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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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校長的車先到飯店, 下車後, 餘校長站在飯店門口等陳道笙的車,陳道笙的汽車開過來,保鏢跑去開車門, 陳道笙和白妤薇下來, 白妤薇跟在陳道笙的身旁, 側頭笑著跟陳道笙說話。

    餘校長熱情地謙讓, “陳先生請。”

    “校長先請。”兩人客氣。

    林沉畹當然不能搶在前頭,她靠邊讓道,陳道笙經過她身旁,頓了下步子, 林沉畹垂眸,靜靜地站著。

    餘校長一行人先行進包廂,餘校長熱情地把主位讓給陳道笙, “陳先生請上座。”

    餘校長看著白妤薇, “白同學坐陳先生旁邊座位。”

    陳道笙謙讓一下,自然地坐下, 白妤薇理所當然坐在他右側座位,餘校長沒有挨著陳道笙坐,而是在陳道笙左側隔著一個座位坐下,像是突然看見林沉畹, “林小姐過了坐。”

    餘校長安排林沉畹坐在自己身旁,而另一側挨著陳道笙,如果林沉畹坐了, 她跟白妤薇一左一右挨著陳道笙。

    林沉畹隱約明白點什麽,學校有頭臉的人物聚餐,餘校長特意招呼帶上自己,這恐怕跟她督軍伯父沒有關係。

    餘校長滑頭,誰說讀書人木訥、迂腐,餘校長圓融,善於察言觀色。

    林沉畹看見話劇《玩偶之家》的男主角杜雲峰旁邊有個空座,走過去,“我坐外麵,出去方便。”

    她找了個不太合適的理由,婉拒了校長的安排。

    林沉畹已經坐下,老校長不好勉強,畢竟林督軍的麵子還是要給的,對林小姐客氣三分。

    吃飯過程中,陳道笙冷著臉,飯桌上氣氛有點沉悶,餘校長陪陳道笙說話,間或白妤薇插一句,調節一下氣氛,白妤薇口才好,思維敏捷,聰明好強。

    林沉畹跟陳道笙和白妤薇同桌倒胃口,一桌美食,竟沒什麽食欲,幹坐著無聊,跟身旁坐著的杜雲峰說話,杜雲峰機敏,很健談,“林同學愛看話劇嗎?”

    “我平常不看話劇,我有個要好的同學喜歡看電影,經常拉著我看電影。”

    “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演話劇,學校安排,不得不遵從,畢竟我們還是學生,老師的話總是要聽的。”

    這位杜同學清高孤傲也是有本錢的。

    林沉畹發自內心地說:“杜學長的表演很精彩,詮釋劇中人物豐富的內心,我今天才才知道話劇跟電影一樣有意思。”

    漂亮的女生欣賞,杜同學心裏得意,嘴上謙遜,“哪裏,排練時間短,對劇本台詞有的一遍就過了,如果時間充足,能演得比這次更好。”

    杜雲峰在育德中學赫赫有名,以前不熟悉,林沉畹沒跟他說過話,聽說他天分極高,平常不怎麽用功,卻門門功課優異,老師們都佩服他,反應快,頭腦靈活。

    林沉畹思忖他學習一定有竅門,正有這個機會虛心討教,心思一起,表情跟著變化,愛學習的人總是喜歡學霸,不覺帶著羨慕的眼神,“我想請教杜學長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林同學這麽客氣?”

    杜雲峰喝了酒,有點興奮。

    “你學習成績好,有什麽方法嗎?能告訴我嗎?”

    跟杜同學喝了一杯酒後,林沉畹小眼神閃著幾乎崇拜的光。

    “我沒什麽學習方法,我就是愛看書,什麽書都喜歡看,看起來有時忘了吃飯睡覺,我不覺得學習是壓力負擔,你告訴自己你是最優秀的,你就一定能做好…….”

    多麽強大霸氣。

    “可我知道自己不是最優秀的。”

    林學妹的的聲音低了幾分。

    “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林同學,我聽說過你,你初小連跳幾級到中學,很不簡單,我聽說你很努力,人善良和氣,同學都很喜歡你,不像有的女生,

    傲慢無禮,大小姐脾氣。”

    酒精的作用,杜同學侃侃而談,林沉畹突然截住他話頭, “你怎麽知道的?”

    杜同學正滔滔不絕,突然被林學妹打斷,咧嘴笑笑,“我表妹跟你一個班,經常提起你。”

    “你表妹是誰呀?”

