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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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不是說好著呢, 怎麽又叫太醫。”人未至,話先到, 李夫人忙站了起來, 王桂枝一見是他,正要說話,就看到賈政發覺屋裏還有別人變了臉色, 拿眼狠狠剜她,又彎腰恭身道,“不知道嫂嫂在這裏,賈政唐突了。”
李夫人笑道, “一家子骨肉,不必拘理。”她倒有一絲羨慕,平日裏見賈政對著王夫人不假辭色的,沒想私底下竟也有男兒柔情, 這般體貼。
王桂枝雖然有些冤枉, 她怎麽知道賈政會突然回來,但也大概摸清了點他的脾氣, 便伸手拉住他往屏風後麵說話, 她悄聲在他胸前道, “我估摸著大概有一個月了,想請個平安脈瞧瞧,不料倒攪擾了你了。”
見她手指勾著自己手心, 賈政麵上微霽, 卻仍硬聲道, “那也應該說一聲。”惱人,竟然有外人在場!不然……
是是是,都是我的不對,老太太不是讓你們陪著林姑爺?你快去陪客吧,我跟嫂子在一塊兒,你在這裏不方便。”王桂枝輕輕推他出去,他若是在這裏,李夫人怎麽願意讓人請脈,那豈不是想瞞一點兒都不行。
賈政也想知道孩子如何,站著不動腿,“王太醫摸脈不用多大功夫,我在這等著……”
王桂枝見他此時羅索,又後悔剛才怎麽不反著毛來,讓他直接走了還好呢,幹脆墊起腳飛快得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好了,我們娘們的事兒用不著勞動你。”
再拿手推著被猛然如此弄得一愣一愣得賈政出去。她站在門邊又見著賈珠,好笑道,“你怎麽也來了,沒事兒,跟你父親陪你林姑父去。王太醫,裏麵請。”
王太醫忙上前請安行禮,跟著進去了。
賈珠開始還擔心母親不舒服,不過看剛才母親說話卻與平常一般無二,便問一旁的賈政道,“父親,母親到底怎麽了?”
哼,這也是你該問的。”賈政根本不理他,夫妻親密之事豈能告訴他人,孩子更不能。他大步流星朝外走了幾步,見賈珠立在那裏,回頭豎眉道,“蠢才,你還站在那裏幹什麽?還不快走。”
噢。”賈珠忙跟了上去,父親常這樣,他都習慣了。
忙又回到外書房,張口致歉,“如海,真是抱歉,內子胡鬧,我自去打點,留下你一人在此,倒讓你見笑了。”
林海笑道,“哪裏的話,存周這裏藏書頗豐,閱之滿頰生香。再說男兒何不憐妻子,大丈兒若連妻子都不放在心上,心性可見。”他常見一些讀了死書的,隻以為自己是個梟雄,談什麽風流意氣,丟下家中老母妻兒,在外與人高談闊論也就罷了,還押妓吃酒,徹夜不歸,由著家裏人擔心受怕,這等人,就是學問再好,他都不屑與之為伍!
兩人正說著,聽差聽過小幺來報,唱道,“東府大老爺跟咱們大老爺都請老爺跟林姑爺過去呢。”
定是哥哥們等急了,咱們走吧。”賈政忙道。
好。”林海放下手裏的書,一邊走著,一壁林海還問了幾句賈珠的功課,不多時來到賈赦院裏。
賈赦早在花園中備下了酒菜款待,隔著假山石林還有小戲與打十番的,原就是預備著賈母生辰時賈家裏的爺們消遣取樂,一見賈政林海過來便出來迎。
賈敬領著賈珍也在,他笑著說,“我是左等右等,總沒見著你們過來,是為了什麽給絆住了腳,還讓我這個大哥哥去請啊。”
該死該死,我看一篇文章迷住了眼,一時忘了時辰。做弟弟的倒讓哥哥們等,我一會兒自罰三杯!”林海朗聲笑答。
賈政知道他不欲多事,便不再開口,心裏暗自記下總當還報。
大家互相謙讓了一番都依次坐了下來,推杯換盞,酒酣耳熱。這時又推牌行賦,吟詩唱曲,弄得熱鬧非凡。
自有婆子來回過賈母,“大老爺跟二老爺還有東府的敬老爺珍大爺都陪著林姑爺飲宴吃酒呢,此時正高興,寫了好些詩文呢。”
他們已經吃上了,那咱們擺飯吧。”賈母拉著賈敏坐下,“我也有話要囑咐你,以後對著你二嫂子,別那麽青白赤臉的,每回你家來,她哪回不是對著你和顏悅色,事事妥帖。”
