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不當大姐頭好多年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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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妹,你是真的想要趕他走?”

    青木教的臨時據點內, 望舒端著藥碗, 坐在陳妤的床邊, 小心地給她喂著藥。看著陳妤乖巧地將藥喝下去,望舒眸光閃了閃,假裝不經意地問起這個問題。

    陳妤毫不猶豫地回答:“沒錯。”

    “隻是……”望舒見藥碗見底了,便隨手放到一邊, 拿起帕子輕柔地替陳妤擦了擦嘴角,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神情, “葉銘他並沒有離開, 這段日子, 他一直都守在據點外。”

    你一定……也察覺到了吧?察覺到了……無論你怎樣橫眉以對、冷言冷語地驅趕,葉銘他都不想離開你。

    望舒將後麵的一句話咽回了肚子裏, 他望著麵前這個臉色仍顯蒼白的小師妹, 眼中閃過一絲疼惜。

    自從那天陳妤脫離危險,蘇醒過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客客氣氣地請葉銘遠離她的視線, 而出乎意料的是, 望舒本以為葉銘怎麽樣都會爭取一下,結果他隻是靜靜地凝視了陳妤一會, 就不聲不響地轉身離開。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 望舒再也沒有見過他,而陳妤就像是完全把他這個人給忘卻了一樣,一次也不曾提及。其實望舒也懷疑過葉銘的離開是無奈之舉, 畢竟同為男人,葉銘看著陳妤時眼中的光亮到底是什麽,他是最清楚不過了。

    葉銘這般在意師妹,怎麽可能真的舍得離開她?

    然而望舒沒料到的是,葉銘居然真能忍住,一次也不曾出現。

    若不是某天他外出采藥,無意中發現葉銘遠遠眺望著陳妤房間的方向,他還以為這個人是消失不見了。

    望舒的話並沒有在陳妤臉上激起波瀾,她沉默了一會,垂下眼眸,淡淡地說道:“那又如何呢?他不再是青木教的人,想要待在哪兒,做些什麽,我都沒必要去過問。”

    你真的是這樣想嗎?望舒忍了又忍,最終沒把這句話問出口。

    他不傻,自從葉銘離開後,他這個小師妹就變得鬱鬱寡歡,總是會突然之間望著某處出身,雖然表麵上看不出有什麽不對勁,但他和陳妤青梅竹馬一塊長大,很輕易就看出她神思不屬。

    而能夠讓她變成這副模樣的,隻可能是葉銘了。

    想到這,望舒無聲歎了口氣。他指尖一動,似乎想要伸手去撫一撫陳妤的鬢發,就像小時候他經常做的那樣,但最後還是放棄了,隻溫聲說:

    “師妹,你不要多想,好好養好身體。”

    陳妤仍是低著頭,半晌後,低聲問:“師兄,你實話告訴我,我的身子是不是在慢慢衰弱?”

    望舒一驚,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立刻將眼底那抹驚慌失措的神色掩藏起來,盡力勾起嘴角笑道:“你在胡思亂想什麽,那一次……葉銘幫了你,你已無大礙了,況且他的至陽內力正好能中和你修煉青木心法所附帶的弊病,你隻會獲益無窮……”

    望舒的語速越來越快,仿佛昭示著他心中有多麽慌亂。

    不會的,師妹她怎麽會發現……這段時間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掩飾著陳妤身體產生的異狀,就是怕她知曉之後會傷心。

    望舒一開始也以為陳妤走火入魔的狀況已經完全消解了,但沒過多久,他再次診脈的時候卻發覺,她的生命力正在流失……哪怕她的內力並沒有出現什麽問題,但她的身體卻在衰敗……

    一開始望舒還以為是自己的診斷出錯了,但偷偷摸摸複診了好幾次後,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從小到大,無論什麽事他都不會瞞著陳妤,但唯獨在這件事上,他選擇了隱瞞。

    他不舍得讓陳妤憂心忡忡,所以一邊告訴她說她的身體正在好轉,一邊翻遍多年珍藏的醫醫書,想要找到一個停止衰敗的法子,可是這麽多天下來卻是無果。

    神醫也不是無所不能的,起碼……他隻能對陳妤的異狀束手無措。

    但哪怕內心再怎麽焦急,望舒都不願意表露在陳妤麵前,繼續安慰:“師妹,你最近思慮過重,這樣對你的身體不好。”

    像是要極力否定陳妤剛才那個問題一樣,望舒不假思索地羅列了一大串,甚至為了能讓她安心,還詳細地解釋了一番陰陽調和的好處。

    陳妤搖了搖頭:“師兄,你不必安慰我,我的身體難道我自己不清楚麽?雖然現在我體內的心法運轉正常,但是……我能隱隱感覺到,它在消耗著我的精力。”

    望舒唇邊的笑容漸趨僵硬:“別胡說!”

