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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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憂看著女兒的慘狀, 早已經氣紅了眼,狀若瘋癲:“你,你竟敢騙我!“
她踉踉蹌蹌地就要衝過來, 淡長風紋絲不動, 沈喬擋在她身前輕鬆把人給掀開了。
解憂公主還想再衝過來, 外麵就有人來報道:”公主對不住了, 宮裏太後和皇後請您去宮裏一趟。“
解憂還欲掙紮,幾個內侍也不顧她們母女二人的反抗, 強行把她們押送著進了宮, 沈喬不由得搖頭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她說完又問道:“咱們既然來了韓府要不要順道去把韓姑娘身上的蠱解了?”
淡長風擺手:“不必,她身上的蠱想必是生蠱,隻要解憂公主一死, 她身上的蠱自然可解。”
沈喬麵有不信:“那什麽公主會有這麽好心?”
他哼了聲,斜睨她一眼:“你又不信我了?”
沈喬:“...”
他噎了她一回,心裏舒坦多了, 這才道:“這正是她的精明之處,生蠱一下至少得五六年,甚至要十年才能發作起來, 等到時候她沒準已經嫁人或者有別的什麽變故,就算人真的死了,怎麽查也不會查到她頭上, 這份心機謀劃可比她女兒強了百倍。”
沈喬對解憂公主不由得更為嫌惡, 蹙眉道:“真真是一對兒蛇蠍母女!”
淡長風笑而不語, 韓大人這時候已經回了府, 等知道自己老婆和養女被後宮帶來的人帶走,先是莫名其妙,後來弄清了始末,等他知道自家女兒被下了蠱,餘家嫡女也被養女下蠱,又是惱恨又是懼怕,還沒等他進宮請罪,就傳來了這母女二人暴卒的消息。
但凡清楚點內情的人都會知道這母女二人隻怕不是被賜了鴆酒就是被賞了白綾,暴卒不過是體麵些的說法罷了。
淡長風淺啜了口清茶:“這事兒若隻是謀害繼女和餘家女倒也罷了,當初她為了在京中露臉,還不惜對太後下手,再纏扯下去隻怕更加理不清,宮裏幹脆直接快刀斬亂麻了,反正麗陽也命不久矣,死的快些她還能少受罪。”
沈喬佩服道:“我一直以為師傅是方外人,沒想到對後宮的陰私看的也這般透徹。”
淡長風托著茶碗的手一頓,這誇獎的話怎麽聽著這麽怪呢?
師徒兩人才議論完,宮裏和韓家都送了厚禮過來,說是謝禮,其實也是封口費,請他不要把這事兒出去說,淡長風本就不是碎嘴之人,無可無不可地收下了。
沈喬在一邊幫上雲記禮單,一邊往後麵關押長樂的院子瞅了眼:“這邊的事兒是解決了,那邊可怎麽讓他開口?”
淡長風直接起身:“我去見見他。”
沈喬沒想到他說風就是雨,嚇了一跳,忙伸手扯住他的袖子:“師傅不會想用搜魂吧?”
他看見她搭在自己廣袖上的素手,嘴上不說,麵上到底是好看了許多:“不會。”
沈喬還是不大放心,他凝視她的麵龐,禁不住問了句:“你是因為我是淡長風才這般關心我?還是因為我是你師傅,你才這般關心我?”
沈喬微怔了怔,心裏陡然生出一股極怪異的感覺,她皺起眉,又甩了甩頭:“師傅為什麽這麽問?”
淡長風歎了口氣:“沒事。”
有些事他自己也想不清楚,更別指望她能幫自己想清楚了。
他頓了下又道:“世上能讓人開口說話的法子又不止搜魂一種,你不用擔心。”
沈喬這才麵有遲疑地放開手,他直奔後院去了,長樂見了他先嗬嗬兩聲:“真是稀客啊,敢問國師打算怎麽審我?”
