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講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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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珠見王桂枝走神,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這段日子以來看著母親下巴越發削尖了些,心裏有些酸酸脹脹地,“母親,您有什麽事,都可以跟兒子說的!”他以前隻以為用心讀書,考取功名,就能讓母親開懷,如今倒看來,隻有一句話可以形容了。

    ——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我交代你的事,你都辦得很好,我很高興。”她能說什麽,總不能說人家對我太好了我覺得有點不對勁吧,王桂枝瞧了下時辰鍾,“今日老太太領著大太太出門會友去了,你把你妹妹跟媳婦叫來,在我屋裏吃飯吧。”那些想不通的事,暫且不去想它,先與孩子們樂樂才是正理。

    “好。”賈珠頷首。

    王桂枝想著剛帶來的新鮮蘑菇,“你就拿這樣的小籃子分別裝了,留下給老太太,大伯子跟大太太的,給東府裏送去一些。若還有,就給你舅舅家並你媳婦娘家送一籃子去,隻讓他們也嚐嚐鮮罷了。”

    “好的,母親,這東西一批一批的可以采,倒有不少呢。”賈珠道,“要不咱們賣一些吧。”這玩意兒肯定新鮮,應該能賣出價來。本來是山裏難得的,少有這般整齊漂亮,不曾沾染上什麽泥土。

    “暫時還不知道能產多少,是不是每回都是一樣的,隻拿來添到表禮裏麵吧。”產品還不穩定,不能投入市場。

    賈珠想著確有道理,“母親說的是。”

    “快去吧,我讓廚房裏辦下菜。”還是特權人士方便,王桂枝吃著豬油有些犯惡心,讓人榨的大豆油跟花生油都得了,便派了彩鳳去盯著廚房炒菜,先來一道素燴蘑菇,洗幹淨把水掐幹,鍋熱淋上一點兒豆油,下蒜末炒香,再把蘑菇一燴,少許鹽巴便成,不許他們另外加東西。還有幾道她點的別的菜,都不許放豬油,豬油雖然香,可吃久了實在是有些膩人。

    賈珠在外麵寫下名貼打發小子們去送鮮蘑菇,可王桂枝想想又覺得這點東西不太體麵,又拿小壇子裝了些她自己泡製的泡椒雞爪花生,還虧得是餃子鋪生意確實不錯,她又管上了廚房的事兒,不然也沒得這樣多的雞爪子,就是這樣,也得放好些花生,不然隻怕不夠分。

    送了一些給外人,自己桌上自然也有,元春愛這一味,就是怕辣,拿茶水涮洗了吃,還是有絲絲的辣意,隻把她的小嘴都辣腫了。

    王桂枝看著她就覺得什麽不痛快都消失了,她拿帕子給小姑娘擦嘴,“小饞貓,下回我讓她們少放一點兒辣子,專給你吃,快把那點丟開吧。”

    賈珠與李紈也各撿了一個嚐嚐,不是很感興趣,隻有味特別些,盡是骨頭隻點子肉,李紈倒喜歡那道蒜燴蘑菇,覺得吃起來格外鮮甜。

    “我也給你家裏送了一籃子,要是家裏人喜歡,以後我再送。”

    王桂枝拘束著賈珠的每日看書時辰,讓他身邊丫環們不許淘氣,經常出去辦事跑馬,把銀子直接李紈打理,小倆口有商有量,感情便越發好了。

    李紈心裏很是感激,她家裏是書香門第,陪嫁雖有,卻並沒有多少銀財,若不是母親送錢來……雖說她自有賈珠跟自己的月例錢子,但那些那裏夠使。

    一等太太管了些家事,她的日子也越發好過了。

    “多謝你想著。”她溫柔得看著賈珠,偏過頭,見太太跟大姑娘元春說笑,便也湊趣道,“太太說什麽笑話呢,讓我們也聽聽。”

    王桂枝正在講有關她知道的康熙皇帝的事呢,她就是想給姑娘提著醒,不能讓她覺得後宮好。既然他們也想聽,瞧著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洗手淨口,讓他們坐下,幹脆都聽聽,自己便開始講了起來,“不知道哪時候的事,隻說這位少年皇帝八歲便登上了帝位,先皇帝留下了四位顧命大臣,一個是牆頭草,看著哪頭強就往哪邊倒,一個手握天下兵馬大權,一個德高望重,地位不同,群臣俱服,還有一個,與那手擁兵權的相爭多年,總想分庭抗禮。兒皇帝將滿十六,可望親政。太皇太後便請了他去,問他,娶哪位大臣的女兒做皇後……”

