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案例14 & 案例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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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巨龍後, 齊汾和薑牧又回到了兩人單獨相處的愉快生活。

    薑牧雖然不用上班,但也有許多患者的治療不能斷,他曠了兩周工到了極限, 很不情願地帶著齊汾回到了自己的小窩。然後每天一邊工作一邊費盡心思阻止齊汾去醫院。

    他真的被嚇怕了。

    薑牧聯係了之前答應給齊汾介紹的患者,力爭每天一個, 平均分配, 把齊汾拴在家裏。

    於是齊汾跟接客似的,每天見道不同的人, 交流各種或奇葩或平淡如水的故事,也蠻有意思的。

    第一個人是薑牧五、六年前的患者,現在已經36歲,在薑牧的幫助下渡過了最困難的那段時間。現在事業有成,和自己的男朋友跑去國外辦了個婚禮,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談起那段黑暗的時光,往事成風, 他說得眉飛色舞, 像在談論別人的事。

    “那時候公司讓我草擬一個非常重要的合同,結果快寫完的時候被最好的朋友陰了。成果全讓他搶走, 還倒打一耙,把我性向爆出去,說我是變態。那時對同性戀還沒現在這麽寬容,很多同事都用異樣的眼神看我。或者竊竊私語,我走過去就互相拍拍,捂嘴偷樂。我很憤怒, 想報複我那個朋友,但又被他鎮住了,不敢出聲。說來說去還是我那時候太懦弱了,要放現在,我能找出一百種辦法搞死他。

    “然後那天我回到家,又被老媽逼著去相親,說我歲數大了,該成家抱孫子了。我那時候有男朋友,但不敢跟父母出櫃,所以老媽說什麽都要忍著。心情不爽,想著去酒吧喝一杯一醉解千愁,結果到了酒吧就看見男朋友在親別人。

    “我沒忍住,上去揍了男朋友和小三一頓。現在想想都覺得打的好解氣,嘿嘿嘿!”

    男人他拿起準備好的水潤潤嗓子,都不用齊汾提問,就自顧自往下講,毫無隱瞞,既不覺得羞恥也沒有較大的情緒波動。像是一名在回憶往事的老年人,正麵直視自己所作所為,我經曆過,我成長了。

    “到家我就崩潰了,控製不住情緒。我從小學畢業就沒哭過了,那天整整哭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去上班,就覺得同事都是壞人,他們都要盜取我工作成果。我跟每一個經過我辦公桌的人吵架,結果其他人看我的眼神就跟看精神病似的,這更讓我覺得他們要害我了。

    “後來老板就說我壓力太大,勸我回家休息休息,我堅決害怕別人趁機搶我職位,堅決不願意休息,一直熬到了晚上。

    “然後晚上到家時,我男朋友,應該說前男友和小三,帶了4、5個人來堵我。但我練過搏擊,他們打不過我,我把他們全揍趴下了。

    “我也受了傷,獨自跑去醫院,醫生要幫我消毒,剛拿起棉簽,我就覺得醫生也要害我,護士也要害我,我治都沒治就跑回家。

    “當時我還沒覺得自己有問題。我覺得精神病最可怕的一點就是我認為這都是真的,誰勸都不聽,陷入自己的思維出不來。”男人攤手表示自己都無法理解當時的自己。

    齊汾簡直想撲下抱住他大腿哭:終於有一個正常人了嗚嗚嗚,同性戀不被社會接受所造成的精神壓力導致發病率增高的命題終於有個正麵例子了!你簡直是天使!

    “後來我媽因為相親的事來找我,但她忘記帶鑰匙了,敲門叫我。我覺得她也要害我,不給她開門。我媽覺得不對勁,騙我去……細節我忘了,反正就把我騙去醫院,診斷出輕度被害妄想症。開了點藥,但我認為自己沒病,也沒按醫囑吃藥。

    “我媽嚇壞了,就搬過來跟我一起住。正好我前男友又來找我,說要複合。現在想想我都不知道他哪來的臉。結果被我媽聽見了,又把她嚇了一次。

    “病好後我查過一次資料,上麵說這種病應該幫患者排憂解難,疏解壓力才對。但我媽不懂,以為被害妄想症就是因為同性戀導致的。她整天找一堆書勸我改邪歸正,勸我去嚐試異性,還把姑娘拉到家裏來陪我。我隱約記得,我把那姑娘嚇得夠嗆,病好後回憶起這事,特意跑去賠禮道歉好幾次。