他遇見淡長風算是見著命裏的克星了,不光美貌上完敗了不說,實力也完全是被吊打的那個,怎一個慘字了得!所以隻能痛快痛快嘴了。
淡長風一向是走一語驚人從不多說廢話路線的,隨意撿了張高背椅坐下,兩手優雅地交疊著,低頭跟他麵對麵:“你們禦魂宗是否往京城派過人手?”
長樂嘿然冷笑:“你覺著我會告訴你?”
他見淡長風不言語了,忽然古怪地勾唇笑了笑,往外瞧了一眼:“讓我說實話也不是不可以,你那個貌美小徒弟呢?讓她來問我,她來一次我就回答一個問題,你覺著怎麽樣?”
淡長風沒搭腔,不過眉眼已經沉了下來,就是長樂跟他離的甚遠也能感到他周身的冷冽,他卻把唇揚的更高:“你果然喜歡上了你弟子。”
淡長風交疊的兩隻手不自覺攥緊了,他...喜歡小徒弟?
長樂還在得意洋洋:“難怪你要一直用捆妖索綁著她,原來如此。你瞞得了別人的眼可瞞不過我,哎呀呀想不到堂堂國師,正一教的宗主,竟然有這等不倫之戀,你連你弟子都下得去手,嘖嘖嘖,實在是太禽獸了。”
他是想嘴上痛快痛快,沒想到淡長風不但沒有絲毫憤怒,反而覺著醍醐灌頂,整個人都通透明達起來。
原來他這些日子種種反常,竟是因為喜歡小徒弟,而不是受到淡延那對兒狗男女的影響,對她起了不堪的念頭。
長樂見他不語,自以為在嘴上打了個漂亮仗,還在喋喋不休,那邊的淡長風已經回過神來,眉梢眼角都透著喜意,原就風流俊逸的相貌更透出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風情。
他甚至有耐心等長樂聒噪完,這才在空中彈了彈手指,挑唇笑道:“我本想直接殺了你,然後拷問你的魂魄的,但看見我今兒個心情不錯的份上,我給你個機會,你是自己說還是要我動手?”
長樂臉色一變:“你怎麽會...”
淡長風施施然道:“你們禦魂宗的招數你不會不知道吧?這種雕蟲小技,看個一兩遍也就會了。”
長樂看著畫風驟變的淡長風,把所有話都憋回了肚子裏,他雖然嘴賤,但也不代表他真的想死啊!
淡長風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的掙紮神情,他半晌才頹然道:“你想問什麽?”
淡長風道:“上麵那個。”
他歎了口氣,滿臉鬱猝:“我隻知道二十年前宗門往京中派遣了八苗女,各個本事不俗,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我那時候還小。”
他這回主動地多了,繼續道:“這回我和我師兄來京裏鬧事兒,也是師門的吩咐,旁的就再不知道了。”
淡長風哦了聲,麵色忽的淡了下來:“還有個問題,你們禦魂宗的宗主是男是女?”
......
上山沈喬幾個在外麵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淡長風推開門走了出來,幾人迎上去問道:“師傅(師叔),問的如何了?”
淡長風目光在沈喬身上凝了片刻,才緩緩調開視線,把兩人在屋內的問答大略說了一遍。
上雲鬱悶地直拍大腿:“這說了跟沒說一樣嗎。”
他拍著拍著‘哎呦’一聲,腳下一個不留神腦袋就撞牆上了。
眾人對這場景已經司空見慣,淡長風唔了聲,不置可否:“我已經封住了他的功法,把他先押回去交給你們師伯祖,讓他來處置吧。”
上山自覺地去拿人了,淡長風又默了片刻:“喬喬你跟我過來。”
沈喬一頭霧水地走過去,兩人並肩回了淡長風住的套院,就聽他緩緩道:“捆妖索的解法...我已經研究出來了。”
沈喬看他一本正經的還以為他要說什麽要緊事的,沒想到一開口...好吧這個也挺要緊的,但是兩人捆吧捆吧她都習慣了,陡然這麽一說還有點迷茫。
她琢磨了會兒,模棱兩可地道:“不容易啊。”
淡長風目光不離她左右,緩緩點頭:“是不容易啊。”
沈喬抬頭看他,就見他直直地凝視著自己,眉間的豎線越發顯得妖冶逼人,她心頭一緊,下意識地垂了眼:“師傅怎麽解?”
