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後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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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夫人對著也是賈赦恨鐵不成鋼,“你說說你, 從小到大, 就是我嫁過來, 也沒說不讓你近女色,你怎麽就天天總想著這些事情,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齡了。怪不得老太太偏疼二弟, 就是我看著他總在幹正經事, 也不看好你。”

    賈赦被捏著鼻子灌了一大碗養身湯, 直打飽嗝, “我娘本來就偏心弟弟, 不然榮禧堂不應該我住?”

    “笑死了, 當初國公爺在世的時候,你怎麽不跟他老人家說, 我不用立業成家啊,就讓我在家裏成親便是, 也跟著他老人家擠著住在榮禧榮?這邊院子房子產業你別要啊,老人家臨終的時候上折子讓你繼承爵位你也拒絕啊。好事全讓你一個人占了, 讓你親兄弟喝西北風去?榮國府迎來送往那麽多事,你從你弟弟手上接過來幹啊!擠兌他別使喚人家,再是長子繼承, 也沒有什麽東西都不給弟弟的。”李夫人哼笑著反問了幾句, 便讓賈赦說不出話來。“你自己心裏不也是清楚, 所以那時叫我, 咱這邊的月例銀子讓我們自己出。”

    李夫人也端了碗酸梅湯喝, “老爺您也別總是說這樣的話,哪個不長心眼得傳到老太太那裏,她得多傷心。老太太仍在世呢,不知道還以為你就在圖謀家裏的財產了!哪個當母親的不是想盡量一碗水端平,榮國府等她一去,自然是襲了爵位你的,不然就是賈政不肯,朝廷禮部是幹什麽的。”看賈赦臉色不是很好,她又道,“老太太偏心點是有的,不過是想著到時候什麽都是你的,你弟弟孩子多,她在的時候,能多照顧點是點罷了。再說這段日子以來,我也管著一半的內務,公賬上的東西可沒少過,人家兩口子經營打理一把好手,光是莊子上的出息今年就多了。對了,說到這個,我讓你去看我們莊子的事呢,你怎麽還沒去!”

    賈赦倒是去了,隻是讓下人們一說,他覺得挺有道理的,又回來,“我怎麽沒去,不是沒少嘛,跟以前一樣。”

    “我說你這人,這地裏的東西能年年都一樣嘛,那不是把咱們當成傻子一樣糊弄!我不管你是不是想偷懶,你一年弄扇子起碼也要萬兩銀子以上,要是你不弄,我以後就不給你開支這個錢!”李夫人朝他身上扔了個檳榔,“你再不打起精神來,以後每年兩個就減到一個,再不行,就不買了,總之你不賺錢來,我就拚命省錢。”

    賈赦瞪大了眼睛,“太太!”

    “叫奶奶也是這個話,眼看著家裏各處都蒸蒸日上,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咱家也要行動起來才是。”璉哥兒還小呢,當父母的都不為孩子打算,那誰還給孩子打算?李家如今落了難,她也想支出銀子能幫上一把就幫上一把,別的也不敢多管,算是盡了力了。

    彩雲看周瑞家的,吳興登家的、鄭貨家的、王藥家的等陪房們都來了,且除餘信家的,人人手上都拿了不少東西,不由便上前攔了,“各位管事的姐姐們,不是我說你們,而是你們也太不懂得太太的心思了,你什麽時候見太太收過下人們的孝敬,若是些你們自己手上做的活計……”她拿眼看了下餘信家的手裏的一疊帕子跟兩對小孩子的虎頭鞋。“她常常說,也教你們,不許你們借著差事收人錢禮,才給人派差,一定要查明了是否堪用!事辦的好了,她自然有賞給你們。哪個人是傻的,沒有好處的事當然不願意幹,可你們這些上頭的怕麻煩,圖省心想捏出下麵人的油手,立身就不正,到時候差事辦的不好,你們可想過沒有!太太可是從來不容情的!”

    王藥家的卻是賠笑道,“姑娘說是的,可我卻不一樣,這月月有了主子的照應,大日子一點兒表示都沒有,心裏頭虧欠,東西並不是極珍貴的,是我的一片心意罷了。”太太雖罰了她,卻也讓她全家都有了給自己賺錢的基業,去年老太太過生日沒有大辦,太太又懷著孩子不願意動彈,今年太太生日還在月中,不好打擾,老太太卻是早早上報了禮部,寧榮兩府排了日子宴請賓客。這等光輝的日子他們是太太的陪房,怎麽也不能輸給別人,要給太太爭光才是。

    周瑞家的也不甘人後,把自己的盒子打開,“我這裏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是些小孩子的玩意,拿給小主子們摔打著頑。”卻是整整二十個無錫的瓷娃娃,個個色彩豔麗、形神俱備,樣子也不一樣。