賈敏皺了下眉頭,“我又怎麽她了?好沒意思,哪回她的禮不是最多的,就是比大嫂子還多上一份呢。“
那是應該的,你這個做姑姑的,難道連孩子們的東西也要節省不成?”賈母正色道,“人久見人心,這麽些年了,我冷眼看著,你這個二嫂子倒真是個實心人。”她也是從媳婦的時候過來的,明白當個中間人的苦處,“她不像你,嫁過去之後,上無高堂父母要孝敬,左無兄弟姐妹要照應,下……”她頓了頓,“你就是再不喜歡她,看在我跟你哥哥的麵子上,也要對她和軟些。”
聽到親媽這樣說,賈敏扯著帕子有一點兒委屈,“媽對她都快比我還好了!”想來是她沒能在跟前服侍,漸漸就跟嫂子們更親了。
我的兒,你跟她處好了,以後才能常來常往不是,免得姑爺在家裏閉門念書,你在那裏光想著求神問佛拜菩薩的。”賈母總不能把王夫人私底下告訴她的重大消息告訴女兒。“她雖每隔幾年才生一個,到底如今也有三個孩子了,保不準就有什麽生育秘方。你不跟她好,她能告訴你嗎?你這樣懷疑她,她就是想告訴你,你也疑心她要害你了。”大家都和和美美,有人健康就好。
正說著,元春領著古嬤嬤奶娘丫頭們過來。
賈敏一見小孩子就喜歡,朝著元春招手,“快過來,讓姑媽抱抱。”
無人不見美心喜,元春伸出雙手便讓摟,她坐在賈母跟賈敏中間,“老太太好,姑媽好。”
好,好些日子不見,長的越發標致了。”賈敏愛得跟什麽似的,她幾時也能有一個就好了。“媽,今天讓元春跟我睡吧。”
回娘家,夫妻倆是得分居的,賈母卻沒同意,“你一向睡的淺,小孩子睡覺沒個輕重,她正長個兒呢,翻身踢著你她自己都不知道。上回跟她一塊睡中覺,無意中還被‘賞’了一記‘窩心腳’呢。”
賈敏隻好作罷,擺好菜,三人坐下吃飯。
有個婆子笑道,“除了老太太點的菜,另有兩道是太太特意讓李師傅跟秦大娘做了孝敬過來的,還叮嚀不許說菜名,讓老太太跟姑太太猜猜,若是光看樣子不嚐味道能看出來不。”
噢,她還賣了個關子?”賈母笑嗬嗬著,“快打開我瞧瞧。”
賈敏本來不以為意,結果那蓋子一揭開,竟是水晶碗裏像豆腐一樣的東西,看著晶瑩剔透,滑嫩欲融,她張口就要道,不就是一碗嫩豆腐,卻又想到若真是那麽簡單,又犯不上猜一字了,除了豆腐之外,也有好幾樣是這樣乳白的,她卻不肯輕易出口猜。
賈母道,“這可是奶豆腐?糖蒸酥酪?”就是沒擺上糖,有點不像。
不是,老太太可還要再猜?”
元春拍著手搖頭晃腦道,“我知道,這是雙皮奶。”她喜歡吃這個,昨天在母親屋裏才吃了,“可以加好些東西呢,我要加花生、葡萄幹還有榛仁碎,玫瑰醬。”
大家聽她說的流利,不由都笑了。
另有一道真實真看不出來什麽,吃上一口也就知道了,不過是用新鮮脆綠去了硬絡的葉子包了一口口的肥而為膩,入口即化的粉蒸肉。
但因為如此一來胃口倒也被引開了,三人都用了不少。
見母親的生活確實被照顧得上心,改觀不少,賈敏便有些奇怪得問,“怎麽這次回家,我覺得二嫂子,變了?”
元春在外邊跟著丫頭們翻花繩玩,賈母對著女兒,輕歎口氣搖頭道,“還不是屋裏人鬧的,我也是打那時候過來的,這男人不到一定年齡,都跟那饞嘴貓似的,你看看你大哥哥,都這個年齡了,屋裏還左一個右一個的呢。你二哥哥,也一樣。那個趙姨娘,性子不好,模樣妖媚,一時把他纏了去,正日子也不在她屋裏歇。她心灰意冷地,病了一場,漸漸不把心裏往你哥哥身上放了。”
賈敏吃驚得微張開嘴,“她不喜歡二哥了?”
那可不是,這女人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她如今反正有著孩子,家世在那裏,嫁妝也多,討好了我這個老婆子,她管你二哥哥呢。這麽一想通,她心胸也寬了,也不再心裏醋得,要跟別人拿酸掐尖了,對著那些個女人也就寬容,心思更是移到別的上頭去了。”賈母早看明白過來了,她能說什麽呢?人有時候就是特別犯賤,什麽東西有了就不知道珍惜了,眼看著媳婦移開了,他倒又粘上去,該!
