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不當大姐頭好多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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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銘便光明正大地留了下來。

    望舒再次來看望陳妤,卻見到床邊突然多出了一個男人時, 隻驚訝了一瞬, 臉上就露出了然的神色。

    師妹之前趕人的話, 果然隻是氣話而已吧……她明明就放心不下。

    陳妤看見望舒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誤會葉銘留下的原因了,但她也不多做解釋,隻言簡意賅地說:“師兄, 這段時間我精力不濟,教中的事務便托葉銘替我操持, 你意下如何?”

    她用一種極為溫和的目光看著望舒, 她其實是知道這個師兄不喜俗物, 師父的遺願對於他來說並沒有多麽大的約束,若不是因為自己承襲了教主之位, 擔下了重任, 想必他更願意離開青木教,去過雲遊四海的生活。

    所以……她自己弄出來的爛攤子,自然也不能叫望舒來收拾。

    望舒愣了愣, 視線緩緩移到默然不語的葉銘身上, 電光火石間,他就想通了陳妤的用意。

    “師妹, 你無需顧慮我, 你想做的事,我也可以替你做到!”望舒不禁皺起眉頭。

    師妹為他打算的已經夠多了,從一開始因為他不願受拘束, 而主動讓他遠離教中事務,到現在這種關頭還不願拖累他,從而選擇將他遠遠推開……

    望舒歎了口氣,語氣澀然:“我身為師兄,本應照拂於你,結果卻處處讓你憂心,我這個師兄做得真是不稱職啊……”

    陳妤搖了搖頭,輕輕笑起來:“不,是我太任性了。”

    她從床上站起,走到望舒身前站定,仰起頭來,眼神複雜地凝視他良久,最終伸出手去,輕輕地懷抱住他。

    望舒雙眸驀地睜大。

    嚴格來說,這其實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擁抱,陳妤的雙手隻是虛虛地環住他,甚至兩人之間還留有很寬的縫隙,但這種從未有過的親密舉止已經足夠讓望舒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在他們身後看不見的角落,葉銘倏地垂下眼去,指尖幾乎將掌心掐出一道道血痕。

    “師兄。”陳妤隻虛抱了一下,很快就收回手,望舒還有些回不過神,她就已拉開了距離,“我一直清楚,你總是寬容我的任性,哪怕我帶來了天大的麻煩,你也不曾責怪過我……”

    她衝著望舒微微一笑,目光柔和下來:“也別說什麽不稱職的話了,我缺月的師兄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

    葉銘狠狠地咬住下唇,直至口腔中彌漫出濃濃的血腥味,他都似毫無所覺,也像是不怕疼一樣,腦海裏盤旋的隻有陳妤剛剛那句話。

    望舒是天底下最好的,那他呢……?

    他這樣一個人,先是心懷不軌蓄意接近,後來害得她淪為階下囚,更是奪了她的清白,陳妤心中怕不是覺得他是天底下最肮髒汙穢的東西了吧……

    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髒。

    有時候站在陳妤麵前,他總是不敢直視她的雙眼,怕看到她眼中厭惡鄙夷的神情,怕自己這副模樣會汙了她的眼。

    葉銘突然想起他還是青木教護法時的那個月圓之夜。那時候陳妤為了救他而主動渡毒,雙眼暫時失明,所以在後來走火入魔時,將他錯認成了望舒。

    直至現在,葉銘都記得她那一聲聲“師兄”,每一次呼喚都像是刀子一樣割在他心上。

    葉銘不由開始想,陳妤會不會也對望舒有著別樣的情愫呢?就算那不是男女之情,可望舒無疑在她心中占據著極重的分量,她毫無保留地信任他,滴水不漏地護著他,甚至於她如今找上自己,也隻是為了護望舒清淨,不讓他被俗物纏身。