    他猛然低吼道,語氣中褪去了溫和的外衣,近乎暴怒。望舒這副樣子顯然令陳妤很是吃驚,她抬起頭來,細細地端詳自己這位師兄,似乎有點摸不著頭腦,相識多年,望舒在她心中始終是溫和如玉的人,何曾會有這般失控的時候?

    “師兄,有什麽關係呢?”相比起望舒那像是被人踩著尾巴似的激動,陳妤的反應十分平淡,她甚至噙著笑,反過來安撫道,“生與死,我都早有覺悟,這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她目光悠悠,好像在追憶些什麽:“我還記得當初師父教我習武的時候,就曾說過,青木心法的修煉極其凶險,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師父她……也是因為修煉時出了差錯,所以才會……”

    陳妤頓了頓,她無意再提起這些陳年的傷心事,話鋒一轉,便朝望舒笑了笑。

    “所以,我在承襲師父衣缽時,便有了時刻與死亡為伴的準備。師父曾誇我天資聰穎,說或許我會是第一個將心法修煉至大成的人,但可惜了……這一次,我可能要讓她失望了。”

    望舒隻覺喉嚨發幹,他盯著陳妤,啞聲問:“你是從什麽時候……發現不對的?”

    明明他已經盡力去隱瞞,搜羅了各種天材地寶熬成藥湯讓她喝下,使她的身子看上去正在慢慢好轉,他以為陳妤覺察不出來的……

    “師兄,我習武多年,豈會發現不了?”陳妤輕輕歎了口氣,“師兄的好意,我心領了。”

    望舒忽然覺得,此時此刻,無論他說多少安慰的話,都是多餘。他的小師妹,從來都不是什麽脆弱的泥娃娃,相反,她比所有人都更為堅韌,是真真正正的天之驕女。

    從前,她所喜愛的人背叛了她,她不曾軟弱,如今麵對隨時都會降臨的死亡,她也不會退縮。

    她需要的,從來不是言語上的安撫。

    “師妹,我不會讓你有事。”望舒收斂起急躁的心情,認認真真地望著她,語氣鄭重,“不管要付出什麽代價,我都會讓你活下去。”

    陳妤隻是笑笑,不做言語。

    他們彼此心知肚明,最關鍵的問題並非望舒能否找到解決的辦法,而是陳妤的身體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

    誰知道他們還剩多少時間呢?

    但陳妤似乎並不太在意這個問題,她的臉上並無緊張之色,反而帶著少有的開朗,雖與她一貫的形象不符,但多了這細微的變化,連日來的疲憊虛弱好像一掃而空,她看上去越發不像是將死之人了。

    陳妤好說歹說把滿心憂慮的望舒勸走,在床上靜靜坐了一小會,忽然揚起頭,衝著窗外挑了挑眉:“聽了這麽久,不進來坐坐麽?”

    窗戶外沒有動靜,似乎那裏並沒有人,隻是陳妤的錯覺而已,但她並不著急,氣定神閑地等待了片刻,窗戶忽地被人推開,伴隨著一陣涼風,一個人影輕手輕腳地翻了進來。

    葉銘帶著滿身風霜,在她麵前站定。

    “果然是你。”陳妤打量著他,葉銘的身形仿佛清減了些許,可能是近來無心打理自己,他的下巴處生出青色的胡茬,整個人望上去憔悴又疲倦,唯獨一雙黑眸在映入陳妤的身影時倏地點亮,重新煥發出懾人的光彩。

    在陳妤掃視著他時,葉銘同樣在不著痕跡地觀察著心上人的神色,他原本有一腔話語想要訴說,但真正站在這個人麵前,他卻像是個毛頭小子一樣,一個字都說不出。

    踟躇了好久,他才急忙解釋:“我並不是故意偷聽的,我知道你不願意見我,我也打定主意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惹得你心煩……”

    陳妤似笑非笑地打斷他:“所以你想到的方法就是偷偷跟在我身後?”

