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受之有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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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騎自行車上班就行了。”

    他心裏雖然很想要,但也覺得這獎勵太豐厚了,受之有愧,真誠地推辭。

    我馮某人的得力助手騎自行車上班,這太丟我的麵子了,為了我的顏麵,你就不要推辭了。”

    想想確實是這樣,談合同,對方看的是你的實力,自己總坐老板的車去也太顯得小家子氣了,再說騎自行車上班哪有開車上班爽啊。

    最後在恭敬不如從命的禮貌用語出口後,席春波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公司獎勵的車子。

    當然後來更讓他高興的是老板居然為他買的是寶馬車,這大大出乎他的想象了,他猜測過老板會送他什麽車,但絕對猜不到是名貴的寶馬,要知道他是個從農村出來的打工的,論學曆隻是高中畢業,自考大學還沒有拿到文憑。在公司大學生都有不少的情況下,他能混到現在的地位簡直不隻是有能力了,更有著幸運。

    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了車後,隻要晚上不加班,席春波就會開著他的寶馬出來兜兜風,炫耀炫耀,他也覺得好笑。人啊,都是愛慕虛榮的動物,誰也不能免俗的。

    終於有車了,兜風的心情,真爽!

    嶄新的白色寶馬在車流中很醒目,瀟灑自如地握著方向盤,看著街道兩旁匆匆而行的芸芸眾生,席春波的心情興奮無比,比吃了蜜糖還甜。在閃爍的霓虹燈光的照耀下,想到剛來這個城市,住在狹小破爛的出租屋靠方便麵維持生計的狼狽的打工生活,他感歎不已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俗話用在席春波身上再恰當不過了,一個處於底層地位的打工的,如今開著寶馬車兜風,地位的懸殊真是天上地下。

    我也有今天。”

    如此一想,他高興的心情卻不翼而飛了,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落寞與傷感。

    聽首歌吧,想法一閃現,他的右手熟練地按了一下播放鍵。淒美傷感的《東風破》的歌聲悠悠傳來。

    一盞離愁孤單佇立在窗口/我在門後假裝你人還沒走/舊地如重遊月圓更寂寞/夜半清醒的燭火不忍苛責我/一壺漂泊浪跡天涯難入喉/你走之後酒暖回憶思念瘦/水向東流時間怎麽偷/花開就一次成熟我卻錯過/誰在用琵琶彈奏一曲東風破/歲月在牆上剝落看見小時候/猶記得那年我們都還很年幼/而如今琴聲幽幽我的等候你沒聽過/……”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如今的席春波雖然地位變了,但他朝思暮想願意牽手共白頭的初戀情人卻永遠與他沒有緣分了。

    要是當年有現在的條件,他一定不會失去他的初戀情人。他傷感地想,鬱悶的抬起頭,看著車外閃爍的霓虹,熙來攘往的人流,他想起了自己那貧窮落後的小山村,很感慨了。

    席春波很後悔,要是知道會有現在的發財,他當時一定堅持離婚。他那時之所以聽了李馨的話不離婚,主要原因是覺得對不起孩子與老婆,而內心還覺得他不能給她富有的生活,他對自己打工的前途沒有信心,他不願意讓她跟著他吃苦受罪。他愛她,就希望她生活得富有,生活得幸福。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席春波對李馨的愛就是這樣的執著。

    每當席春波想起李馨省吃儉用送錢給他治病時,他就感激。患難見真情,兩人間這份充滿純真之情的早戀是真愛,是貧窮時相濡以沫的關懷,是值得珍惜的。現在,他願意從零開始奮鬥,隻要命運能讓他得到她,但他知道她要走出離婚這步太難了,他很在乎她的感受,他不願意讓她為難,但他卻又是多麽希望能與她攜手共白頭啊。

    難道是我的錯?我有錯嗎?他問過自己多次了。唉,即使自己沒有錯,他也深深地自責,如果不是給他買車,賈麗不可能有機會認識他的老板,也就不會把青春以及她的愛情錯誤地托付在一個老頭子身上了。雖然席春波對老板充滿了感激,老板的知遇之恩,是他這輩子也無法報答的,但想起賈麗靚麗的外貌,大好的青春,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他心裏就堵得慌。他找賈麗,質問了一番,但質問後,他的心情依然極度鬱悶,盡管還沒有吃晚飯,他現在一點食欲也沒有。他打了方向盤,將寶貝車轉了個彎,開進了冷僻的街道。行人稀少,沒有了紅綠燈,他於是提速,寶馬愛車風掣電閃,如離弦之劍衝到了街道的盡頭。

    一通發泄後,水泥路到了盡頭,他不得已停下了愛車,端坐車中,臉色陰沉,思維空前活躍又混亂無比。

    胡思亂想了很久,他將目光移到車外,他知道現在的位置是在城東的開發區附近。由於城市大規模鋪開的開發,這裏相對很偏僻,可以說基本上還是一片荒蕪,房屋稀稀拉拉幾幢,都還在修建中。看看天色陰沉沉,怕馬上要下雨,也確實覺得沒什麽看頭,他就調了個頭把車往回開。