    想到這,葉銘心底隱隱生出一絲嘲笑,這份嘲笑既不是針對望舒,也不是針對陳妤,而是給他自己的。

    葉銘也說不清在嫉妒些什麽,又或許這不是嫉妒,而是羨慕。羨慕望舒能大大方方地對她好,羨慕他們二人有著長久的師兄妹情誼,而自己卻隻能像見不得光的生物,躲在暗處神傷。

    但這絲傷痛背後,卻是自虐似的快意。

    陳妤不屑於懲治他,所以他不要她動手。懲罰這種事情,不需要髒了她的手,他自己就能做到。

    而且做得很好。

    葉銘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連望舒是什麽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直到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陰影,他才渾渾噩噩地抬起頭來,撞入陳妤冷淡的眸子中。

    “……怎麽樣了?”葉銘這才留意到望舒早就離去,用盡力氣勾起一絲弧度,問道。

    陳妤靜靜看了他一會,道:“你若是無事,就陪我走走吧。”

    葉銘怔了幾秒,點了點頭。

    這兩個都是武藝超群之人,他們輕而易舉就避過了據點中巡視的青木教弟子,來到了外麵。這處據點選址在隱蔽的山間,陳妤走在前頭帶路,沿著山脊一路行去,就來到了懸崖邊。

    高處的風呼嘯著打在人的臉上,如同刀子一般鋒利,陳妤站在懸崖之上,微眯著眼俯瞰著下方,而葉銘則是緊張地跟在她身後,猶豫著是不是要伸手將她拉回來。

    “這邊風大,我們……”葉銘想勸她離開,底氣卻不太足。

    陳妤輕哼了聲:“怎麽,你還怕我跳下去不成?”

    葉銘立刻搖頭:“不是,隻是現在應該以你身子為重,這樣吹風不大好。”

    “無所謂了。”陳妤眉目冷淡,“反正遲早都要垮的,再怎麽精心養著也沒用。”

    葉銘最聽不得她這種不把自己的安危當回事的話語,但又找不到立場來反駁,眉頭差點皺成一座小山峰,看上去糾結萬分。

    陳妤也不理會他聽到了會作何感想,沉默半晌後,突然說:“葉銘,其實最開始知道你是善義堂安□□來的探子時,我是恨不得殺了你的。”

    葉銘沒想到她忽然之間提起這件事,一時就忘記了自己剛剛還在組織著勸說的話,隻愣愣地望著陳妤的背影。

    群山之下,她的衣衫被風拂動,簌簌作響,背影瘦弱而單薄。

    陳妤沒有回頭,隻是眺望著遠處起伏的山嶺,風將她的聲音傳送到葉銘耳中:

    “我當時在想,誰都可以背叛我,但你不行。那時候師兄總是勸我,讓我不要太過信任你,我不聽,我對他說,你既然是我所喜愛之人,那我就不會懼怕去信你。”她的聲音被狂風所模糊,但葉銘仍舊能聽得清清楚楚,“我連我愛的人都不敢去信,那還有什麽意思呢?”

    她似乎回想起什麽,背對著葉銘的臉上勾起一絲清淺的笑意,那弧度十分柔和。

    “師父還在世時,說我性子高傲,唯一的缺點就是死認理,隻要認準了一件事,就倔得要命,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陳妤平靜地陳述道,“而當時,我便是認準了你。”

    她終於側過頭,視線蜻蜓點水般從葉銘麵上掠過。她沒有忽視葉銘驚愕的神色,但如今不管他麵色如何波動,都已激不起她心中的波瀾了。

    所以陳妤心平氣和地接下去:“你以為你的探子身份就真的萬無一失了嗎?事實上,不少人曾經質疑過你,不過因為我信你,所以這些都不了了之——可後來證明是我錯了。我給了你絕對的信任,而你回報了我什麽?”

    葉銘身子輕顫,他已經意識到陳妤接下來要說的話是什麽了,如果可以,他寧願什麽都聽不見,但望著那雙沉靜的眸子,他發覺自己壓根動不了,隻能僵在原地,聽著那些話語狠狠地淩遲著本就脆弱的心髒。

    “你啊,給我的不止是背叛。我坐在教主這個位置上,什麽樣的陰謀詭計沒有見識過?背叛我的人更是一籮筐,要真數起來,說到天明也說不完,所以對於我來說,你這個身份倒沒什麽大不了的。但是……”

    陳妤開始微笑,但雙眸透出的卻是凜冽的冷意:“你不該以我的喜愛為籌碼,來替你的計謀鋪路!我可以接受你的背叛,亦可以接受你對我拔刀相向,唯獨不能接受的,就是你把我給你的情意摔在地上,還得踐踏上幾腳,讓它變成泥地裏的穢物!”

