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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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白家離開之後, 容幽手上隻剩下許院長的照片。他現在已經知道,這個人其實姓傅,母親姓許, 和白家小少爺白瀚是生死之交, 曾經任職皇家的宮廷行走。
他回去與傅定和霜樓分享了一下情報。
說到“傅”這個姓氏,可以說是非常顯赫了, 財相傅潛就是現在傅家的家主, 也是主支。其他族裔也是非富即貴,很多正在財相大人的領地上任職。
再說到“宮廷行走”這個職位,雖然是個沒有權力的虛銜, 但一樣非同一般。這個位置一般隻會留給貴族子弟,從年紀差不多的時候就開始做皇子們的伴讀,為未來皇帝積累班底。同時,侍衛身份也很適合在皇帝身邊培養一些苗子,將來即便不為新皇效力,也可以下放出去擔任要職。對貴族子弟們來說,做了皇宮的侍衛,就代表身份上的晉升,未來是一定可以得到一個爵位的,在此期間也一定會廣泛結交其他侍衛, 以圖後效。
那麽, 現在龍衛三上很多貴族對許院長有熟悉感,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把上麵所有的條件結合起來,人工智能圈定了一個人。
這個人讓傅定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因為他是傅定的親哥哥,傅宇。
然後容幽和霜樓也挺吃驚的。
容幽道:“你居然認不出自己的親哥哥?”
傅定鎮定地笑了笑,說:“先不說他整容過。我是我爹第八十一個兒子,前頭那麽多哥哥姐姐,哥哥姐姐們又帶來那麽多嫂子姐夫,又生了那麽多兒子女兒,我大哥孫子都幾十個了;後頭那麽多弟弟,最小的前兩天剛出生。換了你你也記不清……”
“傅九九,”容幽喊他小名道,“請你切入正題。”
傅定於是正色道:“我知道傅宇,他是我的三十七哥,當年他失蹤的時候,我剛剛六歲,他還送過我一個玩具,可惜我沒什麽印象了。他母親姓許,是一位不能化龍的龍血成員,動靜鬧得很大,你到現在都能聽到關於這件事的八卦,我也聽得耳朵起繭子了。聽說她當年一意孤行,非要和我爹好,家裏人攔都攔不住。”
容幽說:“你爹當年就已經有三十六個兒子了吧……”
“咳,說不定當時還有幾個是肚子裏的,我記得了。”傅定說,“不過我爹應該對那位許大姐是真愛,因為在傅宇出生之後,足足十多年,我爹都沒有新的孩子出生。所以在我們家,排行三十六以下的兄弟都很老了,但是之後的兄弟都還算年輕。”
“真愛的保質期也就十年。”霜樓忽然冷冷插嘴,“之後又生了整整一百個兒子。”
室內有點尷尬地沉默了一會兒。
傅定咳了一聲,說:“嗯,也不能用一個特例概括所有男人。我覺得容幽這樣的,明顯就很長情。”
室內更沉默了。
傅定不明所以,小心地分別看了看容幽和霜樓的臉色。
還是容幽用新的話題打破了沉默,說:“傅定,你方便幫我查一下傅宇失蹤的事情嗎?”
傅定說:“這件事應該也曾經鬧得很大,但是我爹這些年諱莫如深,已經沒人敢提起我這位三十七哥了。我要查的話,你得給我點時間。”
“謝謝你,”容幽說,“我這裏要去做另一件事。既然當年許院長……不,傅宇是那種四麵楚歌,隻有一個白瀚在幫助的情況,那麽他要找人做整容手術就沒有別的渠道,很可能是地下非法交易。我要去找找看,當年那個醫生是不是還在。假如他還在,或許他會知道些什麽。”
霜樓說:“我知道這裏的黑市,你跟我走。”
最早的時候,容幽是不相信銀河帝國的帝都也能有黑市的。
但是他後來發現自己顯然太天真,越是這種富麗堂皇的地方,裏麵的人就越需要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幕布,幫他們擋一擋正在自己手裏交易著的東西。
而黑市的醫生往往會有自己的賬簿,防的是有雇主存心殺人滅口。容幽想找的,就是記載有“傅宇”這個名字的賬本。
在這裏,手藝很好的整容醫生明顯是搶手貨中的搶手貨,當容幽問起二十年前的醫生時,還有情報人員能夠如數家珍地念出來。
不過,當他們道明來意,準備去找這位醫生時,容幽被黑市的人攔住了。對方表示:“既然不是想來做手術,那麽一次隻能進去一個人。我們更願意相信本地人,至於原因嘛,你們想必也知道。”