    “反正我媽是好心辦壞事,把我搞得越來越神經質。我家是開放型廚房,有一天我經過客廳時,她正好在做飯。我看到她手裏拿著把刀,以為她要傷害我。我本想也拿一把刀保護自己,但頭一熱就抄起菜刀砍了過去。哎……”

    男人的話語第一次帶了情緒,他雙手握緊搭在腿上,懊悔地歎氣。

    “你母親受傷了?”齊汾擔憂地問。

    男人點點頭,又長歎一口氣,充滿自責,“是啊!傷了她,真該死。”

    齊汾:“傷的重嗎?”

    “挺嚴重的,好在沒有傷及重要部位。但我當時那腦子真跟正常人不一樣,那一瞬間就完全忘了她是我母親,隻覺得這人要害我,我得先下手為強。就真是……”男人絞盡腦汁找形容詞,“就好像大腦被封住了一部分,理智不見了,隻剩下衝動。”

    齊汾:“就像生氣時?”

    “比那個還要嚴重。”男人雙手在胸前撐開一段距離,“想象一下,把生氣時產生的衝動無限延長,不考慮起因,不考慮後果,堅信她在害我。一天、兩天、三天,反複地對自己加深印象,最後自己都想不出產生想法的緣由,每天都生活在恐懼裏,異常固執,隻是堅信自己的觀點……說白了就是腦子壞掉了。”

    齊汾把話題往後引:“你把她砍了,之後呢?”

    “劃傷了她的胳膊,”男人指著自己肩膀,往下比劃到了臨近手腕的地方,“劃了長長的一條口子,不深,但血一下就湧出來。別人說什麽看見血,一下子就清醒了。我並沒有,反而想,看,她果然要傷我,都出血了。”

    齊汾不解的重複道:“是她流血了。”

    “對,毫無邏輯對不對?”男人自嘲道,“我當時還要再砍,我媽嚇壞了,逃命似的跑到臥室裏鎖門,我就在廚房裏朝地上的血液瘋狂亂砍。很多細節都是病好後我媽跟我講的,我的記憶很模糊。”

    齊汾詢問:“那你什麽時候恢複神智的?”

    “我後來再有記憶已經是躺在醫院裏麵了。我媽嚇得大哭,打電話跟我爸說關於我的事兒。我爸一下子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趕緊打了急救電話,把我媽和我都送醫院去了。”男人回憶起後續,突然開懷地笑了,“我媽後來跟我哭訴,不是因為我砍了她,而是我爸在醫院時竟然罵了她一頓。說什麽兒子病得這麽厲害,還不趕緊去醫院治,在家淨研究些不靠譜的東西。”

    齊汾:“然後你住院了?”

    “住了,還穿了兩天束身衣呢!可難受了。”男人突然問,“你穿過沒有?”

    齊汾:“……沒有。”

    “你可以試試,蠻有意思的。”男人忽悠道,“長袖,把袖子繞道後麵綁起來的那種。”

    齊汾一頭黑線,我為什麽要試那玩意?

    男人含笑:“我住了大概半個月的院吧。有一天早上起來,突然疑惑,周圍人想害我的原因是什麽呢?從那天開始就慢慢好了。我知道自己不太正常,開始有意識的克製自己的情緒,也能聽進醫生的話,擺脫了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

    齊汾:“你是怎麽明白過來的?”

    男人搖搖頭:“我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是藥物起了作用,也可能是醫生的心理治療。反正那天護士給我送藥,放之前,我一直覺得護士給我的是毒藥,她們想害死我。但那天我就看著那名小護士,納悶這麽漂亮的小護士,幹什麽要害我呢?腦子裏閃過這個問題,就忘不掉了。困惑了一段時間後想明白了,其實人家沒想害我,都是我臆想出來的。”

    所以這是顏值治療法嗎?齊汾無語:“然後出院了?”

    “恩,病床緊缺,而且據說有什麽住院率的東西,我好轉之後就被醫生趕回家,在家繼續治療。”男人聳肩表示無奈,“雖然病好了,但我不敢出門,對外界仍然有恐懼感。朋友建議我找個心理醫生談談,圈裏人給我介紹了薑牧。”

    齊汾問:“什麽圈?”