    “我缺月生來便站在雲端之上,絕不會、也不允許有人將我拉到泥潭中去!”陳妤脊背挺得筆直,似乎永遠都不會彎折,她看著葉銘,一雙眼裏驀然迸出憤怒的火光,“我是喜歡你,可也不會讓你這般作踐!”

    葉銘幾乎無法壓抑胸腔中卷起的狂風駭浪,他的內力因為這番話猛然暴動,在四肢百骸中瘋狂流竄,完全不受主人的控製,他不由蹙起眉頭,喉嚨中湧上血水。

    他在腦海裏將這一番話翻來覆去地咀嚼,想要一句一句地加以反駁,想告訴陳妤他或許曾經動過利用這份情意的念頭,但之後都不舍得了。

    可陳妤的雙眸如此清亮,他的所有想法在這如炬的目光中似乎都無所遁形,話到嘴邊,他才發覺任何辯解都沒有用了。

    陳妤不需要他的解釋,這個人是那麽自信高傲,她相信著自己的判斷,說要愛他便溫柔回護,說要信他便全身心信任,可他卻踟躕不前,甚至曾懷疑過她的真心!

    現在回想,陳妤當真看不出來他那時的虛與委蛇嗎?

    恐怕並非全無所覺的。

    她或許在等,在期待著自己的坦白,可惜他一次又一次地讓這個人失望了。

    “缺月,你還……恨我嗎?”葉銘嘶啞著嗓子,艱難地問出這句話。

    這一瞬間,他也說不清自己想要聽到怎麽樣的回答。他既不想陳妤恨他,但又期待著這份恨意,因為他十分清楚,如果連恨都消失了,那麽陳妤就會真的將他當成全無關係的陌生人……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就算是恨,他也希冀著能在陳妤心尖留下一點痕跡。

    隻要一點就好……不用太多,他不奢求的。

    陳妤仿佛看穿了葉銘內心的真實想法,她帶著快意笑出聲來,冷得徹骨的視線將葉銘牢牢釘在原地。

    她壓著嗓子,一字一句慢慢說道:“不過是一個工具而已,何須去恨?”

    葉銘隻覺得自己這顆心一下子墮入無底深淵,胸腔中的空洞越擴越大,漸漸地將他吞噬。

    陳妤再沒有比此刻更開心了,她眼角眉梢中都透出一股難以抑製的喜悅之色,她說:“如今,你不過是我身死之後,用以穩定青木教的工具罷了,對一個工具,誰還會動感情?”

    她大笑過後,眼角滲出幾滴淚水,模樣張狂到了極點:“你曾把我當做覆滅魔教的踏腳石,現在,我要讓你做那延續青木教的火種!你不是總用那種愧疚的神情望著我嗎?那我就給你這麽一個補償的機會!”

    葉銘神色恍惚,踉踉蹌蹌地退後兩步,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陳妤卻陡然平靜下來,眉間的瘋狂一瞬間褪去,她溫柔地問:“葉銘,你可以拒絕我——你立刻轉身離去,那麽就當我之前的話全都作廢。”

    葉銘慘然一笑。

    離去?事到如今,她怎麽能認為自己還有能力離開她?

    哪怕痛徹心扉,他都要待在這個人身邊,工具也罷,什麽都好,哪怕隻能做她身邊的一條狗,他都是心甘情願的。

    “教主,最狠的人,果然還是你……”葉銘帶著萬分痛意凝視眼前的人,“你明知道用什麽才能拿捏我,我在你麵前,分明就是毫無還手之力,隻能任你擺布……可即使是這樣,我也甘之如飴。你既想讓我守著青木教,我便答應你,除非我死,青木教永遠不絕!”

