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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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剪終於還是將嶽婉瑩的屍體運回了江獨客家,和江獨客的兩截屍體一起埋了。
唐剪沒有讓他們並骨,因為唐剪覺得,他們一定都不希望那樣。
夜,在唐剪這一番番的事情過後,終於再度麵帶冷笑地昏暗了誅仙鎮的天空。
唐剪收拾心緒,帶著心中懷疑趕到了朱衣巷,這是他和司徒南湘之前約定的地方。
司徒南湘已到,在等著他。
看到唐剪後,司徒南湘沒有說什麽,他甚至沒有等唐剪走近,就舉步走向了朱衣巷另一邊,然後忽然消失在一個牆角。
朱衣巷銜接水街,水街口是誅仙鎮出鎮的主路,那裏依然守著張白山的匪兵,昭示著張白山原本是人傀儡的真相,昭示著張白山派兵封鎮,隻是為了讓“該死”之人不能逃脫的真相。
這些事本不該這樣明白地彰顯出來的,唐剪想,對方已經不再掩飾這一點,看來是殺戮已經到了尾聲。
同時,這似乎也代表著對方確信,司徒南湘死路難逃,可司徒南湘對此還一無所知。
司徒南湘隱身之後,唐剪走過去,走過隻剩下一個小夥計、小夥計卻也沒了聲息的半錢堂,走過不知是否隱藏著暗中窺視的杜命的杜命棺材鋪,以及徐記香燭店,徑直走進水街,走向了水街口。
水街不長,唐剪很快走到了那些看守街口的匪兵近前。匪兵們中間是有跟著張白山被唐剪打過的人在的,所以對唐剪充滿提防,看到唐剪,匪兵們立刻端起槍來,將唐剪攔了下來。
司徒南湘的計劃完全談不上高明,核心隻有一個——殺人者不會允許司徒南湘逃活,所以如果司徒南湘突破了張白山匪兵的防線,他一定會親自現身攔截。
所以司徒南湘要唐剪做的,就是幫助他突破某一處匪兵防線,引蛇出洞,然後兩人合作將其狙殺。
司徒南湘對唐剪說,他已經勘察過,水街口的守兵,是幾個出鎮口人數最少的,所以就選那裏突破。他說他已經暗中買下徐記香燭店,並會提前在那裏點燃噬魂香,隻要唐剪將水街口的匪兵引進香燭店,匪兵就會被噬魂香所迷,行動遲緩,無法使火槍形成威脅,他們就可以趁機一舉擊倒他們全部,突破水街。
唐剪不認為司徒南湘這樣的計劃會湊效,尤其是他看到張白山的屍體之後,他甚至不認為這是司徒南湘真正的計劃,但他還是來了。
他來,是由於兩個原因——如果小毛子真的在司徒南湘手裏,他就隻能按照司徒南湘所說的去做;而如果小毛子不在司徒南湘手裏,則很可能在殺人之人手裏,他就很有必要利用司徒南湘這個真假存疑的計劃,使殺人者出現在自己麵前。
匪兵手裏是端著槍的,唐剪很厲害,但唐剪也無法從子彈雨裏活著突破,更何況,他本來也不需要突破,所以被攔截之後,唐剪乖乖地轉身返回,但走回不遠,他便在地上盤膝坐了下來。
這種姿態近乎挑釁,那一隊匪兵看到,立刻叫喊起來,作勢驅趕唐剪,唐剪隻是不理,直到那些匪兵開始端槍瞄準,唐剪才又站起身,施施然走回了朱衣巷。
走回朱衣巷時,唐剪對那些匪兵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將拐入朱衣巷的瞬間,他突然提速,拔足射入朱衣巷。
唐剪這樣的做法,也是司徒南湘之前的交代,唐剪自己實在覺得這做法有些幼稚,不會對匪兵們產生效果,但司徒南湘認為可以,唐剪隻能接受。
讓唐剪吃驚的是,偏偏這樣幼稚的方法真的見效了!
唐剪這一番做戲,成功地吸引了匪兵們的注意力,成功地勾起了匪兵們的懷疑心,所以他射入朱衣巷後,匪兵們相互看看,交換了一圈眼神,為首一個小頭目揮揮手,帶了大部分人,端起槍,小心翼翼地跟過去,跟進了朱衣巷。
——唐剪的樣子很像朱衣巷裏藏有什麽路,作為守衛水街朱衣巷這邊的兵,匪兵們當然趨功避過,所以忍不住要進入朱衣巷檢查。
當然,當匪兵們進入朱衣巷,唐剪已經不見蹤影,但也當然,唐剪已經恰到好處地留下了可供匪兵們發現自己實際躲入了哪裏的痕跡。
於是,匪兵們“聰明”地發現了唐剪的痕跡,追著那痕跡,他們進了徐記香燭店。
唐剪進了徐記香燭店,香燭店裏香煙繚繞,如雲如霧,並沒有司徒南湘的身影,他以衣袖捂住屏住呼吸的口鼻,進入內室,依舊不見司徒南湘。
耳際已經傳來匪兵們的腳步聲,唐剪閃身從後窗掠出,隱蔽起來觀察,看到匪兵們端槍魚貫走進香燭店,東翻西翻,找了半晌,一個個全無防備,卻沒有一個人中毒昏迷。
唐剪明白了,司徒南湘所謂的計劃,果然不是他說給自己的樣子。
皺眉略微思索,唐剪心中已明,他疾步繞出一段距離,翻身躍出徐記香燭店後院,匆匆走上水街,果然看到了自己擔心的情況。
——那些匪兵並沒有全部跟入徐記香燭店,還留有幾人守著水街口,此時,那幾個人已經全部倒在地上,看樣子,是活不成了。
顯然,司徒南湘果真並沒有按照他說給唐剪的計劃行事,他要的,隻是唐剪當做誘餌幫他引開大部分守兵,然後他自己解決剩餘之人,獨自逃離。
至於作為誘餌,唐剪是會被槍殺還是如何,司徒南湘當然不會關心。
不過,司徒南湘的手段還是讓唐剪有些吃驚——雖然剩下的匪兵已然不多,但能讓他們一槍不發就全部倒下,畢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唐剪想不到司徒南湘可以做到。
但司徒南湘畢竟是做到了,唐剪的眉頭皺了起來,心中燃起怒火——他並不是憤怒自己被司徒南湘利用,他本就知道自己在被利用,他憤怒的,是司徒南湘並沒有給他留下小傲。
好在,時間這麽短,司徒南湘絕然去之不遠,而且唐剪覺得正如司徒南湘所說,突破張白山的匪兵,隻怕也絕不代表就可以逃出誅仙鎮,司徒南湘,恐怕真的會直接遭遇殺人者的攔截。
不管怎樣,總是要追,唐剪當下絕不耽擱,展開獾行步,以最快的速度追出了水街口。
然後,他又驟然停下了腳步。
唐剪的腳步是被拉住的,而拉住他的腳步的,是一聲呻吟。
那聲呻吟微弱如絲,響起在倒地的匪兵們中間,唐剪聽得分明,那呻吟聲屬於小毛子!
