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痕跡

字數:6646   加入書籤

A+A-




    施世莎在到達施名城住所的時候設想了集中可能, 最後在拐角處提前下了車,順便買了早餐酒。

    施名城的住宅是剛在丹麥買下來的, 裝修裝飾都很新,在附近一片古樸的紅磚房中顯得格外醒目,施名城的品味不錯, 不過施世莎此刻沒有欣賞風景的心情。

    敲門之後,施名城竟然自己開了門。

    “怎麽一大早就過來了?我還說等到周末和你一起做晚飯,”施名城看到是施世莎, 明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隻不留痕跡地看似隨意地靠在門邊,語氣慵懶。

    沒有讓傭人來開門,說明施名城把傭人都遣回家了。

    施世莎更加肯定白輕翡就在施名城的宅子裏。

    施世莎微笑:“阿姨說你接連幾天都喝酒到夜不歸宿, 爸爸現在還在住院, 她沒有辦法親自過來, 所以讓我來看看。”

    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地把門推開了一點, 顧自走到廚房的操作廳裏, 把酒放在了台麵上。

    施名城走過來, 找到開瓶器就開著酒說道:“最近工作上事情太多, 那些酒局都是應酬,我不能不去,要是業績輸了大哥,爸爸又要說我了。”

    施名城和施耀城的競爭無時無刻不在, 施世莎對此心知肚明,不過畢竟施耀城和施世莎是有百分百血緣關係的人,所以末了施耀城還是體貼地對施世莎說了一句抱歉。

    “沒關係,”施世莎笑著坐下來,順手拿過一本健身雜誌,“家族企業始終要你們繼承,能力當然要靠鍛煉。”

    施名城把酒遞給施世莎,問道:“你今天來不是找我講這些閑話的吧。”

    施世莎喝了一口:“的確,我想見見和我一起過來的那位白小姐。”

    施名城說:“找她做什麽?”

    施世莎從包裏拿出一隻手機:“這是她的,忘帶了,我給她動過來。”

    施名城伸手就要拿手機:“我轉交給她就是了。”

    施世莎摁住手機:“讓她親自來拿。”

    施名城看著施世莎,頓了頓道:“世莎,別多管閑事。”

    施世莎微微一笑:“是不是閑事,你讓她出來就知道了。”

    施名城驀地抽身走開:“你走吧,你今天是見不到她的。”

    施名城說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陰冷的,施世莎覺得施名城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就像一隻清晨醒來正欲咆哮的獅子,靠近他隻要一不小心,就會被咬個四分五裂。

    施世莎看了施名城的背影一眼:“你最好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施名城突然失控:“什麽後悔?白輕翡,這個女人,你們都瞞著我,她都快要成大哥的妻子了,你們全都瞞著我!全都在看我的笑話?家庭地位我爭不過大哥,血統純正我爭不過大哥,現在連個女人我都爭不過大哥!連白輕翡這樣的女人都能看不……”

    啪!

    施世莎走近了施名城就甩了一巴掌,把施名城剩下的話結結實實地堵了回去。

    “你最好清醒一點。”施世莎冷冷地看了看施名城,轉身去尋找白輕翡了。

    這個宅子隻有兩層,施世莎很清楚施家建築的結構特征,要找到施名城精心安置的白輕翡並不算難事。

    不過在一間朝北又沒有暖氣的房間找到白輕翡的時候,施世莎還是驚了一下。

    因為白輕翡雖然穿戴整齊,但是臉上卻蒙了一層紗布。

    “白小姐,”施世莎一時失神,走上前撫住白輕翡的胳膊,沉了聲問道,“你還好麽?”

    白輕翡似乎在昏睡,聽到聲音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是施世莎,一下子就撲到施世莎的懷裏,停滯了很久才說道:“我以為我要永遠待在這裏了。”

    白輕翡此刻的樣子好似一隻完全受驚得兔子,才幾天不見而已,白輕翡抱起來就是一把骨頭,施世莎摟著她都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她磕著碰著。

    還好,白輕翡還活著。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白輕翡身體怎麽樣了,但隻要還能聽到她說話,施世莎就覺得剛才呼之欲出的擔心終於擱下來了一點。

    但是,白輕翡的臉……

    “你出什麽事了麽?施名城對你做了什麽?”施世莎忍著內心的憤怒問道。

    白輕翡沉默片刻說:“他說自己知道了全部的事,說我罪有應得,然後……”

    “然後怎麽樣?”施世莎覺得對施名城的忍耐快要支撐不住了。

    白輕翡說:“他用刀劃花了我的臉,說以後我再也不能用這張臉……”

    “別說了,”施世莎製止了白輕翡,“我知道了。”

    施世莎拿出手機很快撥打了報警電話,白輕翡一下子摁住她的手:“你幹什麽?”

    施世莎說:“這裏有人行凶傷人,不應該交給警方審判麽?”

    白輕翡製止她道:“不可以,我不同意。”

    “你不用維護他,”施世莎說,“我已經決定了。”

    白輕翡站起來說道:“施小姐,你忘記了麽,在之前我答應過你,不會因為這件事傷害和連累到你的你家人,如果你現在報警,施名城一定逃不過牢獄之災,你的父親怎麽辦,你的繼母怎麽辦?”

    “不,這不一樣。”施世莎沒有想到白輕翡會這樣說。

    白輕翡繼續道:“我答應過你的事,就會做到,不會因為我破壞你的家。”

    其實那樣的家,不要也罷。

    隻是施世莎沒有說出這句話,隻是更用力地抱緊了白輕翡。

    施世莎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這整件事都是因白輕翡而已,白輕翡絕對算不上無辜,但是不管事情發展到哪一步,施世莎發現自己都無法,或者,不忍責怪白輕翡。

    更何況,白輕翡現在……

    “要是我毀容了怎麽辦?”白輕翡在跟施世莎上車的時候問道,“估計嫁不出去了。”

    施世莎朝著醫院的方向開著:“你也會擔心自己的婚姻問題?”

