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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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山窮水盡處

    單說阿明一路回了村裏,越想越不對勁,索性往阿陽家行。

    在門口見到曬太陽的阿虎,阿明打個招呼:“你阿陽哥在麽?”

    阿虎搖著尾巴道:“他先前和阿梧去找華叔啦。”

    “是麽?”阿明更覺奇怪,“可我剛才明明看到阿梧在琵琶林那邊。”

    “琵琶林?”阿虎一下跳起來,“好啊,我哥背著我悄悄帶阿梧去摘果子吃麽?氣死我啦!”

    “不是不是。”阿明搖頭道,“是隻有阿梧一個人在,不然我幹嘛來找你哥?”

    阿虎哦了一聲:“也對誒。可是,我哥應該和阿梧在一起才是啊?”

    “所以……”阿明張張嘴,“糟糕!”

    阿虎眨眨眼睛:“又怎麽了?”

    “阿梧還說叫我別告訴你們,難道他……想悄悄一個人走了?”阿明皺起眉來很是不解道,“這是怎麽弄的。”

    “不會啦。”阿虎趴回去接著曬太陽,“阿梧傷沒好完,又是個未成年,他怎麽可能一個人離開呢?”

    “說的也是。”阿明這就放下心來,“可能是想散散心,大概一會兒自己就回來了。”

    阿虎嗯嗯兩聲,慵懶地甩著尾巴:“也不知道今天阿連和阿爸給我們做甚麽好吃的。”

    阿明噗的笑出來:“看樣子當真隻有你哥能製得住你。”卻又左右看看,“說起阿連,怎麽不見他?”

    “不知道哦。”阿虎再翻個身換另一邊曬,“大概是洗菜去了?”

    “我過來時沒見他在河邊啊。”

    “誒呀,他那麽大人了,總不會丟的,放心放心。”阿虎閉上眼睛揮揮爪子,又舒服得呼嚕起來。

    阿明搖頭歎笑一聲:“罷了,總之沒事兒就好。”說完也就去了。

    阿虎聽著腳步聲行遠才猛地睜開眼睛,盯著出村那條路看了一陣才打個嗬欠。施施然將腦袋擱在爪子下麵,合眼假寐了。

    阿梧一路急匆匆奔行,直至暮雲紅霞漸起才停步休息。

    尋了棵樹靠著,望著身邊綠意森森,遠眺這象山綿延起伏,心緒便也萬千。額上的汗水叫涼風慢慢吹幹了,不知怎的又想歎氣。阿梧索性揚手自樹上摘個果子,邊吃邊慢慢打算。

    雖然明白早晚都得離開蒼族,但如今這樣如同被人趕走,又或是自己負氣出走的舉動,都讓阿梧覺得有些難以接受。不解著若是討厭自己幹嘛救回來,忿忿著若不希望自己留下明明可以——

    阿梧用力搖搖頭,狠狠咬下最後一塊果肉,揚手將果核扔遠。飛了不多遠就撞在樹幹上,發出一聲悶響。出了半口氣的阿梧靜下心來,又道總得尋個地方過夜才是。這就不免暗自懊惱走得太過匆忙,居然兩手空空就跑進山裏。

    如今的狼狽窘迫與先前被迫逃命時也相差無幾,總之都是那個混賬阿陽害的!

    這般想著越發惱了,阿梧恨恨在林中尋了半晌才漸漸消氣。突見遠處有棵已枯死的樹,約三人環抱粗,當中似乎叫蟻類蛀了個大洞。

    阿梧心頭一喜,正忙不迭想撲過去,又想起一事來停步。俯身撿了塊小石子略一掂量,算著距離先藏在棵樹後,將那小石子往洞口砸去。

    倒是沒看到甚麽動物出來,阿梧不放心又再砸了幾塊等候一陣。見仍然安靜,這才慢慢走過去。近前來看頗有些無奈地發現那樹洞離地很有些距離。反複折騰數次還是爬不不去,這就轉頭四下打量。找了幾塊石頭靠著樹幹逐一堆疊,這才爬到了洞口。

    扒著樹幹小心地打量一眼,裏麵果然空空蕩蕩。但大概有甚麽動物住過,某些氣味兒讓他不太舒服。但眼看太陽已快隱沒山巔之後,再去尋找別的地方恐怕更難。橫豎隻住一晚明早就走,也能勉強忍耐。

    阿梧邊勸慰自己邊快速將洞裏的枯枝殘葉之類統統清理出去。正盤算著再去尋些幹淨的柔草來墊軟些好休息,就聽一陣穿行草木之聲,跟著有沉重的呼吸伴隨著地麵的微顫——

    一隻全身長毛黑亮的野獸拖著隻半死不活的動物徑直往樹下來!

