而是滿足他的願望。

    “我好像,也沒有那麽,難過了。”裴向雀抱著枕頭,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打著滾,說話都是含含糊糊的,“他說,每個人,每個人走的路,路都不同,離別,也是,是很正常的。”

    陸鬱一怔,他躺在床上,又問:“那,我也一樣嗎?”

    裴向雀聽了這話,急急忙忙地辯駁,“陸叔叔,陸叔叔怎麽能一樣?我,我不可能和,陸叔叔離別的!”

    “哦?”

    陸鬱做出疑惑的語氣,他其實很明白小麻雀的心意,可總是要他將這些話說給自己聽。

    裴向雀停了下來,掰著手指頭數著有什麽不同,因為要說的太多,他怕自己講著講著就忘了,“知州,那麽好。我希望,希望,他能交到很多,很多,很多好朋友,會有很多人,喜歡他,會找到,愛自己的人。可是,陸叔叔,就不一樣了。”

    他說到這裏,似乎有些為了自己的小心思難以啟齒,“可是,陸叔叔,這麽好,再多,多的人喜歡,隻能是我一個人的,隻能,喜歡我一個人,誰要也不給。”

    陸鬱的心忽然就軟了,他說:“我也是。”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安安自私一點大概會好過許多,可是他不會。

    小雀:大裴,你知道陸叔叔前幾天的情話說了啥嗎?

    大裴:不知道。不過,你記不記得以前的一件事……

    小雀:啥?

    大裴:很久很久以前,陸叔叔對我們說,“抱歉”讀作“抱抱”。並且,你講過很多次“抱抱”。

    小雀:哎呀,陸叔叔的騙人,怎麽能叫騙人!

    大裴:……很好很棒很迷雀。

    感謝alaudajaponiyan的地.雷,感謝小可愛們的評論和訂閱,晚安,獻上小麻雀的啾啾啾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