    白輕翡反問:“我為什麽不擔心?”

    施世莎看了白輕翡一眼,由於紗布蒙著,看不清楚白輕翡臉上到底怎麽了,不過據白輕翡講,施名城的確是往她臉上劃了幾刀的。

    就算能治好傷口,留下的疤也不會那麽容易淡化。

    白輕翡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的美貌,如果臉毀了,那就不單單是能不能嫁出去的問題了。

    “因為你太美,很少有人敢娶你。”施世莎這麽想著,忽然心裏很擔心白輕翡,但是又不能明顯的表現出來,於是這樣說道。

    說話間,兩人就到了醫院,掛了一個急診也一直等到下午才排上號,做檢查的時候施世莎一直陪著白輕翡,不過當要取下紗布的時候,白輕翡忽然起身對施世莎說:“這裏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到外麵等我吧。”

    施世莎看了看醫生,醫生點頭示意:“沒問題,這樣的檢查她自己就可以了。”

    施世莎走出檢查室,末了給左憫情打了電話,左憫情沒有接,不過發過來一條短信:我很難受,不要找我。

    施世莎看到這樣的內容就知道施名城並沒有向左憫情透露什麽,不過,施世莎卻開始懷疑自己此前一直維護施名城和施耀城的必要。

    在白輕翡受傷之前她從未質疑過自己的決定,但是當看到白輕翡就算受傷,也要堅持遵守她對自己的諾言,施世莎忽覺得心底有些疼,又有些軟。

    就好像白輕翡用細細尖尖的指甲,在她心窩裏最柔軟的的部分,不動聲色地,戳了一個口子,每當血液流過時,便會清晰地提醒她白輕翡在她心口所處的位置。

    不深,不淺,不近,卻也不遠。

    施世莎籲了一口氣,給施岩德發了一封短信之後,檢查室的門打開了,醫生出來,瞧見了施世莎,說道:“你進去看看她吧。”

    施世莎走進檢查室,隻看到一片黑暗,施世莎憑借感覺走到檢查椅子上,伸手就觸到白輕翡,然而白輕翡一動不動,連一聲也不出。

    施世莎蹲下來,摸到白輕翡的手臂,摟了摟白輕翡說道:“我帶你回去好麽?”

    施世莎在丹麥時,早前曾用自己打工的錢買了一套小公寓,因為登記在一個朋友名下,所以特別隱蔽,連施岩德也不知道地址,施世莎從未帶過任何朋友來過這裏,算起來,白輕翡是第一個訪客。

    等到洗漱完畢換好睡衣,已經是日暮西山了,丹麥本來日落就早,不到六點的時候,整個天色就已經黑透了。

    施世莎給白輕翡的房間換上了新的風信子花,對白輕翡說道:“這種花香會過敏麽?”

    白輕翡說:“不會。”

    白輕翡的聲音又細又軟,聽上去雖然不是氣若遊絲,但是的確沒什麽精神。

    施世莎的房間一向是簡潔又幽靜的,床鋪得足夠大又柔軟,白輕翡往上麵一躺,整個人好像立刻就消失在空氣中了。

    施世莎坐在白輕翡身旁,伸手掖了掖白輕翡的被角,忽然聽到白輕翡開口道:“我冷,是不是暖氣不夠暖。”

    “暖氣已經很暖了,”施世莎脫了外套和鞋,挪上床,睡到白輕翡身旁,從背後摟緊了白輕翡道,“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白輕翡沉默片刻,說道:“不夠。”

    施世莎把白輕翡整個人翻過來,麵對自己,伸手觸了觸白輕翡的臉頰,指尖正要往別處去的時候,白輕翡一下子摁住了施世莎的手腕製止了她的進一步動作。

    施世莎就在白輕翡製止她的地方停了下來,指尖轉而輕輕扣住白輕翡的下巴,一偏頭就吻了上去。

    白輕翡今天用的是她的沐浴露,她的洗發水,連睡衣都是她喜歡的款式,就好像白輕翡換了一個讚新的殼子,身上所印的logo全都是施世莎的名字。

    這麽想著,施世莎的吻更加深入了。

    白輕翡此刻並不是她平時那光彩照人的模樣,這一刻對於白輕翡來說,大概是人生中最灰暗的低點,然而施世莎卻覺得白輕翡在現在的模樣在她心裏刻出的痕跡是最深的,她找不到源頭,也找不出軌跡,但是施世莎卻切實地感受到白輕翡從內到外的全部。

    白輕翡的心跳同步了她的心跳頻率,白輕翡的呼吸覆蓋了她的呼吸張翕,白輕翡的長發纏繞了她的發梢發尾。

    施世莎覺得,她其實,是有點喜歡白輕翡的。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但是現在,若是白輕翡開口問她,她一定不會否認。

    作者有話要說:  對於施小姐來說,要她喜歡上什麽人是不容易的,不在於容貌家世地位,而在於是否有和她靈魂同步的機會。佘仔覺得,愛情,就像人類向宇宙發送的無線電波,你知道在某處會得到回應,然而卻不知道要等多久,也不知道回應你的人到底是誰,但是隻要堅信有的話,那麽總會在一個特定時候,在自己的波段收到來自光年之外的回應,而且是唯一的。對於像施小姐這樣愛情坎坷的人來說,這個是獲得愛情的唯一法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