    那野獸仿佛極其疑惑地四處嗅聞,跟著隨手一拍就把他先前辛辛苦苦才鋪好的石塊“台階”打散。阿梧下意識往洞裏一縮,緊緊抱著自己雙臂。隨後樹幹卻搖晃了一下,阿梧差點兒沒嚇得魂飛魄散。

    等了一陣卻不見再有動靜,阿梧把心一橫悄悄探頭一望。原來那野獸背靠著樹幹坐下,正撕扯著獵物狼吞虎咽進食。

    阿梧心知暫時沒有危險,但盯著它和自己差不多高卻有他三個那麽大的身體暗中咽口口水。那黑乎乎的大塊頭唯獨當胸一塊月牙形的白斑,圓頭大耳小眼睛,四隻爪子又厚又結實。

    不一刻野獸進食完,叼著還剩一半的獵物殘軀行到一邊樹下,開始挖坑。

    阿梧此刻很是猶豫。跑?也許不等溜下樹那野獸就發現他了;不跑?那一會兒還得麻煩野獸再挖個坑好把他也埋了當儲備糧。

    看著那野獸回身越走越近,阿梧在心裏呻.吟,仿佛絕望地感受到它越來越近的呼吸與氣味。很好,不用糾結了。那野獸就快結束今天的“勞動”,準備回來休息了。

    束手就擒坐以待斃,還是負隅頑抗拚死一搏?畫地為牢的阿梧陷入了深深地懷疑與快速地念頭轉換中。

    一陣風吹過草叢樹葉發出唰唰聲,那野獸停下腳步轉頭四下打量。阿梧屏住呼吸,看著那雙小圓眼露出有些警惕卻又發散的眼神,跟著仿佛一臉困惑地翕動起鼻翼,像個人似得直立起來迎風深深嗅聞。

    阿梧心裏一動,難道……它看不太清楚?看著那野獸謹慎又緩慢地轉過頭去,阿梧突地冒出個念頭。

    盡量輕柔平緩的伸出手撿起洞中先前砸進來的小石子,趁著那野獸背身的空隙,用力向遠方砸出。

    那黑毛野獸的大耳猛地一顫,以比先前快數倍的速度向那個方向撲去。

    阿梧待它跑走才輕輕舒口氣,躡手躡腳地就從樹洞裏鑽出來,卻又欲哭無淚地看著沒了簡易台階的半高距離。一咬牙,狠狠心就從樹洞裏跳了下來——

    七葷八素頭暈腦脹,幸好沒摔傷。

    阿梧一隻手揉著腦袋另一隻手捏捏腳踝,正想起身逃跑,卻見那黑黑的野獸已經轉頭又尋聲回來了!

    看著高大健壯的野獸像堵牆似得呼嘯衝來,阿梧絕望地扭頭就跑,卻又被地上的樹枝絆倒摔在地上。臉頰與雙手都火辣辣的疼起來,而身後已經可以清楚地聽見那野獸口中發出的喘氣聲!

