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祈言萬萬沒想到自己會撞上這麽一幕。

    他見院子中亮著燈，還以為是陳妤待著無聊出來坐坐, 誰知道她並非獨自一人, 陪著她的還是自己那個好皇兄。

    不知是出於什麽心理, 蘇祈言沒有立刻走過去，而是身形一轉，隱入了一旁的樹影中，將自己藏了起來, 屏息凝氣地望向陳妤所在的方向。

    蘇祈言看見蘇祈淩朝著陳妤俯下/身去，手指輕撫她染著緋紅的臉頰, 指尖流連在那處肌膚上, 遲遲不肯離去。

    同時, 不知不覺間，蘇祈淩不斷拉近與陳妤的距離, 他身高腿長, 似乎隔著一張石桌也能輕易地將陳妤的身子納入自己的懷中，兩個人很快就麵對麵凝望對方。

    其實兩人之間仍留有一些空隙，但從蘇祈言的角度看過去, 他們倆卻是親密無間, 投在地上的影子交纏在一起，宛如是在擁吻。

    蘇祈言自己都沒留意到, 他的目光漸漸變得陰冷。庭院裏月光正盛, 他的眼中卻昏暗得透不進一丁點的光亮，隻有一團比深海還要壓抑的陰影。

    他們二人的關係……何時變得這麽好了？還是說在他不知情的時候，大巫女仍是如前世一樣, 跟蘇祈淩搭上了線？

    蘇祈言隻覺荒唐，他躲在暗處，遠遠地望著那一對似是在相依的男女，指尖幾乎要將掌心摳出血來。

    蘇祈淩並沒有察覺到來自角落的陰冷注視，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醉酒的陳妤身上，手指摩挲著那光滑的肌膚，就如同在把玩一件愛不釋手的玩具。

    “你喝醉了，原來是這樣子啊……”蘇祈淩低聲歎息。

    是這樣子的……可憐又可愛，讓人不由自主想要湊近，但理智卻在勸說著要遠離。

    陳妤依舊乖巧地坐著不動，仿佛意識不到他們倆之間的距離有多麽曖昧，含著酒氣的微醺氣息相互交纏，蘇祈淩盯著下麵那雙好像盛滿了繁星的黑眸，隻覺得雖然果酒不醉人，但卻莫名地有了幾分醉意。

    他不由低低笑了聲，眉目倏地變得柔和無比。

    像是終於按捺不住似的，蘇祈淩順著內心的渴望，伸手蓋住了陳妤的眼睛。

    “別再這麽看我了。”他似是極為艱難地挺直身子，遠離了陳妤一些，但手仍遮著她的雙眼，喃喃道，“我可不想……也醉過去了。”

    身為一個帝王，保持清醒是最基本的要求，那種失掉理智的情形太可怕了。

    可話雖如此，蘇祈淩的視線仍膠著在陳妤臉上，她被人遮住了眼睛，卻依舊乖乖地，不驚慌也不反抗，總能讓人產生一種錯覺，似乎現在無論對她做些什麽……都是被允許的。

    良辰美景，麵前人宛如天上人，但如今卻觸手可及，笑意盈盈地呆在那裏任他動作，蘇祈淩的雙眸暗了暗，用了極大的自製力才勉強將這些不合時宜的想法給拋開。

    不能再這麽繼續想下去了，不然就很危險了……

    蘇祈淩想了想，移開捂住陳妤眼睛的手，用一種哄人的語氣逗弄道：“大巫女，你可還能走回房裏？”

    那一聲“大巫女”喊得促狹又玩味，陳妤眨了眨眼，似乎對這個稱呼有些反應，雙眸裏漾開懵懂的水光。

    蘇祈淩一看就知道她是過耳不過腦的，看來的確醉得不輕……

    他繞過石桌，走到陳妤身邊將人攙扶起來，期間陳妤的雙膝沒來由一軟，差點就栽在了蘇祈淩身上，幸好蘇祈淩反應夠快，及時握住了她的腰，才避免她滑落到地上去。

    “為什麽要走？”就在蘇祈淩剛穩住她的時候，一直都沉默不語的陳妤忽然開口了。她的餘光往石桌上擺放的果酒處瞄個不停，滿臉寫著“我還沒喝夠”，語氣不解地問道。

    還想喝？

    蘇祈淩果斷將她的腦袋掰回來，讓她直視著自己：“可不能讓你再喝了，聽話，回去睡一覺。”

    “睡？我不困。”陳妤晃了晃腦袋，歪歪斜斜地想要從他懷裏出來，順手還往他胸膛上推了一把，“你不陪我……就算了，我、我自己喝！”