    男人回答:“gay圈。”

    齊汾:“哦哦。”還好不是是什麽神奇生物圈……

    “他在圈裏風評很高,因為他也是圈裏人,所以感覺他更理解我們的情況一點,說出口也容易。在這裏治療了半年,每周都來,受到了很多幫助。”男人由衷地誇讚,“我很佩服他。我當初做著一個普通的工作,都不敢公開出櫃。薑牧是個心理醫生,應當非常在意性取向方麵的問題,然而他毫無隱瞞,太有勇氣了!”

    “尤其是……”男人強調,“很多病人會覺得同性戀的心理醫生不靠譜,但薑牧完全靠人格魅力和高超的技術壓過性取向造成的負麵感受,贏得患者信任,闖出名氣。我圈要都是他這樣的人,現在也不會如此混亂了。”

    自家男朋友被高度評價的齊汾:這是在說重名的人吧?薑牧哪有這麽厲害。

    “他那段時間可以算做是我的精神支柱,沒有他,我也不會這麽快就重新進入社會。可以說我現在的成功有一半都是他的功勞。後來勸導我母親,讓她接受我性取向的人也是他,太感謝他了。”

    男人不遺餘力地誇著薑牧,齊汾本著對薑牧的了解,插口問:“是薑牧讓你誇他的嗎?”

    “哎呀,哈哈!”男人笑著撓撓頭,“誇過頭,露餡了嗎?”

    齊汾:“……”果然如此!

    “不過我說的都是真心話。”男人認真地說,像鼓勵後輩一樣拍拍齊汾肩膀,“薑牧很好,好好珍惜。”

    齊汾:“……”那邊扒門縫偷聽的人有本事別跑啊!

    有了第一個患者開的好頭,齊汾接連幾天收獲了一串病例,小本子上記得滿滿騰騰的。

    男性同性戀患者發病因素其實也無外乎眾所周知的幾個原因,精神刺激、遺傳因素、身體原因、性格等原因,與異性戀人群也沒什麽區別。隻不過同性戀人群承受的壓力要更大,有些內向性格的人把什麽都憋在心裏,更容易遇到那根壓死駱駝的最後的稻草。

    一個比較特別的患者是自己把自己嚇瘋的。

    他生活在一個非常保守的家庭,從小沒喜歡過什麽人,比較宅,喜歡看動漫打遊戲,最喜歡大胸美少女。他無論現實還是網絡都不喜歡與人溝通,非常內向,甚至可以說有點自閉傾向。

    然後上了大學時,遇到了他的大胸舍友。倆人關係很好,都喜歡二次元的東西,相見恨晚。

    大學宿舍裏大家都很隨意,不注意穿著,經常赤.裸上身,偶爾連下身都裸著。突然有一天他發現他看著曾經喜歡的美少女沒有了感覺,看到他的大胸舍友反而興奮起來,海綿體充血。

    他被掰彎了,被一個男人的大胸掰彎了。

    他第一個反應是覺得自己不正常,竟然會喜歡男性,一定是生病了。慌亂之下他去找人求助,可求助對象也都是些直男朋友,被冷嘲熱諷後覺得自己更不正常了。

    他不敢去大醫院檢查,怕留下不良記錄,跑到私人小診所。那裏醫生水平參差不齊,拿著十幾年前的經驗把他診斷為性倒錯,現稱性變態。他拿著診斷書,不敢跟家裏人說。醫生給他開了點藥物,他就每天按照醫囑按時吃藥。

    藥物不良反應很大,他上吐下瀉,渾身哪裏都不舒服。他也不知道是藥物導致的,以為自己病情加重了,不敢去看醫院,就自己熬著。他分不清精神障礙和精神病的區別,把兩者等同起來。既然自己被診斷為精神病,就不斷認為自己真的有,多次強化暗示,最後真被想出精神病了。

    他患了抑鬱症。

    一開始隻是悶悶不樂,自卑,不想與人接觸。每天看見心儀的舍友,想接近又不敢,覺得自己是個變態。然後惡性循環,漸漸開始控製不了自己的行為,以患者的原話來講,經常幾個小時都不知道做了什麽。起床睜眼時7點,發個呆就到了下午2點。思維遲緩,能在床上坐一天,然後整宿整宿的失眠,精神狀態極差,惡性循環。他也不知道自己得了抑鬱症,依舊按時吃之前的藥,覺得自己病種,還自行加大藥量。