淡長風沒急著答話,收起了幾分咄咄逼人的姿態,問了個看似不著調的:“你覺著沒有捆妖索,為師還能不能綁住你?”
這什麽亂七八糟的問題?沈喬心裏不由得更覺奇怪,滿臉莫名地看著他,他忽又勾唇一笑:“為師開玩笑的。”
沈喬:“...”
......
餘正霖為人雖有些輕佻不正經,但為人處世的本事卻是一等一的,不光如此,琴棋書畫這些風雅之事他也都通曉,尤其是一手丹青,在京裏是百金難求。
他這時候等借著滿室燭火作畫,滿室燈輝盈盈如新雪,既明亮又不過分刺目,讓他也心情頗好,手下細致描繪,筆鋒勾勒,轉眼一道窈窕的身影就躍然紙上了。
他本來想一氣兒畫完的,沒想到才淺淺勾勒出輪廓,天色已經暗了,隻得遺憾作罷,放下筆等畫上的墨幹透,再小心翼翼地將畫裝起來。
身邊的常隨疑惑道:“您這不是正在興頭上,怎麽不一氣兒畫完呢?”
餘正霖斜了他一眼,悠悠然用幹淨的巾櫛擦著手:“做些尋常畫那也罷了,這一幅怎麽能馬虎?燭火雖亮,但終究比不上日光,得選一個晴好的日子,認真著色,做到盡善盡美才好。”
他難得心情愉悅,跟著常隨也說了一大通,說完又是一笑,搖頭道:“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麽,說了你也不明白。”
他嘴角含笑地去睡覺,沒想到第二天恰好是個陰天,他隻得遺憾作罷,出門辦事兒去了。
餘二夫人這把年紀仍舊對兒子閨女的事兒十分上心,說白了就是掌控欲強,兒女年紀都大了,她還是要時不時去兒女院子抽查一番,今日剛進了餘正霖的書房,冷不丁就見到桌案上的長條錦盒,她指著問道:“那是什麽?”
餘正霖特別不喜歡她隨意進出自己書房這點,偏偏屢次說了餘二夫人都當做耳旁風,這又是親娘,打不得罵不得,甚至連重話都說不得,也隻好空自鬱悶一場罷了。
常隨心裏一緊,雖然自家少爺沒明說,但他也能瞧出來,他不想讓這畫兒被別人瞧見,但夫人發問了,他也不能不答,隻好硬著頭皮道:“是...少爺昨晚上隨意做的畫。”
餘二夫人來了興致,笑道:“霖兒也有好些日子沒動筆了,難得發了興,你拿來給我瞧瞧,讓我看看他做的是什麽。”
常隨支吾幾句,見餘二夫人輕輕皺起描繪精致的眉頭,他再不敢違拗,隻得乖乖地把畫匣遞過去。
餘二夫人輕輕展開一看,畫中人隻有清淡勾勒出的輪廓,但卻畫的極為傳神,再加上沈姑娘那樣的長相氣韻,旁人看一眼就是想忘記也難,所以雖然畫中隻有大約輪廓,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是誰了。
餘二夫人怔在原地,不由得想起前日自家兒子見到沈姑娘的場景了,麵上倒浮現幾分喜意。
她想歸想,卻沒有多餘的動作,把畫像卷好了放回去,再把畫匣放回原位,帶著屋裏的下人回了自己院子,左右想了會兒,又叫了自家老爺前來商議:“咱們家兒子怕是瞧上沈家姑娘了。”
餘二爺一怔:“哪個沈姑娘?”
餘二夫人嗔了他一眼,提點道:“就是那位沈小師傅,國師的弟子,常跟著國師一道兒的。”
那姑娘的長相讓人想忘都難,餘二爺恍然道:“原來是那位姑娘,難怪正霖這樣眼高於頂的也能瞧中,少年慕艾啊。”
他說完又遲疑道:“可那姑娘生的也太好了些,且人家跟著國師好好地修煉呢,怎麽會...”