    葉銘一下子就說不出話了:“我……”

    他心裏沮喪不已,可他本就不是什麽能言善辯的人物,況且他的確是出於私心,不想離陳妤太遠,哪怕永遠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麵前,但隻要讓他躲在暗處,知道她過得好,那就無所謂了。

    沒想到還是被陳妤給發現了。

    “我叫你來,並不是想聽你解釋。”陳妤無視了葉銘臉上糾結萬分的神情,平靜道,“我隻是想求你一件事。”

    青木教的教主向來高傲,從不曾向任何人折腰,這一個“求”字,也是第一次從她口中說出,但話音裏並沒有卑微的乞求,有的隻是淡然無謂,仿佛求人與平時的命令人並沒有什麽分別。

    葉銘忽然嚐到了滿嘴的苦澀。

    她若想讓自己做些什麽,何須來求他?隻要陳妤開個口,哪怕讓他去死,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她這般生疏客氣地請求,實際是在與自己劃清關係啊……

    但這些話,葉銘根本無法說出口,他隻能僵硬地點點頭:“我答應你。”

    無論你將要說些什麽,我都答應你。

    陳妤嘴角彎了彎:“你還不知曉我要求什麽,就那麽快答應了?就不怕我害了你?”

    “你不會的。”葉銘條件反射地回答,他很清楚,陳妤雖占了個莫名其妙的“魔頭”稱號,但行事卻最是光明磊落,壓根不屑於玩弄陰謀詭計,說什麽都不會給他下套的。

    這句話脫口而出後,葉銘才猛然反應過來,慌張地瞥了陳妤一眼,將她不置可否的樣子盡收眼底,心底不由生出一絲懊惱。

    “我、我的意思是……你沒有必要害我,我如今早已不是善義堂的人,身上沒了利用價值……”葉銘有點語無倫次,他絞盡腦汁地在腦海中組織語言,雙手不自覺地比劃起來,“再者,我欠你良多,你根本無需求我,這都是我應當償還的……”

    葉銘自己都沒發覺他到底慌成什麽樣子,嘴唇緊抿,額頭上甚至冒出細細的冷汗。他緊緊地盯著陳妤,黑眸中暈染著重重酸澀。

    陳妤看著他,忽然歎了口氣,那聲歎息就好似一片羽毛輕輕劃過葉銘的心房,使他的心髒不由自主地收縮成一團。

    這一回,他倒不覺得疼了,而是感覺到了鋪天蓋地的恐慌。他直覺地意識到,陳妤接下來說出的話,肯定是他萬般不願聽見的。

    他的預感非常準確。

    “你剛剛在外麵站了這麽久,想必我與師兄說的話,你全都聽見了吧?”陳妤平靜地向他陳述一個事實,“我命不久矣,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青木教,那是我從師父手上承襲過來的東西,我曾發誓要將它發揚光大,可惜卻要食言了。”

    聽著她的聲音,葉銘隻覺體內的血液正一寸一寸冷凍成冰。

    沒錯,他聽見了這對師兄妹的對話,但他寧願欺騙自己這都是假的,陳妤怎麽會死呢?當時在山洞裏,他不是已經救了她麽,為什麽還會變成這樣!

    “你……在騙我,對吧?”葉銘勉強勾了勾嘴角,但很快又無力地垂下,“我不相信……”

    “你有哪裏值得我去騙?”陳妤冷冷一笑,“若是換成師兄,我倒是很樂意騙他,因為我不願看見他為我神傷,但你又算什麽!我何須顧慮你的心情!”

    葉銘眼中的光亮隨著她的話語沒入無邊的黑暗。

    他隻覺胸口疼得厲害,好像下一秒就要炸裂,但又立刻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那裏似乎破開了一個黑黝黝的大洞,寸草不生,連風聲都不曾有,空洞而荒蕪。

    他甚至在想,為什麽他沒有死去呢,這種無聲且掙脫不開的折磨,簡直比死亡還要可怕。

    但下一刻,他又覺得自己不該這樣想,這分明是陳妤對他的懲罰,他應該活著承受才對,哪怕是痛徹骨髓,也得甘之如飴……

    因為這份痛苦,是他所愛之人親手給予的,所以哪怕痛,那也是甜美的。

    “叮,葉銘好感值+1,總計99。”

    “對,我什麽都不是……”葉銘有些恍惚地喃喃道,“那麽,我還能怎麽幫你呢?”

    “放心,並不是什麽難事。若是我身死,我希望你接手青木教,不求你將之壯大,隻需保它平安無事即可。”

    陳妤用的是一種商量的口吻,但話裏話外都沒有留下給他拒絕的餘地。

    “師兄醉心醫術,且他並不會武,我不想讓這份責任束縛住他。你如今既入魔道,武功超然,接替我的位置再合適不過了,當然,作為交換,在我死之前,會將我所有的功力傳於你,你不會吃虧。”

    陳妤說完之後,耐心地等了一會,葉銘才消化完這段話。

    “你明知道我拒絕不了你……”他苦笑著歎氣,深深地望進陳妤的雙眼中,“我隻有一個請求。”

    “在最後的日子裏,讓我陪在你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又估計錯誤了!但我保證明天肯定結束!再狠狠虐護法一把233333

    下個世界還是古代背景噠!小姐姐x小豆丁,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