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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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也沒想到啊!”賈母哭著,還猶不敢相信。

    王熙鳳此時淚水漣漣, 隻拿著帕子拭淚。尤氏便上前勸著賈母, “老太太, 大太太雖已登仙境,卻還有我們呢!老太太多看看哥兒姐兒的吧。”

    “是啊,老太太,您得保重身子啊!”

    賈氏親族的人也都趕緊勸著, 李夫人倒還罷了, 要是惹得老太太不好了, 那才更是件大事呢。

    賈母是真沒料到,原以為二兒媳會出事, 卻沒想到是大兒媳!唉, 她還是那個脾氣,一有了什麽事就自己強撐著,怕是早就哪裏不舒服了, 不然怎麽能……睡在床上好好得一個人就沒了呢?

    眾人就坐了一會兒,隨著送祭來人的陸續到來,都陸陸續續得出去見禮陪客。

    王熙鳳忙著打點家中事務, “……這些數目的呈文京榜紙劄怕是不夠, 再添上二百, 平兒記賬。”

    “是。”

    她就站在老太太屋門階前, 有條不絮一一把來回事的管家娘子們都派了差, 好一會兒才有功夫回到屋裏坐下吃杯茶。

    鴛鴦捧了茶遞給王熙鳳, 拿手比了一下老太太坐的地方, 小聲道,“老太太年齡上來了,熬了這兩日,精神不濟,坐著打盹呢。”

    王熙鳳點點頭,兩人走到碧紗櫥才說話,“二太太不在家,又不敢多煩了老太太,所幸我們府裏的規矩一向嚴格,就怕事多繁雜,一時有哪裏混亂沒照看到的,鴛鴦姐姐你可得多照看著點老太太,時時要叮囑著她老人家不要過於憂傷,多加珍重。”

    “奶奶說的是。”鴛鴦也是一心想著老太太,她就是專門來問王熙鳳的,“也不知道,二老爺跟二太太,這番可回來?”

    大老爺上了折子,還請了欽天監陰陽司來擇日,要停足七七四十九日,金陵那邊的賈家人都會趕過來,京裏公候王爵等,連皇後都讓禮部給予喪儀,可這些對老太太來說都是外人,她這時白發人送黑頭人,哪裏有不心傷的呢?二太太才說身子好轉,這邊大太太就沒了,兒子千裏母擔憂,這也瞧不著,誰知道二老爺究竟是個什麽情形呢?

    “這個……”王熙鳳玲瓏心肝一聽就懂,見是鴛鴦,她也就直說了,“怕是不成。你跟著老太太,嘴也夠緊,我也不瞞著你。皇上盯著二老爺呢,說句該死的話,就是老太太隻怕也是要奪情的,更何況是大太太。”父親領著哥哥早就過來,也把一些情況跟她說了。

    “我知道了,多謝奶奶。”鴛鴦朝著王熙鳳蹲了一福,她能被老太太這樣倚重,忠心事主當然是頭一樣,可能這樣拔得頭籌,也跟她通得跟太太奶奶小姐們打好關係。

    王熙鳳微微一笑,“嗯。”她再想再說什麽,就看到福兒進來小聲回著,“吉安候夫人跟其子杜仲亨過來了,大爺過來請奶奶去陪一陪。”

    這倒是正事,王熙鳳便站起來,“到哪兒了?”她又回頭囑咐鴛鴦,“一定要把老太太照顧好了。”大太太這樣的年齡,勉強也算得上是喜喪了。

    走出來就有兩個婆子抬著軟轎候著,王熙鳳扶著平兒的手上坐,同時問著今日又來了哪些客,平兒一一回明了,她心裏也有了成數。看吉安候夫人帶著兒子過來,“他們既然眼巴巴得過來了,想來也能等著二妹妹守完孝。”

    尤氏周旋迎待,見王熙鳳過來了,朝裏間努了下嘴,“能這時候過來,也是有誠意的,可我瞧她說話的語氣,好似又不太開心似的。”

    王熙鳳一聽就皺了下眉,這女子嫁人,隻怕最怕的就是婆母了,“我去看看。”

    “去吧,我去那頭陪陪。”尤氏長房宗婦,此時也是極不得閑的。

    一見來了人,門邊的迎客送賓的丫頭忙把簾子打開,安靜得蹲福行禮,王熙鳳跨步進門,一眼掃過去,各樣器皿瓜果茶水一樣不錯,心中滿意,就對著吉安候夫人行禮問安道,“有勞夫人過來,未曾遠迎實在抱歉。”

    在王熙鳳跟前,吉安候夫人卻不敢擺架子,忙笑道,“哪裏,你這裏也是事多繁忙。”