    見說不聽,彩雲也隻好讓她們進去。

    王桂枝免了她們的禮,讓她們都坐下來說話,她懷裏的探春咦咦呀呀說著什麽,小手還時不時摸著她領口上的纏花紐扣。

    陪房們見了滿口子誇讚,結果一直好好的寶玉卻哭了出來,竟隻有彩鳳抱上手才安靜下來,王桂枝想著這奇了,莫不是胎裏就作下的毛病,哼,那更要扭過來才是,便讓彩鳳抱著探春,她這個婦人來抱寶玉,好在許是認得親娘,也沒哭。

    “你們各自身上都有差事,我也不多廢話了,還是那樣,應該怎麽辦如今也成了定例。”王桂枝站起來,讓寶玉趴在她的肩頭上,“你們都是我的人,平時裏也多對你們照顧,可要是得隴望蜀,弄出了事,我更不會輕饒的。”知道不論怎麽樣,她們都不可能真的清白,但沒辦法,從古至今,無利可圖的事可沒人幹。

    “是。”

    東西她也都收了,真要弄得至清如水,也養不了活魚。

    大家又說了會話,把自己身上的差事都交流了一下,算是一個內部小型會議,完了王桂枝每人賞了一匹洋紅緞子,“不是進上的,卻是大老遠的洋玩意,你們拿去新鮮新鮮。”還有一些土芋,她才知道原來這東西雖從明朝就傳了過來,卻很少有人種,竟還是上貢的蔬菜,這東西如今她多了,便也拿出來賞人,“算是個新鮮玩意吧,嚐嚐。覺得好,要種也容易,放著它發了青那裏就會出芽,用刀切成小塊兒埋進土裏就能成。”

    王藥家的最歡喜,她也算是鑽進餃子裏了,什麽都想著能不能包成餃子。

    大家雖送了東西出去,卻沒空著手回去,還是自己怎麽都得不到的,算是極體麵了,各個樂嗔嗔回家去,或真有做來吃的,也有放在那裏不敢動,出了芽往地裏種的。

    周瑞家的卻去而複返,“有件事想回太太。”

    “有個王成之子,叫狗兒的,說父親病了,家裏蕭條,吃不起藥,想到之前認過親,便求到我那裏……”當初王藥家的多收租,她家的也想過,還讓王成助他一助,雖是未成,到底人家信義,又是病中來求,便願意一把。

    王桂枝卻是不怎麽想得起來,她把頭已經歪著往下滑的寶玉放進搖籃裏,探春在另一頭早睡了,“這個是誰?”

    “就是當初他跟太爺一道京官,同姓便認了親……”

    依稀想了起來,這,難道就是劉姥姥的女婿?板兒他爹?當初她好像還見過劉姥姥跟她女兒來著,就是印象太淺,實在是想不起長什麽樣了。

    “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他,既然病了,看張大夫有沒有空,如果有空就派車領去看看,治好了也是我們的功德;若是沒空……”王桂枝想了下,“他一個人來的嗎?”

    周瑞家的陪笑著,“他跟他媳婦一道來的。”

    劉姥姥沒來,此時事多忙亂,那便不想見了,王桂枝叫彩霞,“取五——二十兩銀子來,再拿些錠子藥。”她轉向周瑞,“這二十兩銀子給他看病,藥也給他。”

    “謝太太!”

    周瑞家的出來,卻不用麻煩張大夫跟著去,狗兒把他父親王成扶在牛車上載了來,張大夫醫者仁心,見他不過是積下來的老病弱症,下地幹活被大暑天熱壞了,隻是體表不調,嘔吐拉泄,樣子難看,故此好多醫館不敢治,才以為是大症狀。直接借用周瑞家的熬些了霍香水,化開錠子茶服了,便漸漸止住了。

    見他好轉,張大夫便拱手告辭,回到賈家給他置下的院子裏繼續研究他的醫書,看著徒弟們仔細分撿藥材,夏天好些藥材曬晾正是時候,他也不得閑。

    狗兒見父親不再呻-吟,也能說話了,喜得要給周瑞家的磕頭,周瑞家的忙拉住了,“小爺,要謝也是謝我們家太太,謝我算是怎麽回事,這天熱的,你們趕緊回家去吧。”

    清靜了,她也好收拾!可真髒真臭!

    狗兒知情,忙拉了牛車感恩帶德得回家去。

    王桂枝是真忙,特別是老太太過壽辰,就算是有李夫人主掌大頭,她這裏也沒法消停,來人見客,還有記禮還禮,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大酒樓的事都要往後放,畢竟她不能再托懷孕隻在屋裏交際。

    還為著元春,別看此時她才九歲,但在這世界,可已經可以開始看親說親,她早點預定下來,兩家成了親戚也能管管,多看著對方怎麽樣,真要不成,還能反悔,不然光在呆在這深宅大院裏,哪裏能知道哪家有好男兒了?

    有時候想著自己要推女兒入這苦海,心裏也難受,但也隻能盡量爭取更好的條件給她,不然拖拉著那軟刀子更疼,要是能再挑一個像林海那樣體貼的翩翩正人君子,她就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