霜樓回過頭,微微對容幽搖頭,示意他可以先走。
容幽知道霜樓的本領,這個黑市裏的人恐怕也沒膽量動明親王的心腹,於是比了個手勢,便走出去等候。
在等霜樓的時間裏,還有兩撥人在跟蹤容幽——這就未免太小看人了,恐怕是以貌取人,把容幽當做了剛出茅廬的小少爺。
容幽理都不理,主動走進一家小店,點了一份麵條,坐在窗邊光明正大地刷起了新聞。
上菜時,服務生走得近了一些,立刻觸發了容幽的警覺,抬頭看了他一眼。
服務生看起來頗為好心,低聲說:“先生是剛從監獄還是軍隊裏出來?我哥那時候也是這樣緊張。我隻是想提醒你,外麵有兩個人是本地的小偷,剛才一直在張望你,等會兒你用完飯,請小心走大路,別再來我們這了。”說完,又免費給他上了一杯檸檬水。
容幽無動於衷,自顧自將麵吃完,才將水一飲而盡。
遠處,服務生向外比了個手勢:兩倍劑量,大象這個時候都該困了。
這一邊,容幽已經起身向外走,剛出門就被迎麵而來的兩個人直接撞了上來。
來人都已經握住了口袋裏的武器,正準備一口氣從左右分別製住容幽的雙手,忽然就感覺一股無形的力道從前向後撲來,硬生生將自己推飛到了空中。
容幽兩手還插在口袋裏,走出店外的步伐都沒變過,依然麵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幽深的雙眼裏似乎根本看不見那兩個人影。隨著他精神力一收,這兩個人淩空轉體幾圈,直接被摜到了對麵的牆上摔下來。
其中一個人倒是頗有骨氣,一聲不吭地抽出囊中白刃,直接撲了上來。
這對如今的容幽來說簡直司空見慣,他伸出一隻手,在側身閃躲的同時精神力一刺,對方那把武器就脫手而出,落入了他的手裏。
容幽反手扣著刀,用精神力作弊,將它在掌中耍了兩個刀花,說:“你們招惹錯人了。”
說完,這把刀便飛旋而出,剛剛好將對方的小腿給釘在了地上。
另一個人才剛剛從牆下爬起來,看得目瞪口呆。
容幽看著他說:“愣著幹什麽,想請我吃飯?”
對方如夢初醒,連忙衝過來扶起同伴,一瘸一拐地走了。
容幽解決完兩個不長眼的小賊,徑直向著一條巷道走去。
穿過明亮的街區,他看到一支反重力懸浮車隊正停在那裏,侍衛們紛紛注意到了他,前來攔截。
容幽徑直從當中穿過,用精神力分開這些人,隨後就聽到了他們手中武器上膛的聲音。侍衛隊長道:“立刻停下腳步,否則我們將以衝撞車駕的名義,將你就地格殺!”
話音剛落,車中有一個人忽然說:“退下吧,殿下認識他。”
整齊的“嘩啦”一聲,所有武器立刻下垂了,侍衛們紛紛散開。
容幽慢慢走到車前,玻璃是單麵的,他看不見裏麵。但他知道有位老熟人在裏麵,因為剛才的精神力波動他是不會認錯的。
“殿下別來無恙,連老習慣也沒有改。”容幽對著車窗說,“每次我遇到什麽情況,您總是喜歡看看;剛來時勸我離開這裏的那封信,想必也是您的授意。過去一年多也是承蒙您的關照了,不過,我現在已經不需要這個了。”
車內良久沒有聲音,也不知道裏麵的人正是什麽神色。
容幽的心裏忽然覺得很是快意,又說:“有位先生當年說的沒有錯,龍是從來不需要依靠別人的存在。雖然有些溫暖聽上去很美好,不過未必就是龍想要的。”
他說完,伸手敲了敲車窗,示意裏麵的人將窗降下來一點。
但裏麵卻沒有動靜。
容幽的精神力靜靜摸上了車窗,感覺到裏麵也有一股力量無聲地蔓延過來,阻止了他的動作。
兩人在沉默中微微較勁了一會兒,容幽陡然間收走了全部力道。
等裏麵的人同樣撤回時,容幽又突然打了個回馬槍,一擊將車玻璃打出了裂紋。
透過模糊的裂痕,他看見了諦明。
諦明並沒有看他,因此隻能看見側臉。他靠坐在座位上,雙目微合,這個時候終於開口了:“小幽。”
第一聲呼喚出口,過去一年間所有的回憶忽然間紛至遝來。
那些溫暖和決絕都不是假的,都曾經存在過,曾經讓人高興過、惆悵過、緊張過、動容過。
鷹山下的樹蔭,白汀湖上的煙花,鯉魚與美酒,災難後一個溫暖的懷抱。
以及離別時的沉默。
“殿下那時候恐怕忘記了一件事,我來替您補上。”容幽說,“‘再見’。”
他說完,從懷中取出一片龍鱗——正是諦明臨別前給他的那片青色龍鱗。
容幽將它直接丟到了旁邊侍衛隊長的懷裏,然後冷酷地說:“分手費就免了。我連您都不稀罕了……還稀罕一個死物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