唐剪猛然停了下來,猛然回頭,然後一眼便看到了身穿匪兵軍裝,混在匪兵中躺在地上的小毛子!
小毛子顯然受傷了,身上軍裝破了好幾個位於一條線上的洞,每個洞口都流著黑血,掙紮想起,卻是不能。
同時唐剪也看出,其他匪兵倒下,是因為他們都中了毒鏢,而小毛子的傷,卻和他們都不同。
唐剪幾步過去,把小毛子扶起來,小毛子看見他,眼神裏的恐懼中多了一絲欣喜,想開口說話,卻吐出一口血暈死過去。
唐剪趕緊先將小毛子抱離水街口,躲入隱蔽處,解開他的衣服,赫然發現他的身上竟纏著一圈鐵鑄機簧,機簧太緊,已經直勒入肉。那機簧一圈裝著十數個發射口,如今每一個發射口都已經空了——顯然,那就是小毛子身上軍裝破洞以及那些匪兵身上毒鏢的根源。
唐剪立刻知道,必然是小毛子的身體被當做了送毒鏢機簧到匪兵們中間發射的工具,而為了可以讓他軍裝遮擋的身體不被發現隱藏的秘密,機簧被極限地收緊,緊緊地勒住了他瘦小的身體,所以他也跟著中了毒。
唐剪心中怒火升騰,咬牙忍住,雙手緊扣,掰開那該死的鐵機簧,在小毛子身上吐氣推拿,過了片刻,小毛子總算睜開了眼睛。
小傲,是司徒南湘傷了你?”看見小毛子睜開眼睛,唐剪目光中閃爍著心疼沉聲發問。
小毛子眼神恐懼中帶著迷茫,又有看見唐剪的歡喜,忽然又露出愧疚,哽咽地說:“大哥……我……我弄傷你了。”
唐剪並不知小毛子這句話的含義,他也並不在意自己的傷,他更關心的,是小毛子的傷。
小傲,是司徒南湘傷了你嗎?”放柔聲音,唐剪再問。
……是。”小毛子似乎被打壞了腦子,猶疑地說。
其實,當看到小毛子這樣地出現,看到他這樣的“用途”,唐剪已經確信,果然是司徒南湘擄去了小毛子,而既然是司徒南湘擄了小毛子去,除了他還會有誰傷了小毛子呢?但唐剪還要詢問小毛子,隻不過是他本能的謹慎——司徒南湘雖惡,唐剪也不想冤枉了他。
而現在既然小毛子已經說是,唐剪當然更再不能任由司徒南湘就這樣離開,哪怕,小毛子已經回到了他的身邊。
幽幽吐出一口氣,唐剪抱起小毛子,疾返回水街口,出鎮向司徒南湘追去。
雖然猜測司徒南湘殺人出鎮,總要耽誤一些時間,不會逃之太遠,但追上他的速度,還是讓唐剪感到一絲意外。
他竟隻追出不足半裏,就追到了司徒南湘,因為,司徒南湘果然已經被攔了下來,被一個又瘦又高的黑衣人和又一群火槍匪兵攔了下來。
那個黑衣人是個唐剪完全沒有見過的一個人,他又瘦又高,通體黑色,臉色卻是刺目的慘白,站在匪兵隊前,像一截不祥的焦木,直挺挺地杵著,透著陰森森的亡者之氣,讓人即使遠遠地看見,都立刻渾身產生不適的感覺。
看到那黑衣人時,唐剪的心動了一動,立刻想到,攔下司徒南湘的,根本不是張白山匪兵的火槍,而隻是那個黑衣人一人之力。
顯然,黑衣人應該就是誅仙鎮這些時日來的“殺人之刀”了,他當然不是林遲英,卻像和林遲英一樣,也是鬼。
黑衣人也不是巫朗,這一點唐剪可以確定,但唐剪卻不能確定他也不是巫朗和孫婆婆的婆羅姆教的人。
他也就該是殺死自己的三叔顧行途的人了——唐剪想。不過唐剪卻很詫異,事實失敗地追尋這麽多天,此時此刻,仇人突然真切地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自己心中卻似已沒有了仇恨,就像……是湖底洞裏林遲英的控訴,已經消弭了三叔被殺使自己產生的本就不多的仇恨。
而司徒南湘身邊,竟然還有一個人。那是個讓唐剪愈加意外的人,那竟是老妖精陶五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