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全是套路第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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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攝政王?
門外的侍衛一臉緊張, 進進出出的婢女屏氣凝聲,急匆匆端出一盆盆的血水,並著一盤又一盤染紅的白布。
屋內桌旁跪著圍了七八個禦醫,偶爾交換數語又都搖頭小聲歎息。
榻側立著的明黃袍子小少年麵色陰沉:“亞父究竟如何了?!”
底下一時噤若寒蟬, 無人敢應。
小少年仰起頭來冷道:“王太醫, 你起來回話!”
年紀望著最大的王太醫隻得出列躬身道:“回稟皇上,攝政王胸前中箭, 所幸是偏右沒有穿透心房。但鐵箭重弓力道震傷了肺腑……”顫巍巍打量眼上頭的麵色又道,“最棘手是箭上帶毒, 致使傷口不能很好愈合。流血這般多, 隻怕——”
小皇帝咬牙切齒道:“沒有隻怕!治不好朕的亞父, 你們統統都得死!”
王太醫撲通一聲跪下,與眾太醫連連叩首:“陛下息怒!”
“息怒?朕養著你們是做甚麽的?!”小皇帝吼道, “你們滾出去商議,別在這兒吵著朕的亞父!”
一群人忙不迭退出, 暗自擦擦額間冷汗,慶幸自個兒的腦袋暫時保住了。
屋裏一時靜下來,焚著鶴椒香也不能掩蓋滿屋的血腥氣。
小皇帝在屋內踱步良久, 方抿抿唇回到榻前。居高臨下氣魄十足道:“喂, 賢靖王, 你快起來!今天朕的功課,你還沒看呢!”
榻上躺著的人麵如金紙,完全沒有回應。
小皇帝頓了頓又背起手來,氣勢淩人道:“三天了, 你書房裏的折子都快堆得壓垮桌子了。你不起來看是要屍位素餐麽?”
那人雙眼緊閉,氣息微弱。
小皇帝努力挺直了腰背,口中卻緩了腔調:“西北的達怛一直秣兵曆馬,西南的藩蠻和狣南也不安分,朕可還盼著你這個攝政王身先士卒,將這些叛逆斬於馬下呢。”
依舊無人回答,開著的半扇窗吹進股風來,沉沉夜色不免寒涼。
小皇帝打個抖,這就無法再硬著頸項,頹然跌坐在榻側。望著枕上人有些幹裂的嘴唇,小皇帝伸手摸了一下,又忙得縮回來。口裏不由軟了下來:“亞父,你別生我的氣。我下次出宮一定帶好侍衛。不,我再不隨便出宮了……”
不敢看那人頹敗的麵色,小皇帝移開眼睛,掃過屋內擺設。
一側架子上那個青瓷霜花魚荷瓶,貌似是去年中秋賞他的,沒想到他當真放在這兒了;那個是今年賞他的靈窯禦貢九黎琉璃銅底寶蓮薰香爐,朕的那隻也是這般放在案桌上。朕就記得他喜歡鶴椒香,要不明天再讓小德子再送些來……
看遍滿屋的寶飾,小皇帝一一認出無不是他賞的。垂目再看那人腦後有些格格不入的木枕,小皇帝喃喃道:“朕賜過你金玉寶枕,賞過你瑟瑟安枕,甚至讓內務府給你造過一個跟朕閑意殿裏一般的鑲寶玉枕,可你還是用著這個破木頭。”這就不知怎的一發狠,猛地抽來砸在地上,“你就隻曉得惦記個死人麽!”
那人頭在榻上微微一碰,發出一聲響。小皇帝立時變了臉色,忙得俯身抱住他脖子想扶起他,卻又力氣不夠隻能勉強托著他上身,盡力張開雙臂將這人摟在胸前低聲道:“抱歉亞父,朕,我不是故意的……”
話音未落,就覺得胸前有些腥濕之氣,低頭讓開些看,卻是那人胸前纏裹的白布又透出些血來。隻得將他放下揚聲道:“來人——”
看著太醫又匆匆趕來替他處理,小皇帝深吸口氣,將袖中的手緊緊握住克製下來:“朕先回宮,你們,務必治好賢靖王!”