    蘇祈淩沒料到她喝醉了酒會變得這般難纏，跟平日裏那個溫和好說話的人簡直大相徑庭，眼見著陳妤伸手就要往桌上的酒杯抓去，蘇祈淩連忙按住她纖細的手腕。

    “放開，放開……”陳妤似乎很不高興有人阻撓自己，使勁掙紮著，睜大雙眼朝蘇祈淩瞪了瞪，模樣活像一隻護食的幼崽，“都、都是我的，不給你！”

    她以為自己要跟她搶酒喝？蘇祈淩眉心一跳，看著眼前這個一臉警惕的人，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不跟你搶，外麵起風了，容易著涼，回房間再喝好不好？”蘇祈淩順著她的意思哄道，同時沒給她拒絕的機會，飛快地將她打橫抱起，轉身就往屋裏走去。

    陳妤無力地撲騰了兩下，但醉酒之後手腳都開始發軟，她隻是蹭了會就沒有力氣了，隻能癱在蘇祈淩懷中，任由他將自己抱到了床上。

    被酒精刺激而興奮的腦袋卻在沾到枕頭的瞬間，湧上一股沉沉的倦意，不用蘇祈淩提醒，陳妤就自動自覺地卷起被子往身上一蓋，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看你方才這麽能折騰，原來還是會疲累的。”陳妤用被子將自己裹成一隻蠶蛹，隻露出一雙水霧彌漫的眼睛來，蘇祈淩忍著笑意，卻沒忍住伸出手指往她額頭上輕輕點了點，“既然累了，就睡一會吧。”

    像是想到了什麽，蘇祈淩盯著陳妤，微微彎了彎唇：“那些果酒，還是存放在我這裏吧，等你想要喝了，就來東宮，否則你要是在外麵喝醉了，誰來照看你呢？”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神宮大巫女醉酒的姿態，隻讓他一個人看見就好了。

    看陳妤一喝就醉的情況，想來以前是從未沾過酒，不知道自己酒量竟然如此之淺。那既然這副神態以前從未在人前展露，那麽以後也不要被人看去了。

    蘇祈淩深深地望了陳妤一眼，她已經閉上雙眼，呼吸淺淺地睡了過去。

    雖然是高高在上的大巫女，但醉酒之後卻仍然隻是普通女子的模樣……要是一直都是這副不設防的樣子就好了。

    隻在他麵前，隻有他能看見……

    “叮，蘇祈淩好感值+10，總計75。”

    蘇祈淩本想坐在陳妤床邊多待一會，但現實卻不允許，門外忽然傳來了有人請見的喊聲。蘇祈淩怕吵醒陳妤，連忙步出屋外，就看見他手下的侍衛領著一個太監打扮的人候在門口。

    蘇祈淩認出了那個太監是皇帝身邊的心腹，於是客氣地問：“公公深夜前來，是有何要事？”

    那太監笑著說：“陛下急召各位皇子入宮麵聖，還勞煩太子殿下走一趟了。”

    麵聖？皇帝身體不好，怎麽會大晚上的召見皇子？

    蘇祈淩有些不好的預感，試探性地問：“公公可知所為何事？”

    那太監看了看他，能在深宮生存的人都不是善茬，而蘇祈淩是既定的下一任帝王，太監自然不介意賣個人情，於是隱晦地提示道：“灑家不敢妄自揣測聖意，不過陛下似乎心情不虞，太子殿下最好小心些。”

    蘇祈淩笑著謝過，心下卻是一沉。

    他並不覺得自己所做的手腳會敗露，如今皇帝早就不理朝政，皇宮上下都幾乎換成了他的人，想要瞞住一個在床上等死的人的耳目是再簡單不過了，那麽讓皇帝震怒到深夜召集所有皇子的，會是什麽事情？

    蘇祈淩跟著那太監往皇帝寢宮走去，一群人剛出了院門，隱蔽的樹蔭中忽然竄出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摸到了陳妤的房門前，接著飛快地鑽了進去。