    “汪寒雪”

    這個壞東西,背後編排我。

    老校長陪陳道笙說話,喝了兩杯酒,沒人敢灌酒,陳道笙麵沉如水,目光落在林沉畹身上,好半天沒有移開。

    餘校長心裏有數,朝著林沉畹,對陳道笙說;“陳先生的善舉,我們學校研究一下,設立個獎學金,像林同學這樣認真讀書,成績好優秀的學生,給予獎勵,在全校樹立個榜樣,鼓勵上進學生,帶動落後生。”

    衝著經費的份上,餘校長刻意討好陳二爺,把陳道笙奉為上賓,飯桌上都看陳道笙臉色。

    餘校長見風使舵,借題發揮,林沉畹謙遜,“我那裏算成績優秀的學生,杜學長才是真正優秀的學生。”

    斜對麵一道寒光射來,要把她戳成漏子。

    餘校長這把年紀,久經世故,年輕人那點勾當,焉能看不出來,慈祥地笑著,“林小姐還不認識陳先生?陳先生乃商界奇才。”

    林沉畹端杯喝水,一口水差點噴出來,陳道笙是商界奇才?他開的賭場、碼頭、夜總會,哪一樣是正經營生。

    她放下手裏的杯子,掩飾地用手絹點點唇角,可臉上的調皮表情被陳道笙逮了個正著,臉色更沉了幾分,林沉畹夾菜吃,沒敢看陳道笙的臉,這家飯店菜太鹹了,吃完,她又猛喝白水。

    杜雲峰看她喝完一杯水,端起暖瓶,給她倒水,“林同學,你以後有什麽學習上的難題,找我幫你解答。”

    “可以嗎?會不會太麻煩你?”

    “你跟我表妹要好,你把我當成表哥好了。”

    汪曉寒這家夥從來沒說過有個學習好的表哥。

    “要不要我先賄賂一下你,請你吃個飯,或者看個電影。”

    她心裏盤算,帶上汪曉寒、唐昀玉、方崇文、王春生。

    “那就這麽說定了,我買電影票,你喜歡看什麽題材的影片,外國還是中國的?”

    兩人旁若無人,說話聲提高了。

    飯桌上談話聲停止了,大家都看著他們倆,這對男女生,終於發現屋裏氣氛不對。

    餘校長半天沒說話,餘光瞥見陳二爺的臉,降了寒霜,咳嗽兩聲,“林同學,你吃菜。”

    林沉畹另一側坐著學校管後勤的老師,看校長眼色行事,殷勤地給林沉畹往跟前碟子裏布菜,“林同學,別幹坐,吃菜,這家飯店校長親自選的,菜品味道正點。”

    睜著眼睛說瞎話,林沉畹看著身前碟子裏的菜,不得不給這位老師麵子,夾了兩口菜,又喝了半杯水。

    餘校長手一揮,“大家吃,別拘束。”

    幾位同學老師筷子伸向菜盤,菜鹹了,多吃幾口白飯。

    林沉畹靠門邊,便趁著大家把頭埋在飯碗裏,悄悄溜出去。

    走廊上站著一個侍者,走過來,恭敬地問:問:“小姐,有需要幫助嗎?”

    “你替我給林督軍府打個電話,派車來飯店,說六小姐用車。”

    侍者聽從吩咐,去搖電話。

    林沉畹往衛生間走,身後傳來一個女聲:“林小姐。”

    林沉畹回頭,“白小姐。”

    白妤薇追上她,兩人一起往衛生間走,“林小姐,我看你跟杜雲峰很有共同語言,你們談什麽呢?”

    “沒說什麽,向他討教學習方法。”

    “林小姐,杜雲峰這個人性格孤僻,平常不搭理人,我看他對你挺好的。”

    林沉畹不說話,靜靜的看著她,白妤薇被她看得不自在,“我說的不對嗎?也許他今天喝多了,不像平常狂妄自大。”

    “我看他挺好的。”

    不就是杜雲峰沒奉承你白妤薇嗎?你白妤薇到哪裏都是人群焦點。

    上完,林沉畹出來洗手,盥洗台的鏡子裏,映出一張白皙的臉,微微泛紅,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閃動著璀璨光芒,“我演得好嗎?”

    白妤薇的父親開糖廠,隻此一個獨生女,從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待人熱情,不嬌氣,學校同學老師都喜歡她,林沉畹卻不喜歡她,不完全是陳道笙的原因,她說不出來為什麽,就是直覺不喜歡。

    “很好。”

    她說的是實話。

    白妤薇趴在她耳邊小聲說:“我跟你說,學校經費緊張,這次演出的服裝都是我自己出錢做的,學校教學樓要維修,校長為籌措經費的事煩惱,我跟道笙哥說了,道笙哥第二天就給學校送來一張支票。”

    林沉畹心想,搞學問的人不能一味清高,也得務實,難怪今天餘校長對陳道笙奉承恭維。

    “聽說林小姐功課好,畢業後準備去哪裏念大學?”