餘二夫人麵有喜色地跟他道:“模樣雖好,但性子我瞧著卻不差,跟在國師後麵半句廢話也無,看著是個沉穩踏實的,咱們兒子哪裏都好,就是有時候有些輕挑了,難免讓人覺著不正經,有這麽個房裏人規勸著也好,我看這姑娘是個本分的,哪怕正霖喜歡,就算以後抬進門想必也不會與正妻爭風...”
餘二爺聽她越說越往詭異的地方發展了,一抬手打斷了滿臉興奮的老婆:“等會兒,你想讓沈姑娘做妾?”
餘二夫人被問的頓了下,麵有無奈:“我也知道依她的人品才貌做妾是委屈了,但是誰讓她家世實在不顯呢,還有那出家人的身份...哎。旁的不說,她要是正經錦川侯府的姑娘,我二話不說就抬聘禮上門提親了。”
餘二爺見事可比她分明多了:“我看你是胡思亂想,國師這麽多年才得這麽一個徒弟,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難道他會讓自己徒弟做妾?不說沈小師傅了,他以後都沒臉見人了!”
餘二夫人這人說好聽了是執拗,說難聽了是有些一根筋,自己認定的事兒別人怎麽說也勸不動。
於是她堅持道:“國師是沈姑娘師傅又能如何?難道還能攔著徒弟一輩子不嫁人?京裏頭的兒郎咱們家兒子是首屈一指,咱們又不是刻薄人家,也不會苛待她,給正霖做妾,不比給那些小戶人家做正頭太太強?”
餘二爺頭大道:“京中美人這麽多,你要是擔心正霖房中無人伺候,隨便給他尋一個貌美的良家女子就是了,何必非惦記國師的高徒呢?”、
餘二夫人麵有疲態,讓丫鬟用美人拳給自己捶了幾下:“你當我不想?誰讓咱們兒子就看上那沈姑娘了呢。”
她說完也不理會一臉蛋疼的餘二爺,自顧自地低頭盤算起來,要不要先去沈家放個風聲,探探她家裏人的口風?
餘正霖等事情忙完,已經過了一天,他是第二天早上才回的家裏,第一件事就是先看自己的畫像。
雖然餘二夫人手腳輕慢,動作隱蔽,但他還是一眼就發現畫像被人動了,頓時火冒三丈,忙提了身邊人來問,一聽說是自己親娘動的,也顧不得罰人了,緊皺著眉就往餘二夫人的院子走。
餘二夫人見他回來,先笑道:“霖兒回來了,你妹妹身子已見大好,現在都能下床走動了,等會兒跟娘一起去看看你妹子。”
餘正霖顧不得聽她絮叨,直接問道:“娘動我那副畫像了?
餘二夫人還以為他是害羞,攏了攏發上的孔雀釵,笑嗔:“都說知子莫若母,您這孩子跟為娘還瞞什麽?你若真喜歡那沈姑娘,難道我還會不允不成?”
餘正霖滿肚子的怒氣變成了古怪:“娘不生氣?”
餘二夫人瞪他一眼:“沈姑娘一瞧就是個好姑娘,再說也是幫著盡心救了你妹妹,品貌又出眾,你喜歡她也是常事,我有什麽好生氣的?”
餘正霖表情更為奇異,一雙勾人的丹鳳眼都瞪圓了:“娘這是同意了?”他娘這是轉性了,這回居然沒拖他後腿?
餘二夫人一笑,不緊不慢地取了枚果子吃了:“我已經命人去沈家打聽了,不過現在還沒回音,你且等等。”
餘正霖輕輕皺眉:“打聽什麽?為何不去正經提親?”
餘二夫人歎了聲:“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沈姑娘那身份,做你的正妻怕是有些難,所以...”
餘正霖:“...”
他就知道,不拖他後腿就不是他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