    這故事可說是驚心動魄,聽起來有趣極了,就連打簾子的婆子都聽迷了,根本沒注意到賈政已經過來。

    賈政也沒讓人打擾,自己進了東房門。

    夫人半坐半歪在臨窗大炕大紅金錢蟒靠背上,穿著一襲家常的淺如碧藍碎白花小襖,手裏扶著石青金錢蟒迎枕,語態平順得說著故事,十足貴夫人模樣,可一看她這正經的樣子,他就想著怎麽讓她在自己身-下低吟嗯唱。

    看著兒女都坐著一旁,賈政不想打擾,自坐在麵西一溜的椅子上,說來也奇怪,夫人的樣子也沒變多少,隻是好像打從上回一病,就瘦了些,一直沒養回來。原本略方正的臉削尖了些,她是嬌養的,皮膚白皙,隻眉頭輕皺那麽一下,他就覺得她竟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尤其是在床-事上,不說她覺得自己移了性,就是賈政自己,也不太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那樣小貓似的嬌哼,跟撓在他心上一般,特別是她眼裏好像總含著火,灼灼豔霞,如同冰山下的火焰藏著燃燒,似乎要噴薄而出,他期待著,她會幹些什麽,一想著,賈政就格外興奮。

    “權利誘惑,毒過砒-霜,那鼇拜讓身邊的人一吹鼓,越發覺得自己才高八鬥、威風百麵,既然皇帝年幼,為何不讓他自己來坐……”王桂枝根本沒發現賈政,她生怕自己講的不夠清楚明白,全心全意都在回憶跟講述故事之上。

    而賈政越聽,就越覺得,這不是早年前皇上身邊的發生的事嘛!這種深宮秘聞,夫人是從何得知的!

    想到這裏,更加不讓侍茶的丫頭出一點聲,一麵安靜聽著,一麵對比著印證著他所知道的。

    雖說有些地方時間人名一概不對,但事情連續起來,夫人所說簡直有如身臨其境。若是如此,怪不得夫人以前總是跟他挺腰子,王家連皇家這樣的秘聞都知道,可見皇恩親厚,低看別人一眼也是常理。

    那王子騰送了兩個人,嚴查自己的仆從,是不是皇上那裏透了什麽意思出來?再聯想到,夫人一避了出去回來,就說是自己的陪房惹了禍,借口是擋了珠兒的麵子,鬧得榮寧兩府,沒有人不知道的……

    好好一個這麽大的人,本就不可能說變就變,看來真有什麽大事,隻是夫人為何不同他說呢?

    賈政不由看向王桂枝,看著她正戴著他送她那珍珠耳墜子,隨著她的動作微微顫動起伏,口幹舌燥,便端起手邊殘茶。再是機敏,到底還是女人,一些小情小愛就讓她這般左性。看晚上他不收拾她,讓她好好知道知道,什麽叫夫是天綱。

    賈母坐在馬車裏,輕輕歎了口氣。看著拿著帕子捂麵哭泣的李夫人,她還是安慰道,“你也不必太過於憂心,既然沒消息,也不算是最壞的消息了。”

    李夫人淚如雨下,父親被拘了,家裏散了好多銀子去都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連被關在哪裏都不知道,這如何能不讓人擔心呢!她隻怕是,李府上下,都,都……

    看著大兒媳婦哭成這樣,賈母心裏如何能好受,但能領著她出來探聽消息,已經是盡了力了,她到底身份不同,被家裏人稱一聲老祖宗,就得顧著寧榮兩府賈家人。都不知道是犯了事,就算是自己的親媳婦,也不能上趕著給別人送刀子。

    若是能在南安郡王妃或者是治國公夫人這裏打聽到一點兒消息,知道上頭是吹什麽風,也能看著盤算。再若是出銀子能擺平的,她肯定出手相幫,可要是別的事兒……唉……

    “老太太,老太太……”李夫人惶然如墜入深淵,隻得抱住賈母這一塊浮木,娘家失勢,老太太仍然慈愛,她便還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