    白妤薇似無心地問,實則試探,她知道方崇文畢業後出國留學,陳道笙的妹妹陳蓉有心跟方崇文一起出國。

    林沉畹了然,淡淡地說;“還有兩三年畢業,我還沒想。”

    兩人走出衛生間,白妤薇扯著林沉畹的手,轉了一個彎,白妤薇故作親昵,“我喝不慣洋酒,頭暈,道笙哥說經常喝就好了,每次跟道笙哥用餐都喝洋酒,喝了多少回,我還是不中用,我想大概我真不能喝,道笙哥也說我這酒量練不出來了。”

    知道她的用意,林沉畹似笑非笑,“你們在一起多練幾次就好了。”

    一抬頭,看見陳道笙站在走廊窗戶旁,手裏夾著一根雪茄,白妤薇走過去,“道笙哥,你沒事吧?”

    顯然,陳道笙聽見她們的對話,。

    雪茄燃了半截,一縷煙霧,縹緲升騰,隔著白霧陳道笙凝眸注視她身旁的女孩,女孩清澈的聲音,“白小姐,我先進去了。”

    林沉畹回包廂,不大一會,陳道笙跟白妤薇一起進來。

    眾人目光暗昧,兩人一前一後出去,一起回來。

    副校長舉起酒杯,恭敬地說:“我敬陳先生。”朝他身旁的白妤薇,“白同學陪著喝一口。”

    陳道笙今晚沒喝多少,陳道笙的酒量這點酒隻是沾沾唇。

    白妤薇給陳道笙的酒杯倒酒,陳道笙冷冷地說:“我不想喝。”

    副校長尷尬,舉著酒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白妤薇已端起酒杯,聞言麵上一紅,隻停頓數秒,她自己找個台階,給副校長下台階,“道笙哥今天身體不舒服,我敬校長和副校長,謝校長和副校長對我們劇社的支持。”

    白妤薇的反應和應變能力不得不服。

    餘校長端起酒杯,“白小姐,你們劇社編排這部劇,宣傳婦女解放,既然婦女解放,跟男人平等,白小姐這杯酒,跟我們一樣喝了,如果喝不了,這個桌上可以找任何人替喝或分一半。”

    白妤薇杯子裏是白蘭地,本來她能喝點酒,喝下一整杯,卻不敢逞強,

    她怕喝多失態,丟陳道笙的臉,為了炫耀,朝身旁的陳道笙舉起杯子,“道笙哥替我喝一半。”

    “我說過不喝,你找別人替你喝。”

    想找回方才的麵子,被陳道笙冷冷地拒絕了。

    白妤薇尷尬,心中委屈,不好當著眾人表現出來,桌上看了一圈,不知道為何目光最後落在林沉畹身上,“林同學能幫我喝一半嗎?”

    林沉畹喝了不少白水,不想喝酒,而白妤薇舉著酒杯,這時,餘校長開口,“林同學,你們都是女生,你幫白同學喝一半。”

    餘校長開口了,林沉畹不好駁校長麵子,站起來,端起桌上空杯,白妤薇探身剛想把自己酒杯裏的酒倒給她,身旁的陳道笙伸手一攔,“倒給我。”

    白妤薇端著酒杯,愣在那裏,陳道笙接過她手裏的酒杯,倒入跟前酒杯裏,端起一飲而盡。

    眾人都看著她,白妤薇尷尬,牽了牽唇角,想微笑一下,笑容十分勉強,遂把剩下的半杯酒喝了,坐下,難掩失落神情,沒之前活躍。

    包廂裏冷場,副校長為了緩解一下尷尬,跟劇團的兩個男同學閑聊,問班級裏的事。

    林沉畹看身旁座位空的,杜雲峰出去沒回來,問劇社的同學,“杜雲峰去哪裏了?”

    劇社的男同學說;“去上衛生間,這麽半天沒回來,大概先走了,也沒告訴一聲。”

    林沉畹心想,這個人私自離席,不打聲招呼,是不是臨時有事,來不及說一聲先回去了。

    酒足飯飽,餘校長又跟陳道笙說了一些感激的話,酒宴散了。

    眾人簇擁著餘校長和陳道笙往外走,一行人走出錦繡大飯店,白妤薇跟在陳道笙身旁,外麵天已經黑了,餘校長說:“兩位女同學,一定安全護送到家。”

    “白同學,陳先生送,不用我們操心了。”

    看著林沉畹,“林同學坐我的車,我送你回家。”

    酒桌上餘校長對陳道笙殷勤,天晚了,不敢把林沉畹交給陳道笙送,萬一有事,林督軍哪裏交代不了。

    錦繡大飯店門口停滿車輛,督軍府的汽車靠不到跟前,林沉畹找了半天才看見。

    “我家裏的汽車來接我,不麻煩校長送我了。”

    “那好,那好,我看著林同學上車。”

    餘校長看著她上了督軍府的車。

    陳道笙看著嬌小的身影穿過門前汽車空隙,朝遠處停的督軍府的汽車走去,白妤薇看他一晚上都在看林沉畹,心裏不是滋味,叫了一聲,“道笙哥。”

    陳道笙似乎沒聽見,白妤薇提高了聲音,“道笙哥,我們走吧!”