推己度人,若是有天林海他跟別的女人在一塊兒……
賈敏長長歎一口氣,“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隔著道珠簾子,王太醫先給王桂枝瞧了脈,點頭稱讚,隻道太太保養的好,脈息健壯。可一看李夫人的臉色,又給她問脈,麵上便漸漸凝重起來,甚至還不好意思得請李夫人伸出左手讓他按了好長時間。
見王太醫這樣,李夫人越發心灰,她低下頭良久不語,一等王太醫出去開方,淚也落了下來,她一把抓住王桂枝的手,雙膝往下,就要跪下央求,“好妹妹,你就答應了我吧,我是將死之人,唯有膝下這一個,你就幫幫我,照顧他長大成人!我下輩子做牛做馬,結草銜環,也定當厚報!”
其實就是王桂枝也是心裏撐著一股子氣,她也是腿直發軟。等回到莊戶院,賈元春鬆開母親的手便歪在了榻上,全然沒了儀態。
賈珠想著自己是大哥,還忍著,隻等王桂枝坐下,讓他坐才坐下,自是暗自舒眉。
弄些艾草煮些水來給我們燙腳。”王桂枝說完,又打發那些人捧著外麵沾滿了灰塵的罩衣出去。
你們這根本算不得什麽,若是要種地,不但每日裏來回從那條道上走的更遠,還要在肩上擔著扁擔,不是挑著水就是背著……”她原想說屎,到了嘴邊王夫人的長期來的教養讓她生生打個了結,“背著肥,不論嚴寒酷暑,都得在那地裏忙活,遇上時節不好就沒好收成……”王桂枝算得上是農民出身,小時候也種過幾年地,老了之後總是聽說什麽食品不安全,馮子材便在自家頂樓上拿可滲水的石材弄了個小型的菜園,纏了兩枝葡萄,在她沒進醫院之前,已經生得是鬱鬱蔥蔥。
賈元春從來沒聽到過母親說過這樣的話,覺得份外有意思,比起王夫人之前如數家珍,她都會背下來的各房各府人物關係,那種樸實的平述很新鮮。
賈珠想著,這莫非不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苦其體膚……
而兒媳婦李紈一時看著婆婆,多半時間都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夫君賈珠身上,見他聽得認真,也才漸漸聽了進去。
以後每日你們都需得連絡走上半個時辰,尤其是珠兒,咱們賈家怎麽起家的,你飽讀詩書是不錯,可不能忘了祖。”王桂枝最後幹脆直接下達了命令,她發現自己不太適合當老師,就這三個人就把她給看緊張了。
賈珠忙站起來,“是的,母親。”
又到了吃飯的時候,莊戶娘子下了大功夫,雞鴨魚肉俱擺上了桌,全是些粗瓷大碗,擺了個滿滿當當。
王桂枝又把下人打發下去,讓他們自己動手吃飯。
嘿,不要說,這農家飯的味道真不錯,不知道那三個嬌養孩子怎麽樣,王桂枝是很滿意的,每樣菜她都嚐了嚐,但身體是王夫人的,胃口小,一會兒便飽了。
不在賈府裏,在自家的莊院王夫人最大,都由著王桂枝自在。
她停了箸,看賈珠李紈也要放下筷子,便道,“我看著你們吃也香甜,可得吃飽,不然一會兒可沒什麽甜心宵夜給你們。”
賈珠便難得多添了一碗飯,他覺得,母親真是跟以往判若兩人。雖然母親還是母親,一些小習慣表情還是一樣,但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吃罷飯洗手用茶,王桂枝隨意問了幾個孩子家常問題,來喚醒加深王夫人的記憶,便讓小兩口回屋裏去休息,“明個兒早上我們還得出去轉呢,早點兒歇著。”她指著賈珠對李紈道,“今晚上不許他看書,若是你盯不住,可當心我打你的手板子。”
李紈自知這是婆婆讓自己與相公兩個人相處,哪裏有不應著,笑著應了,“兒媳婦遵旨。”
去吧。多泡泡腳。”
運動、不用腦、加上泡腳養生,有節製的性生活,她就不相信,這麽一個年輕的少年郎還會得什麽病?
王桂枝鬆了一口氣,跟賈元春在一個高腳盆裏麵泡腳,她輕輕將她的嫩腳丫踩在腳下,惹來賈元春咯咯得笑聲,這不禁讓她想到自己跟女兒小時候,心底便有股暖流滑過。
泡過熱呼呼的艾草水,兩個人便並排躺在床上說話。
要說這時候古時候女人也沒什麽娛樂,那不懂得琴棋書畫的就更不知道要幹什麽了,要不想眼睛壞了,針線活也得少幹,也唯有與周公相會。
王桂枝想著自己可不能這樣過下去,不然遲早王夫人的結局就是她的結局。吃喝玩樂,她都慢慢撿起來,當然不能一下子做的太過分。
母親,你真的不跟父親好了嗎?”