這就不再看磕頭不迭的眾人,小皇帝甩袖出門去了。
跟在一臉肅穆的皇帝身後,侍衛宮婢覺得氣氛委實低沉險惡,大氣都不敢出。一個青年太監伺候著皇帝上了門外的馬車就聽裏麵低聲道:“小德子,去城東。”
德公公一怔:“皇上……”
“朕說去城東!”
德公公打個抖忙應了:“遵旨。”
放下車簾,一串人這就在夜色中往城東去。
城東近城門處幾條街都已禁嚴,京兆府尹黃宣連夜正與屬下挨個問話盤查,卻久不得其法。正焦頭爛額之際又聽有人大聲報“皇上駕到——”
隻得一推官帽整理朝服出來接駕,馬車上天子卻未下輦。隔著簾子小皇帝的聲音有些模糊:“黃府尹,如何了?”
黃宣伏在地上定定心神道:“回皇上,微臣已查過附近五條街所有住戶,均暫無嫌疑。”
“哦?”
黃宣背脊一涼又道:“微臣思量,賢靖王所中鐵箭不似我鳳朝之物,倒像是……西北番邦之物,懇請陛下準臣盤查近日來京中出沒的外族。特別是,尚在京中的使臣隊伍。”
“……準。”
“謝陛下。”
那車裏又是一陣沉默,跪了一地的大小官員又不敢催問,隻得在寒風裏瑟瑟發抖。
約莫半炷香後,車裏人才聲裏透著疲倦道:“盡快抓出凶徒。不可擾民,亦不可自亂陣腳。”不等他答,那車裏又道,“小德子,回宮。”
太監尖細的嗓音拉長了腔調:“起駕回宮——”
“恭送陛下。”
待車架行遠不見,黃宣方才起身,卻仍舊皺眉不展。師爺憂心地扶著他低喚一聲:“大人。”
黃宣歎口氣:“師爺以為如何?”
師爺抿抿唇道:“天家這旨意,大有深意。”
黃宣舉目望天,見黑雲沉沉不辨星月,故此搖頭小聲呢喃:“要變天了。”
第二日果然變天。
紛揚細雪自後半夜落於九天,到拂曉時地上已積了薄薄一層。
本就安靜的賢靖王府一片肅然,管家恭敬地領著個官服都未除的人走過穿花遊廊:“多謝丞相記掛,張大人仔細腳下。”
張源理眉頭不展:“全管家,王爺還沒醒?”
全管家歎了口氣:“好賴血是止住了。多得官家厚恩,賜了九醸白玉膏。”
“還有旁的人來看過麽?”張源理跟著他轉入王爺所住內院。
全管家替他打了兩重簾子入內:“除了陛下與丞相,別的都以王爺未醒推拒了。”
“說不得也是當有此劫。”張源理在門邊除了大氅,“先引熏爐來烘一烘,免得這一身的寒氣衝撞了王爺。”
全管家自是依言而行,請他在外間坐了片刻,又送上熱茶換了小手爐方才引他往內室去。
張源理見榻上人麵色慘白,也就心中一酸,疾步到他身側坐下:“陽庭,陽庭,唉……”
全管家聽他淒聲也不免鼻中一酸。想來丞相有話要說,便乖覺地告退出去,回身替他帶上了門。
“你這傻子,早與你說功高震主鳥盡弓藏,你偏不聽。”張源理啞聲道,“縱是先皇國士待你,你也報得夠多了。”
探出手來想撫他麵頰,終究還是縮了回去,單顫聲道:“皇帝如今也好十三,沒幾年就該大婚親政。你心思深沉想甚麽我不管,可你總該聽勸。急流勇退並不丟人,歸隱南山豈不快哉?如今遭了這罪,可不是你咎由自取麽?”
張源理歎著氣替他攏了攏被子:“若真不醒,當真親者痛仇者快的事。陛下……對你曆來有些誤會,免不得聽了讒言。你又一貫疏懶不喜辯解,長此以往總是禍端。”說得卻又自苦笑,“是了,你若在乎這個,也就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接旨當這見鬼的攝政王。”
正要再說,卻聽外頭吵嚷起來。
張源理一皺眉出去推開門:“何人喧嚷?!全管家呢?”
院門處站著個妖嬈男子,落雪天卻一襲紅襖袒露著大半個胸膛。見他便沒好氣冷笑道:“我道是誰這般大陣仗,原來是張大人!”