    見她這樣,王熙鳳心裏又犯嘀咕,到底心裏記下這單事,準備有空的時候問問賈璉。姑母帶著孩子們一起去了二老爺的任上,本來還有珠大奶奶在,前陣子也過去了。原本老太太屋裏擠擠挨挨得,熱鬧非凡,如今也就剩下二姑娘,琮哥兒跟她的大姐兒,就是把東府的姑娘算上,這也才四個孩子。琮哥兒已是個半大孩子,正是變嗓子的時候,家裏的功課又緊,也不大愛說笑;她那大姐兒太小,還不懂事呢。東府的四姑娘,敬老爺寵得跟什麽似的,哪裏會時常過來。二姑娘是庶出,雖說記在了大太太名下,到底自己沒了那份底氣,又是個再溫婉不過的,人極可親,原也少言寡語。見老太太時常落寞,許是身邊的丫頭勸著,也改了些脾性。她跟爺小時候都是在老太太這裏長大的,趁這正是好撒嬌的時候,也能時常哄老太太開心。

    迎春穿著一色素服,跟著跪在賈璉的身後,一想到自己打從出生就沒了娘,大太太時常照顧著她,還把自己記下她名下,種種好處,也是淚水盈盈。

    一時杜仲亨上完香,賈璉領著迎春跟賈琮家屬還禮。對方對拜,杜仲亨就偷偷抬眼,飛快得睃了一眼自己的未婚妻子,見她生得腮凝新荔,鼻膩鵝脂,心中歡喜,卻又不敢唐突,隻得心裏砰砰跳著讓人送了出去。

    回到家裏,吉安候夫人就歎了口氣,看兒子卻是一臉春色,怕是自己也看中了,不由一歎,“你都十七了!再等她三年,就二十了!”

    “母親!這是早就定下的親事,再說人家守母孝,是應該的。”杜仲亨知道母親為何因此不愉,本來跟賈家的親事母親是極滿意的。雖說是庶出,親娘卻早早就沒了,一直是由賈家的老封君老太太身邊帶著的,這樣教養規矩品行都不擔心,再者來又是正經記在了榮國府大太太的名下,聽說模樣也不差,與他是極相配的。可就是他兩個嫂嫂都沒生下男丁,突然大太太一出事,他這親事就要拖上三年的功夫……

    吉安候夫人見識過榮國府的氣派,還有那些賓客人從,心裏也早就抹去了那點不平。吉安候府如何能跟如今正如日中天的榮國府比呢?她要是在這時候犯糊塗,再去哪兒尋一門這樣打著燈籠也難的婚事!

    “那你便好生在家裏用功讀書。”吉安候夫人想著榮國府璉二奶奶暗自透露出來那二姑娘的才學,想著賈門家學淵源,又生怕兒媳要壓兒子一頭,忙道,“既然你願意等,幹脆就趁這個機會,考取個功名回來,到時候去迎親的時候,也風光些不是?”

    “是的!母親!”杜仲亨滿口答應著,一想到未婚妻的模樣,他就覺得自己定然要努力才是。

    等到李夫人出殯的時候,除了已經奔赴西部的忠順親王跟顯郡王,還有遠在兩廣的儀郡王,四王八公等諸王孫公子都來齊了,路祭彩棚高搭擺出有三四裏遠,真是浩浩蕩蕩道不盡聲勢。

    “少爺,您也聽聽這是什麽聲音,豈能去湊這個熱鬧。”孫家忠仆勸著自家少爺,心裏也是一歎。老爺去世,少爺襲了指揮之職,就成日裏吆五喝六的,不幹正事。

    孫紹祖目力極好,“你看看,是賈家在出殯。”他站住腳想了一下,“我像是聽父親說過,我們家原是他家的門生?”

    “是,少爺您沒說錯。”忠仆還以為孫紹祖總算是想辦件正事了,“既然如此,我們趕緊也去送送才是,送上份厚禮,也是全了禮數了。”滿京城誰不知道榮國府賈政的名字,聽說皇上極為寵信他,甚至金口獨斷,還給賈政派了一個督糧禦史的官,讓他總管著平西大軍的所有糧草。這樣的重差厚職,如不是心腹之人,如何會派得,能跟這樣的人結交,少爺也算是攀上門好親了。

    孫紹祖卻是認識柳湘蓮,聽他的一個什麽朋友說,柳湘蓮也不知道哪裏來的福運,不但跟賈門寧國府做了親戚,還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嬌美妻子,聽說連姓都是姓得尤,可想之為何等的尤物。那個柳小子早就說過,自己定要找一個絕美的佳人,想來那尤氏果真漂亮!一想到這裏,他就心猿意馬起來。

    寧國府如今的當家賈珍,也是個脂粉堆裏的英雄,若是能與他結識一番,才真是他的好處呢。

    但孫家在賈家的路祭送殯隊伍裏哪裏能排得上號?

    孫紹祖一路追到了鐵檻寺,就被人攔在了外頭,“兩位客人,這裏麵是賈家的家廟,正辦著喪事呢,你們不是賈家人,可不能再往裏邊走了。”

    這樣的大事,百坊集跟十文餃鋪自然不對外營業,得先緊著給賈家人做飯辦差,一見這兩個人就攔住了。

    而就在這時候,有個衣衫破爛的人卻叫著,“我姓賈,我姓賈,我要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