    最終發現他不對勁的還是他的大胸舍友。

    自從他得了抑鬱症後,倆人接觸就不如之前緊密,在舍友問他是不是喜歡上誰時,他害羞地承認了,並隨便指了個女孩說是她。

    所以舍友一開始看到他狀態不好,以為是害了相思病,調侃了他幾句,就沒再管他。後來舍友失蹤了幾天,等回來時見他瘦到脫水,趕緊強拖著他去了醫院。

    醫生給了抑鬱症的診斷,懷疑是之前吃的藥物導致,讓他停了藥。

    他一開始還不情願,說那藥物是治病的,怎麽會導致抑鬱症呢?還是他舍友強行逼他停藥,把他的藥都扔了出去。

    “停了藥之後情況就好多了,可能真的是那個藥物的副作用。”

    患者戴著厚厚的眼鏡,穿著圓領t恤和牛仔褲,麵貌身材都沒什麽特點。現在他已經畢業,成為一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

    齊汾問:“什麽藥?”

    患者思考了下:“氟……什麽的。”

    齊汾:“氟呱啶醇?”

    “對對。”患者點頭,“就是氟呱啶醇,白色的小片片,放在瓶子裏。”

    齊汾納悶:“那是治療精神分裂的藥物,為什麽會給你開這個藥?”

    “我去的是那種私人診所,在一座居民樓裏,特別破。現在想想可能根本就是騙子,也不知道有沒有行醫執照。”患者義憤填膺,“國家也不管管這些騙子。”

    齊汾建議:“可以去舉報他。”

    “我後來去找他們討說法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了。”患者自責,“還是我當時傻,慌了神,竟然信了那個庸醫。”

    齊汾表示理解,抬手讓他繼續往後講。

    患者:“雖然停藥後抑鬱症好轉了,但還是心情壓抑,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舍友幫我找了個心理醫生,但並沒有什麽效果。因為我根本不敢跟別人提起我喜歡上自己舍友了。不過我覺得我狀態還好,後來也沒再去找那個心理醫生”

    齊汾說:“同性戀並不是精神病。”

    “對,但那時候不知道。”患者聳肩,“是後來開始社交媒體開始流行,我才發現原來身邊有那麽多同好,同性戀也並不是什麽變態的事情。我嚐試參加過幾次聚會,但覺得沒什麽意思。怎麽講呢,我就是喜歡我舍友而已,對其他男人不感興趣。但跟他們的溝通讓我放鬆下來,不在懷疑自己,更自信了。我跟他們吐槽我遇到的問題後,他們給我介紹了薑老師。”

    齊汾花了三秒才反應過來薑老師是誰。

    患者:“薑老師人很好,跟之前的心理醫生完全不一樣,告訴我很多關於我們這種少數群體的事兒。我很崇拜他,他……”

    齊汾揮手製止他,“就請不要誇薑牧了,繼續往後說。”

    患者為難:“那薑老師給我的任務就完不成了。”

    齊汾:“什麽任務?”

    患者毫不猶豫地賣了薑牧:“誇他,一千字以上。”

    齊汾:“……”啊真是受不了了,那個自戀狂,竟然跟每個人都要求誇他幾句!

    患者惡作劇成功似的坐在對麵偷笑。

    齊汾故意問:“那你後麵和你的大胸舍友在一起了嗎?”他特意重音“大胸”兩個字。

    熟料患者光明正大的咧嘴笑了,“在一起了啊!我追了半年,追到手了。”

    齊汾有點意外:“你把他掰彎了?”

    “他掰彎我,我也掰彎他,公平交易。”患者炫耀地說。

    齊汾覺得邏輯上有些不對,但也沒給予評價。

    後麵的事情齊汾的課題沒什麽關係,他認為是患者的**,即使非常好奇也沒有發問,奈何患者自己就迫不及待地說了出來。

    “我被診斷為抑鬱症之後,他特別擔心我,天天守著我,害怕我自殺。”患者說起那段日子,美滋滋地笑著,“雖然還是不敢跟他說話,但他能陪著我就好幸福,每天都能看到他飽滿的胸肌。”

    齊汾:“……”到底有多大,好好奇。

    患者:“我當時雖然已經擺脫抑鬱症,但仍然做出沒人陪就會死的姿態,整天纏著我舍友。”

    齊汾好奇:“他不會懷疑你嗎?”