    “叮,葉銘好感值+1,總計100。”

    “很好。”

    陳妤微笑著頷首:“記住你的誓言。”

    說完之後,她毫無征兆地出手,快如閃電地封住了葉銘周身大穴。葉銘本來就被之前那些話弄得神思不屬,腦海裏無數個念頭翻湧激動,根本沒有任何防備,所以輕鬆地就被陳妤給製住了。

    陳妤迎著他驚訝的目光走上前來,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上,葉銘隻覺有一股熱流源源不斷地從她的掌心中傳到自己體內。

    “你在做什麽……等等,停下!”葉銘忽然意識到她正在把功力傳送給自己,整個人都慌了,“缺月,不要,不要……你這是在自殺,快停下來,我求求你,求求你……別這樣做……”

    陳妤的生命力一直都在緩慢流失,若不是有一身深厚的內力支撐,延緩了衰弱的速度,她隻怕早就死了。現在她一股腦地將內力傳給葉銘,等到她體內變得空空蕩蕩,她絕對會死的!

    陳妤嘴角噙著笑,對葉銘的聲聲呼喚置若罔聞,依舊按部就班地進行著自己的事情。

    葉銘試圖衝開穴道,但陳妤封穴的手法極其巧妙,他一時半會根本解不開,隻能一聲接著一聲哀求,聲音裏像是泣血:“缺月,不要……你要怎麽對我都好,不要這樣做……”

    陳妤一直到將全身的功力都輸送完了,才施舍般瞥了他一眼。

    “我憑什麽聽你的呢?”

    她問道,神色是從未有過的輕鬆愜意:“我想做什麽,不想做什麽,全憑我自己的心意,難不成你以為僅僅憑你,便能留住我?”

    陳妤一步一步退向懸崖邊,腳跟抵在邊緣處站定,衣衫在身後飄揚。

    “葉銘,便忘了你答應我的事。”她聲音裏有著十足的痛快,“記得……好好當我手中的工具。”

    她往後一仰,身子便瞬間跌落懸崖!

    葉銘目眥欲裂,他眼中的世界慢慢褪去了色彩,唯有那一抹翩然飄落的身影耀眼得近乎刺目。

    但隨著那個身影的消失,最後的一點亮色也倏然湮沒不見。

    “缺月——”

    撕心裂肺的吼聲,和著懸崖上呼嘯的狂風,仿佛能使山棱崩裂。

    葉銘的世界,完全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再也不會有光透進來了。

    ……

    “任務完成,提成結算成功。你這個世界的財富不少,換算起來能有一大筆錢了。”1314盡職地報告完,頓了頓,才問,“不是我說你……為什麽非要用跳崖這種方法脫離世界?”

    陳妤看著存款上多了好幾個零,頓時興奮得不能自己,傻笑了半天,才回過神來。

    “其實我本來沒想要這樣做,但是都走到了懸崖邊了嘛,不跳一下就浪費這個場景了。而且護法那張山崩地裂的臉讓我很是喜歡。”陳妤說,“你看我對他是真愛,臨走還把武功都送給他了,作為回報,他讓我開心一下不是應該的嗎?”

    1314:……隻怕葉銘後半生都要留下心理陰影了。

    “你的真愛還真是特別。”1314冷冷道。

    陳妤連忙說:“寶貝別吃醋了,雖然那些人都很可愛,也很討我喜歡,但我最愛的還是你啊!”

    1314:“你喊我什麽?”

    陳妤立即改口:“爸爸,你就是我爸爸。”

    1314:……它為什麽要高估這個智障的節操。

    陳妤還以為1314是害羞了,她正想用甜言蜜語挽回自家係統的心,就聽見1314冷酷地說道:“閉上嘴,無論你想要說什麽,我都不想聽!”

    它一口氣不帶喘地將陳妤踢去了下個世界,想到那個十分特殊的任務世界,1314冷哼一聲,心想讓你作,看這次不把你折騰死!

    而對新世界充滿向往的陳妤當然不會知道自家係統的險惡用心,也不會知道那之後她幹得最久的一件事,居然是……養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世界完啦!應該沒有番外了(就是懶不想寫)……反正護法不會好過就是啦

    下個世界我暫定的標題是:八一八我的重生夫君

    雖然是養成小豆丁,但那是黑心的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