    席春波心不在焉,毫無目的地開著車,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絲飄在擋風玻璃上,模糊了視線,他開起了雨刷,隨著雨刷有節奏的擺動,視線清晰了,他才看清楚了正把車開在一座橋上,剛才來時的車速太快,心情太糟糕,根本沒有看見這座橋。

    不會吧?怎麽會是她?他心跳加快了,本能地將車開到橋邊,突然緊急刹車,揉了揉睜得很大的模糊的雙眼,盯著橋上在蒙蒙細雨中款款走來的撐著一把淡紫色小花傘的姑娘。但仔細看後,才知道認錯了人,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初戀情人。

    失落極了的席春波下了車,站在這座規模不大的新修的橋上,任憑細雨飄在他的頭上,打濕他的衣服,看著從身邊走過的陌生女孩,更深的惆悵襲上了心頭。

    看什麽看?色狼!”

    也許是他的目光太過專注,陌生女孩把他當成色狼了,已經走過了他的身旁,還不忘生氣地回頭看,小聲罵了。

    席春波才覺得自己很失態了,呆立著,尷尬得啞口無言。

    一個人在出租屋裏的寂寞無聊的生活,席春波過夠了,極度鬱悶的,現在不想馬上回家,就走到橋邊欣賞黃昏時細雨朦朧中的風景。望著橋下緩緩流動的河水,他感覺心情輕鬆多了。生活本身就充滿了無奈,生命本就是一個流動的過程,正如羅曼?羅蘭在《約翰?克利斯朵夫》中說的:“每個生命的方式是自然界的一種力的方式。有些人的生命像沉靜的湖,有些像白雲飄蕩的一望無際的天空,有些像豐腴富饒的平原,有些像斷斷續續的山峰。”

    無論多麽順暢的人生,其實生命中真正的快樂太少,更多的是無奈,是不能改變既定事實的無奈。

    席春波停停走走,走走停停,欣賞橋邊的風景,感受落寞的心情。

    雨停了,視野開闊了,空氣清新了,放眼遠處的青山,經過細雨的洗禮,顯得更加蒼翠了。

    人生太短暫,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享受眼前的快樂,這也不失為一種瀟灑的明智的生活態度。

    心情豁然開朗了的席春波,將頭一揚,再次把目光投向河中,依依不舍地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麵,走向寶馬車準備回家。

    當他拉開車門時,一個騎著自行車的小夥子,正驚驚慌慌,歪歪扭扭艱難地騎過來。

    一定是個剛學騎車的。席春波笑了一下,懶得理會,轉身準備上車了。

    天!怎麽搞的?不會吧?他怎麽向寶馬車衝過來了?席春波很緊張了,他聽見了自己突突跳動的心跳聲,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糟糕了!天啊,還沒等席春波做出任何阻止的動作,就聽見了“咣”地一聲,小夥子連車帶人撞到了車上了。席春波痛苦地皺了皺眉頭,忙睜大雙眼盯著他心愛的寶貝,心疼得很。

    老天啊,這是新車啊,席春波的思維停頓了似的,有那麽好幾秒中,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反應過來後趕忙跑到被撞的地方,緊張地看了看,又用手指摸了摸,幸好隻是擦了一道車輪印子,不注意的話應該看不出來的,緊張的一顆心終於長長地鬆了口氣,徹底放輕鬆了。

    放鬆了心情,他才有時間與心情看看摔在地上的小夥子。

    小夥子坐在地上,用手摸著屁股,用惡狠狠的眼光看著他。

    這世道變了,撞了別人的車,道歉都不說一聲,還用敵視的態度對待受害者,席春波很感慨,但還是大度地上前伸出右手想拉起他,還紳士風度地問他受傷沒有。

    我受傷了,你逃得了責任嗎?”

    小夥子對席春波伸出的手看也不看一眼,自己站起來,質問了。

    席春波今天本來就鬱悶才出來發泄的,盡管心情已經好了,但一聽小夥子的質問,就很生氣了,說:“你這不是胡說八道麽?我的車停在這裏,我也沒在車上,我沒有開車,是你撞了我的車,我有什麽責任?你撞了我的車,還要倒打一耙,有這樣的道理麽?我看你是根本不會騎自行車。”

    席春波本來想說沒有三兩三,上什麽梁山,但覺得這話文縐縐的就沒有說出口。

    剛拉開車門,就聽小夥子以鄙視的語氣說:“像男人就該敢做敢當。”

    席春波哭笑不得,本來不想再理睬他了,但被一個小孩子教訓,太窩囊了,於是再次笑了笑說:“我不僅像,而且肯定是個男人,我隻是不明白我‘做’了什麽了?我要‘當’什麽?”

    沒見過像你這樣的男人,你明明看見我摔倒在地上,你一點也不關心我,卻緊張地看著你的車。是人重要還是車重要?我看你連最起碼的人道主義精神都沒有。”小夥子說得義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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