    “不會。”患者解釋,“每個抑鬱症的心理都不太相同,網上也有各種各樣的患者吐槽,但對沒經曆過得人來說根本無法想象,我就是利用了這點。”

    齊汾覺得他不像是能想到這種計謀的人,於是把疑惑問了出來。

    “呃,我百度女孩該如何追男人,有的人提議說裝柔弱,讓男人產生保護欲。”患者對於把自己當成女孩來思考有些臉紅,“裝柔弱還不簡單,我當時抑鬱了本來就弱。話說雖然我不是女孩,但很有效。因為天天在一起,感情迅速升溫。有一天我偷偷喝了點酒,頭一熱就去找他表白了。感覺他也沒太詫異,好像早料到如此。”

    齊汾:“他答應你了?”

    “沒有,但也沒拒絕,也沒疏遠我。”患者羞愧地笑著,“我搜了各種攻略,送花啊做飯之類的,陪他打遊戲,送他各種動漫模型,最後終於拿下他了。”

    齊汾總覺得這個故事有什麽違和感,但又指不出確切的地方。

    “那真是恭喜你了。”齊汾祝福他們。

    患者幸福地笑著道謝:“謝謝!”

    齊汾送客時,患者還不忘叮囑齊汾要幫他保密,就當已經誇過薑老師了。然而正巧被同時出來的薑牧聽見,直接把他趕了出去。

    薑牧被戳穿也不尷尬,厚著臉皮湊上來邀功。

    齊汾早就習慣他這個得行,懶得跟他計較。

    “他跟你講他如何追他舍友了?”薑牧從後麵圈住齊汾脖子,膩乎道。

    “嗯。”齊汾靠在他身上,“大致講了下。不過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

    薑牧竊笑:“猜猜。”

    齊汾沉思片刻:“一般舍友會願意天天哄著抑鬱症患者嗎?”

    他想了想他那些損友,自問自答:“送去醫院有可能,天天陪著治病,做不到。”

    “他舍友也是我的病人,”薑牧出乎意料地說,“不過沒有精神異常,隻是來做心理谘詢,排解一點負能量而已。”

    齊汾催促:“怎麽回事兒,快說。”

    “你親我一口。”

    齊汾敷衍地親了薑牧臉頰,“快說!”

    薑牧不滿足,按著齊汾腦袋,直把人吻的麵紅耳赤才放開,從另一個當事人的角度講了這個故事。

    舍友第一眼見麵就覺得這孩子很可愛。戴著方框眼鏡,紅著臉打招呼,看起來像老師最喜歡的那種乖學生。

    宿舍四個人一屋,另外兩個人都五大三粗的,並不是舍友喜歡的類型,他摸摸乖孩子的頭,決定這幾年就跟他在一起玩了。

    後來發現這孩子越來越合心意,單純沒有心機,經常犯蠢,完全沒被社會汙染過得樣子,他脖案子決定把他搞到手。

    但是有點麻煩,乖孩子喜歡看動漫,尤其是那種大胸美少女的。室友為了跟乖孩子搞好關係,陪著看過幾部,嘴上誇著好看,心理煩躁的要命。

    他對著鏡子看自己的健身教練般標準的身材,覺得乖孩子的三點要求附和了一半多。

    胸大:他健碩的胸肌一鼓一鼓抖動,很符合。

    美:他照照鏡子,自戀地認為不管身材還是臉,都很美。

    少女:這個有點麻煩,內心少女可不可以?

    舍友從這天開始天天裸著上身再宿舍裏轉悠,就為炫耀他也有大胸。他得意的不止一次瞥見乖孩子偷偷看他,羞愧地紅了臉,發現他看過去就趕緊扭頭,想做什麽也沒發生。

    好可愛。

    結果舍友跑去逗他,問他是不是喜歡上什麽人了時,乖孩子點點頭。

    又問他喜歡誰,乖孩子抿嘴不說話了。

    另一個舍友戲弄他是不是喜歡隔壁班女神,他竟然點了點頭?!

    那個女的有哪點好?瘦得跟小雞子似的,哪有我好?舍友想掐著乖孩子脖子怒罵,又怕引起他的厭惡。

    乖孩子喜歡了也不敢追,天天坐宿舍裏發呆,叫他吃飯都不去。舍友生他的氣,逃學跑出去旅遊一周,轉換心情。

    等回來時乖孩子骨瘦如柴,臉頰凹陷,差點沒認出來。這是出了啥事了?!舍友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打包送去醫院。又把宿舍另外兩個二百五臭罵一頓,都這樣了,這倆人竟然沒發現異常?!