賈元春內心很糾結,她不太明白母親跟父親之間出了什麽事,可到了這裏,母親又哭又笑,卻好像是拋開了舊事一般,整個人看起來不再沉悶,顯得……她形容不出來,可母親跟她很親,去哪裏都帶著她,緊緊抓著她的手,一刻都不停,此刻還輕輕拍著自己哄自己入睡。
王桂枝有些猶豫,不知道要怎麽跟小姑娘說,她是想告訴她肯定不是不好了,總歸有了孩子,隻要保住賈珠,她有王夫人這般的嫁妝,什麽都不怕!
可這時候的女孩子都命苦,運氣好能嫁個好人,一輩子算是有了依靠,若是運氣不好,嫁個脾性不合的又或者是吃喝嫖賭的,那就像浸到了黃連水裏,哪怕到死的時候,也沒辦法鬆口氣。就是王夫人,四大家族出生,遇到個自己喜歡的吧,人家不喜歡她!
跟著賈元春相處這幾天,王桂枝已經不想著讓她進宮去了,何苦要個小姑娘去那深宮大院,她也看過不少宮鬥劇,最出名的環環傳,那裏麵可以危機四伏。把元春按照王夫人的小姑子賈敏那樣嫁出去,她看就很好。
她一定好好保養元春的身子,帶著她多多運動,嗯,想辦法怎麽培養一下婦科能手,弄得婆子丫環跟在她身邊,就不怕生孩子了。上輩子,王桂枝的女兒也害怕懷孕,避孕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懷上了,她笑著跟自己報喜,又跟她說,媽媽,原來是這種感覺,也不是很可怕。
女人懷孕是很辛苦,身體機能,腹中五髒都要受到擠壓,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生,好好照顧,心情愉快,特別是坐月子的時候家人盡力,那便還好。
就像她生女兒的時候,馮子木上班前給她燒好三個暖火瓶的開水,備下早餐跟午餐,還有牛奶跟豆漿,她就帶著女兒,喂喂奶逗逗她,換洗下來的東西,都是馮子木洗,他一收工就跑回來做飯,兩人一起吃了,他給孩子洗澡洗尿布,連她的衣服也一起洗……雖然整個月子裏,他也跟著吃得油光水滑的,但她也保養的好呀,就連醫生也誇他呢。
女兒也乖巧,不怎麽哭鬧,一想到那時候,王桂枝就有些難過,如今她跟女兒隔著兩個世界,也不知道她生孩子的時候,會怎麽呢?也應該還好吧,之前馮子木就說過,現在有嬰兒衣物洗衣機,比人手還洗的幹淨,還能高溫殺菌,以後等女兒懷了孩子,就送一台。
母親?”
又走神了,王桂枝不好意思得笑笑,摸著粉嘟嘟得嫩臉道,“我的兒,母親不跟父親好了,跟你好,好不好呀?”
賈元春扁了下嘴,母親把她當成孩子哄呢,“母親哄人。”
喲,這孩子真聰明!
王桂枝想了想,正色道,“母親先問你,你知道嫁人是什麽嗎?”
當然知道了,就是成親,結兩姓之好。”
是了,元春可是讀書認字的,她連寶玉都能教導,王桂枝暗自打嘴,隻怕她這個小孩子比她的學問可大多了。
那從你看來,母親跟父親好不好呢?”
賈元春想了好久,也不知道答案,如果說父親跟母親不好,那哥哥跟她是怎麽來的呢?如果說好,可母親如今又躲到莊戶院裏來了,便有些悻悻,“我不知道,可我想,是不太好的……”
哪有孩子不希望父母相親相愛呢,王桂枝自己也是為人母親過的,要不然,回到賈府就跟賈政來個舉案齊眉?
麵子上做做功夫,晚上,管他去哪裏睡呢?要是喜歡,賈府的漂亮丫頭,不拘哪個,要是對方同意,給他就是了,也免得趙姨娘時常來得意。
王桂枝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震驚了,她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她還是以前那個老實的她嗎?
她這樣說出口了,看賈政的樣子,他好像是信了!
賈政相信她說的要二廢太子了!
天呐天呐,這可怎麽辦,他要是追問她,她要如何答複呢,王桂枝腦子轉得飛快,一眼看到了桌上的酸梅,立馬拿手捂住了嘴,同時側過頭去裝嘔,隻是沒兩下,她倒真有些酸水泛上來,“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