    陳妤的房裏點著蠟燭，火光照亮了蘇祈言的臉龐，但卻沒能融化他眼裏厚重的寒冰。

    蘇祈淩不清楚皇帝找他是為了什麽，可蘇祈言卻是心知肚明。他當時給皇帝施了針後，又故意說了那些話，想必皇帝醒來之後就坐不住了吧。

    他的父皇這多疑的性子，可是幫了他一個大忙呢，哪怕皇帝覺得那隻是一個夢，也會秉持著寧肯錯殺不肯放過的原則，懷疑到兒子們的頭上去。

    蘇祈言一點也不指望如今已是一個空殼子的皇帝能對太子造成什麽威脅，他要的隻是皇帝對蘇祈淩施壓，逼蘇祈淩提前計劃，甚至是等不及皇帝自然死去就去逼宮！

    蘇祈淩是天命帝王又如何，他就讓天下人看看，這帝星弑君篡位的失德樣子！

    蘇祈言沉著臉走到陳妤床前，低頭一看，女子正擁被而眠，臉上的神情寧靜而恬淡，仿佛身外諸事都不能影響她分毫。

    然而蘇祈言最為厭惡的就是她這種遊離世外的神情了，這總會讓他有種永遠也進入不了這個人內心的不甘。

    蘇祈言在床邊坐下，伸手將裹住陳妤的被子解開，一邊還低聲說著：“你就那麽喜歡他麽？前世是，今生也不例外？”

    沉睡中的陳妤依然十分乖巧，蘇祈言拉開她的被子，她也不反抗，反而配合地鬆開拽住被子的手，從頭到尾眼睛都沒有睜開過，仍是睡得香甜。

    蘇祈言笑了聲，臉上的冰冷卻仍舊沒有褪去，眼中閃過一絲輕諷：“你這是把我當成他了，所以才這般不設防？”

    蘇祈言待在神宮幾年，也是撞見過陳妤睡覺的時候，所以他知道陳妤其實睡眠極淺，而且還認床，稍微有點動靜就能把她驚醒。他以前就不小心吵醒過她好幾次，不過陳妤向來寵愛他，從來沒有計較過。

    但是現在，在這陌生的東宮中，他都近到床前了，陳妤仍是睡得死沉，放在平時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蘇祈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因為這裏是蘇祈淩的地盤，而陳妤把他當做了他那個皇兄，所以才不會被驚擾。

    一想到這裏，蘇祈言就覺得從心底冒出一股無名火。

    他的神色越發陰鬱，盯著陳妤的目光逐漸轉冷，就在那雙黑眸徹底被寒冰覆蓋的前一刻，陳妤忽然睜開了眼睛。

    “言言……你回來了嗎……”她雖然睜著眼，但目光渙散，顯然還沒有清醒過來，隻是本能地看向蘇祈言站立的地方，小聲地嘟噥道，“回來就好，以後……以後不許讓我擔心了……”

    言言？她叫的是……自己？

    蘇祈言愣了愣，覺得有點震驚，但更令他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麵，隻見陳妤往床榻裏麵挪了挪，讓出一人的空位，順手拍了拍床褥，對著他喚道：

    “言言，快來……睡會，我困了，聽話……”

    蘇祈言死死瞪著她讓出來的位置，感覺指尖都開始輕輕哆嗦。

    見蘇祈言站著不動，陳妤疑惑地皺了皺眉，不滿地說道：“言言，你不能再熬夜看書了，對你身體不好，快、快來……今天我要監督你睡下！”

    蘇祈言被她這跳躍式的思維弄得一頭霧水，這都什麽跟什麽？怎麽轉眼又說起了他看書的事情了？

    蘇祈言無奈地湊上前去，本意是想幫陳妤重新蓋上被子，但湊近了之後，他卻忽然嗅到一陣淺淺的酒香味，愣了幾秒，終於反應過來：大巫女這是喝了酒？

    難怪……他說怎麽陳妤變得與往日不同，原來是喝過酒了，這麽說，之前她和蘇祈淩的親近，很可能也是因為醉酒，而不是另有情意？

    得出這個結論後，蘇祈言無聲地鬆了口氣。

    他的心情似乎明朗了些許，眼中的寒冰總算有了融化的跡象，但就在他想要去拽被子的時候，陳妤的手卻率先拽住了他的衣領。

    那雙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卻硬生生地將蘇祈言拽了下來，電光火石間，蘇祈言雙手撐在陳妤耳側，膝蓋支在床褥上，好歹穩住了身形，沒有直接壓倒在她身上。

    但這並沒有什麽用，陳妤的雙手鬆開了蘇祈言的衣服，轉眼又攀上了他的脖頸，纏在他的頸後，明眸半睜著，裏麵含著醉人的水光。

    “言言，阿言……”不知是不是蘇祈言的錯覺，他總覺得陳妤此時喚人的聲音有種說不出來的獨特韻味，就像是他鼻尖縈繞的酒香一樣，能使人迷醉。

    繞在他頸後的雙手用力往下一壓，猝不及防之下，蘇祈言的腦袋被陳妤按了下來，在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他隻覺得嘴唇碰到了什麽分為柔軟香甜的東西……

    意識到那到底是什麽之後，蘇祈言全身都僵硬，連呼吸都停滯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被姨媽痛折磨得癱倒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感覺整個人都費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