    在醫院掛了急診,給他做了檢查,輸了營養液,總算救回一條命。

    醫生的診斷是懷疑藥物副作用引起的。可乖孩子身體那麽好,平時也沒見過他吃藥啊!

    乖孩子被留院觀察,不能陪宿,舍友趁機回去把他的所有東西翻了個底朝天,終於在抽屜最深處找到幾瓶氟呱啶醇,其中一瓶已經吃了一大半,還有一瓶空瓶,顯然已經吃了有一段時間了。他一看藥品說明書,又差點嚇出心髒病,這人好好地吃什麽抗精神分裂藥?!

    他又從抽屜裏翻出一張醫院處方,白底黑字,診斷他性倒錯,精神障礙,並開了4瓶氟呱啶醇,一天兩次,一次兩片。他見過別人的醫院處方,這張他怎麽看怎麽覺得有問題。不是說慢性病一次隻能開一個月的量嗎?這個量多了點吧!

    處方上有個醫院名,xx醫院xx分院,他網上搜了一下發現醫院根本沒有這個分院。

    他知道這傻孩子一定是被人騙了,趕緊找人幫忙打聽,最後找到那個居民樓裏,發現那名冒牌醫生,非法行醫,非法販賣處方藥。

    他偽裝成患者取了證,沒再廢話,直接聯係警察把騙子窩一鍋端了,又找了幾個哥們幫忙起訴,發誓一定要讓這騙子把牢底坐穿。

    竟然說同性戀是精神病,是可忍孰不可忍,好不容易才勾搭上那孩子,都被你這廢物給耽誤了!舍友把騙子揍得鼻青臉腫也不解恨,最後被警察攔住了,讓他揍得差不多得了。

    然後又趕緊跑回去照顧那孩子,現在明白了,這孩子不是乖,是傻。

    他聽說得了抑鬱症的容易自殺,決定以後一步都不離開。

    舍友不斷自責:都賴自己,光勾搭傻孩子,也沒給他普及下同**情,害得他一個人東想西想的,結果走入岔路。也賴自己沒有提早發現,還跑出去玩,該打!

    他抽了自己幾巴掌解氣。

    他寸步不離地守著,也幸虧發現的及時,停藥後抑鬱症逐漸減輕,思維呆滯的情況好轉,也願意說話溝通了。

    晚上擠到他床上,抱著他睡覺。開始還要喂他吃安眠藥,後來漸漸好轉,可以自然入眠了。還無意識的會往舍友懷裏蹭,簡直太可愛了!

    由於怕他自己又胡思亂想,還給他找了個專業的醫生治療,但是傻孩子不喜歡。

    哎,不喜歡就不喜歡吧!我來開導他也好。舍友躍躍欲試。

    恢複中的傻孩子越來越依賴舍友,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轉變,舍友還悄悄給他普及同性方麵的知識,摩拳擦掌,就等著他表白了。

    可真等到了他的表白時,舍友又起了壞心。心裏美的冒泡,表麵上做出無所謂的樣子,不接受也不拒絕,給他希望又不讓他輕易獲得。

    接下來的半年是舍友最難過的半年。

    傻孩子明顯在追他,可是他什麽都不說。

    送花時直接讓花店訂了送到教室,也不留名。最後鬧得一堆人起哄,舍友都不能問是不是他送的了。舍友出櫃無所謂,但他不行,誰知道他脆弱的神經能不能承受住壓力,風險太大。

    其他時候這孩子也什麽都不說,陪著他看他並不喜歡的動漫,打並不想打的遊戲,做他很喜歡吃的飯。

    舍友一開始想坦白,但每次一要說,這傻孩子都害羞地跑沒影了。結果時間長了,舍友得不到台階,反而下不來台了。

    舍友急得要命,你問我,你再問我一次啊!我立馬帶你去領證!

    再後來傻孩子貌似被另一個心理醫生鼓勵到了,再次表白,倆人終於在一起了。

    舍友陪他去做治療時,看到薑牧犀利似乎看穿一切的眼神,頭一熱就把故事說了出來。

    就算懺悔吧!把一個呆萌孩子搞到手的懺悔。

    齊汾聽完,默默評價:“心機婊。”

    薑牧自然是老婆說什麽都對,認同地點頭。

    齊汾:“你也是。”

    薑牧委屈地看著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

    “以後別找他們誇你,丟人”齊汾認真親了他一口,安慰道,“我知道你很優秀。”

    典型的打一棍子給個甜棗,薑牧一眼就看穿齊汾的戰術,奈何他就吃這套,立刻眉開眼笑。

    倆人膩乎完,齊汾又問:“你見過他舍友?”