攔著他的全管家變了臉色:“玉鏡,不得無禮!”
玉鏡哼笑一聲,倒是規規矩矩行了個禮才道:“既然張大人都能去看王爺了,府內人更應如是。”見全管家一臉不屑更揚起下巴來傲然道,“往常王爺也不曾攔某來去,想必全管家不會厚此薄彼吧。”
張源理充耳不聞隻道:“全管家,還請照顧好賢靖王,本官明日再來。”
“螃蟹殼子端個架子。”玉鏡衝他背影翻個白眼,卻又譏誚道,“有賊心沒賊膽的酸腐子!”
張源理腳步一頓,終究忍了沒理會他。
玉鏡哼了一聲,刻意扭著腰上前自己推門進去。門口伺候的小廝本要攔,卻被他又罵又推攆了出來。念著往日王爺也多寵他,這些人倒也當真不敢怎樣,隻得讓他進去了。
玉鏡得意地坐到床頭掃眼屋內,卻又癟嘴不樂道:“死沒良心的,這是當真打算棄了我先去?”
這就握著他手,默默不語。
好半晌玉鏡方長歎口氣,輕輕俯身靠著他胸膛,小心避開傷處聽他心跳:“王爺,這天下多少人罵你憎你,無外乎是說你手段狠辣刻薄無情。玉鏡卻不管那些,自王爺當真把玉鏡從琳琅閣帶出來,玉鏡就曉得王爺是玉鏡的天。你說這天若是塌了,玉鏡又當如何?”
一席話說得玉鏡自個兒心中酸苦眼中發澀,捉著他手放在自己臉上:“好日子才幾天,玉鏡可沒過夠,王爺快好了吧!”
卻聽窗欞輕輕一敲,玉鏡直起身來低聲道:“誰?”
一個低笑傳進來:“公子在呐!”
“還不滾進來。”玉鏡沒好氣地應了一聲,就見個虎頭虎腦的少年推窗跳進來。
一臉嬉皮笑臉的少年滑稽地打個躬道:“給鏡公子見禮了。”
玉鏡白他一眼,起身到了外室才低聲道:“查的如何?”
“似乎達怛嫌疑大些。”那少年腔調浮華,兩隻眼珠卻轉個不停。
“隻是嫌疑?”玉鏡一皺眉。
“再多暫時查不出。”少年大咧咧去桌邊倒了茶喝一口,“公子也不用著急。我倒覺得王爺先睡兩天比較好。”
“阿虎!”玉鏡瞪他一眼。
少年一口喝完了茶將杯子又放回去:“王爺派我是照顧公子安全,我可不敢擅離職守。”
玉鏡聞言立時不悅,皺眉低聲道:“王爺便是我的命!”
阿虎看他一陣突道:“公子,你也曉得王爺是叫我看住你。”
“我……嗬,是,我原也不可信。”玉鏡頹然歎息。
阿虎卻摸摸下巴:“那……公子還想那事成麽?”
玉鏡不答,單起身離開榻邊:“你話多了。”
阿虎聳聳肩又走到內室前:“公子,我是粗人讀書少,不懂那些大道理。倒是聽我家王爺總說,成大事少決斷是為不能。”
“大事……”玉鏡突地一笑,攏了攏胸前衣襟一笑,“我如今這模樣,便是成了大事,也無麵目見泉下列祖列宗。”
“王爺從未掩飾疑你之心。”阿虎回頭看他一眼,“隻因公子一貫也沒做出甚麽惹他的事。睜隻眼閉著眼也可,耐心等候亦是,你倒關心則亂了麽?”
“你也不必替他試探我。至於關心?”玉鏡深吸口氣莞爾一笑,“我當然關心他。”這就掃眼內室幽幽道,“這天下,恐怕隻有殿上那傻裏傻氣的小皇帝和我一般……”
“一般怎樣?”阿虎挑眉直笑。
“恨他欲死!”玉鏡沒好氣白他一眼。
阿虎卻一點頭進去翻窗:“所以你也傻裏傻氣的。”
玉鏡一怔,坐著發了陣呆才出門去了。
好一陣寂寂無聲,爐中嫋嫋鶴椒香。
作者有話要說: 榻上那人緩緩睜開眼睛,嘖了一聲卻又捂住胸口無奈道:“攝……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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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這是今天的三更,看官們請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