    扭頭就見那黑色的野獸已經撲到身前,張開血盆大口大吼一聲。阿梧下意識舉起一隻手用胳膊擋在頭前,另一隻手不管抓著甚麽都奮力往那野獸身上咋去。雙腿隻管胡亂蹬地向後縮,聊勝於無地盡力拉開距離。

    那野獸被小石子或是樹枝之類砸中,似乎發怒般仰頭再狂吼了一聲,高舉起爪子就要拍下——

    阿梧絕望地閉上眼睛,心想……最好一擊斃命,免得經曆漫長的疼痛。

    一陣風再起,那野獸再發出一聲怒吼嘶鳴,跟著撲倒在地。

    阿梧恰恰被那野獸壓住了半條腿,立時又痛又麻。卻心驚膽戰一動也不敢動。即使那野獸徹底沒了動靜,但仿佛還有呼吸,這就更加不敢睜開眼睛。

    微涼的晚風拂過林梢,阿梧忍了又忍還是打了個噴嚏,隨即就發覺壓住自己腿的野獸沒了。

    沒了?!

    阿梧猛地張開眼睛,就見昏暗的林中有人揪著那黑毛野獸的後背掀到一邊。

    他半長的黑發紮起垂在身後,圍著獸皮裙子的腰間隱隱看得見結實的肌肉線條。他將那野獸放到一邊,麵無表情衝他伸出手來。

    阿梧愣愣地看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皺了皺眉蹲下來檢查他的腿:“受傷了?哪裏痛。”

    碰觸到身體的手掌還是一如既往的冰涼,但此刻卻讓阿梧覺得溫暖。他一眨不眨地看著這個人,似乎該謝他卻又想罵他,想罵他又覺得還是該謝他。兩種矛盾的念頭此消彼長均不甘示弱,令他說不出話來。

    “可能有點兒扭到了,應該不嚴重。”那人似乎鬆了口氣收了手,又鄙夷地看他一眼,“本來還能誇你有勇無謀,現在看,連匹夫餘勇都沒有。”

    阿梧終於回過神來,聞言惱怒地伸手一推他:“要你管!混蛋阿陽!”

    一旁的那野獸卻仿佛動了一下,嚇得阿梧立刻跳起來揪著那人扭頭就跑。

    “那到底是甚麽東西?”終於覺得安全了的阿梧這才停下喘氣。

    歐陽庭倒也不累,隻是看這小鬼滿頭大汗也就停下腳步:“熊。哦,在這兒仿佛是叫‘黑黝黝’。”

    “甚麽鬼。”阿梧翻個白眼又道,“你沒殺死它?!”

    “瀕危野生動物好麽。”歐陽庭說完又笑了,“當然,在這兒應該沒這問題。”

    阿梧莫名其妙瞪他一眼:“它差點兒殺了我!”

    “那又怎樣。你占了它的窩還要殺它麽?”

    “……那你還打它呢!”

    “我隻是用石塊砸中它後腦暫時敲暈了而已。況且你不是說,它要殺你麽?”

    “……真不想謝你。”

    見歐陽庭無所謂地聳肩,阿梧抿抿唇又道:“你,你晚上出來散步?”

    “誰叫你這麽蠢。”歐陽庭歎口氣,疑惑地又湊近些盯著他的臉看。

    阿梧往後退了一步:“幹嘛?!”

    歐陽庭皺著眉還是看著他,口中喃喃道:“長的倒是像,不著調的頑劣個性也挺像,就是……”

    “甚麽?!”阿梧瞪大眼睛吼他。

    “沒甚麽。”歐陽庭恢複了麵無表情,“總之,我沒打算出手的,誰叫你那麽蠢。”

    “哈?!”阿梧氣得一跳三尺高,“你跟著我就是打算看我笑話麽?!”

    歐陽庭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已經出來了:“自然是看別的。不過有笑話可看,幹嘛不看。”

    阿梧惱得過去抬腿就踢了他一下:“你這混賬!”

    歐陽庭反而笑了:“啊,這下更像了。”

    “像甚麽?!”阿梧氣昏了頭,抬手就往他身上沒頭沒腦亂打,“一天到晚作弄我好玩麽?!一會兒趕我走一會兒又救我,你到底想幹甚麽?!”

    歐陽庭由著他打了幾下才抓住他的手道:“馬上你就知道了。”

    阿梧甩了甩沒掙開,也就氣哼哼地想要再罵。卻不想天上猛地吹來一陣狂風,黑壓壓的仿佛飛來了一群甚麽東西。

    歐陽庭眯眼望天道:“哦,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梧也就抬頭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冷氣難以置信道:“鷹,鷹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