    薑牧點點頭,“見過好幾次呢!”

    “他胸肌到底有多大?”齊汾非常好奇,“有照片麽?”

    薑牧沉默片刻,沒回答問題,反而問道:“你知道好奇心害死貓嗎?”

    “知道啊!”齊汾沒反應過來,“怎麽了?”

    薑牧一把扛起齊汾朝臥室走去,順手拍了拍他的屁.股,“讓你嚐試下當貓的感覺。”

    齊汾茫然地被扔到床上:我做了什麽?

    ……

    薑牧一口氣安排了一周的患者,前四個都中規中矩,齊汾把已記錄的病例羅列出來,對自己畢業論文信心滿滿。

    第五個患者是一位高大的男士,家族遺傳的精神分裂症。

    也是因為工作賺錢精神壓力大,某天父親被診斷出肝癌,受到刺激就發了病。

    最嚴重時有妄想幻聽,思維障礙,說話顛三倒四,上一句還在說今天吃什麽,下一句能跳躍到清明是個禮拜六。

    但家裏人很包容,任勞任怨地照顧他,無論他說什麽瘋言瘋語都沒嫌棄,也虧得他隻是精神出問題,並不傷人,最後愣是一天院都沒住,在家治好了病,也慢慢恢複正常。

    “我愛我老婆,我一定要讓好好報答她,要沒有她的支持,我不會恢複這麽快。”患者神情充滿愛意和感激,“我孩子也是非常懂事,還提出主動去照顧我父親,有這麽一個家庭真好。”

    齊汾奇怪:“你有孩子?”

    患者提到孩子,自豪滿滿:“嗯,我兒子,今年11歲,超可愛!”

    齊汾正納悶同性戀怎麽收養的孩子,就見患者從錢包裏掏出照片展示給他看。

    照片裏一共三個人,患者和他漂亮的女人,還有一個古怪精靈的小鬼,他們站在自家餐桌前,桌上擺著生日蛋糕,蛋糕上插著11根蠟燭。

    齊汾沉默,難不成這人騙婚?可看起來不像啊!感情能騙,眼神和細節很難騙人的。

    他懷疑是不是誤會了什麽,猶豫地重複了一遍自己課題的題目。

    “男性同性戀?”患者猛拍大腿,“薑醫生搞錯了吧,我不是同性戀啊!你看,這是我一家三口,我可愛我老婆了!”

    齊汾趕忙道歉,解釋是自己誤會了。

    “沒事沒事。”患者擺擺手表示完全不介意,“那沒我什麽事兒了把?我先走了啊!拜拜,有事再找我!”

    送走患者後齊汾跟薑牧說了此事,薑牧也很驚訝,“哎?是我搞錯了嗎?對不起,患者太多了。”

    他抱抱齊汾,安撫道“現在我有客人,乖,晚上再補償你。”

    第二天來了第六個患者,很年輕,跟齊汾差不多大,坐在齊汾對麵,手指頭交叉,握在胸前。

    齊汾要萬分期待地看著他,病人也傻乎乎地回瞪。

    齊汾感覺患者不知道自己來幹什麽的,怕再次產生像昨天那樣的誤會,提前把課題題目說了一遍。

    青年一攤手:“前半句話我算是符合,後半句我不符合啊!”

    齊汾不解,這怎麽還分前半後半的?

    青年解釋:“我是雙,男女我都可以啦!雖然現在是有男朋友吧!”

    齊汾覺得也勉強附和題目,正準備提問,問題直接被青年下一句話憋回去了。

    “但我沒得過精神病呀!”青年調皮地眨眨眼,“可以等我得了再來給你講。”

    齊汾納悶,這位是他生病了不自知,還是真沒生過病?他仔細觀察了一下青年的動作和預言,覺得像是真沒有精神病。

    “那薑牧讓你來幹什麽的?”齊汾一頭霧水。

    青年掏出一副紙牌,“他說怕你在家無聊,讓我給你變魔術玩。”

    齊汾:“……”

    什!麽!鬼!

    作者有話要說:  算了下,本文正常的精神病,竟然一個手掌就能數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