    陳道笙跟餘校長寒暄幾句,便朝自己的座駕走過去,白妤薇跟在他身後,兩人上車。

    督軍府燈火通明,夜晚比白天熱鬧,客廳裏傳來說笑聲,伴隨著麻將牌嘩啦啦清脆聲,林沉畹進門,看見麻將桌上坐著三太太薛曼琴和四太太楊慧珠,六姨太雲纓也參加進來,坐在林雲鴻下首。

    大太太袁正芬和大奶奶冷桂枝五姨太何春芳喝茶聊天,林沉畹進去,大太太便看見她,招手叫她過去,開玩笑說:“六丫頭,聽說有人請你吃飯?如今六丫頭混得比我們可強多了,我們這些人沒地方吃飯,隻好整天在家裏混。”

    大太太性子好,人風趣,林沉畹走過去,“學校演話劇,校長請演員吃飯,把我叫去了”

    林雲鴻伸手摸了一張牌,麵容舒展,接過話茬問:“校長都請了誰?”

    林雲鴻外表看上去是粗,心思細,林沉畹說;“請劇團的演員,還有陳二爺。”

    五姨太何春芳問:“怪事,你們學校竟然請陳二爺吃飯,這裏麵有什麽說道?”

    陳道笙的身份敏感,乍聽是有點不可思議。

    林沉畹解釋說;“陳二爺給學校捐了一筆錢。”

    這回林雲鴻放下手裏的牌,回頭問;“陳道笙為何給學校捐錢?”

    不說他的錢來路幹不幹淨,賭場日進鬥金,陳道笙的家財萬貫,可是平白無故給學校捐錢,少有,不是陳二爺的風格。

    “白學姐出演話劇女主角,我們學校師生都去看,陳二爺給白學姐捧場,聽說白學姐跟陳二爺很熟。”

    林沉畹小心翼翼,把話題引到白妤薇身上,斷了以後伯父把自己嫁給陳道笙的念頭。

    三姨太薛曼琴啪地一聲,打出一張牌,“現在的小姐們提倡自由戀愛,看見心儀的男人便主動,像陳二爺這樣條件的,不是什麽人都能看得上,家世相當才行。”

    四姨太楊慧珠的侄女楊麗娜有心高攀陳道笙,她嫂子跟小姑子提過,求四姨太幫忙,如果攀上陳二爺,憑楊家跟陳二爺親戚關係,好處不少。

    四姨太朝林雲鴻嫵媚一笑,“麗娜還沒有婆家,求督軍幫忙問問陳二爺,

    我侄女麗娜模樣好,念過書,說給陳道笙,不算委屈他。

    林雲鴻是個粗人,“這保媒拉線婆婆媽媽的小事,我怎麽管?”

    那邊大太太袁正芬說;“我看兩人挺合適,我記得楊小姐好像跟咱們家四小姐同齡,有十九歲了吧?該找男朋友了,女孩子別耽誤了,你看小戶人家的孩子,像六丫頭這麽大就嫁人了,我們家這些丫頭天天喊著民主自由,反對父母包辦婚姻。”

    “大姐記性好,麗娜今年十九歲,陳道笙二十七八,年齡正相當。”

    四太太摸了一個牌說。

    林沉畹在一旁聽著,眼珠一轉,“伯父一個大男人不好說這種事,太太過兩天要回北平一趟,我聽說陳二爺沒有父母,他的叔父在北平,婚事也要長輩做主。”

    四太太楊慧珠經她提醒,笑說:“還是我們六小姐機靈,雖說現在自由婚姻,可有的守舊家庭還是家長做主,正好大姐過兩天回娘家,督軍不幫這個忙,求大姐出麵過個話,打聽陳總長有沒有這個意思,我娘家侄子跟陳二爺相交甚好,抹不開麵提,萬一婚事不成,兩方麵尷尬。”

    林雲鴻聽姨太太說話,突然說;“我的好太太,你這次回北平娘家,我有點東西帶給陳總長,正好,把婚事提一下。”

    大太太袁正芬知道丈夫用意,想跟陳道笙的叔父財政總長套近乎,笑說道;“我們自己家裏放著四小姐婚事還沒著落,倒先給親戚家孩子幫忙,不過麗娜這孩子我喜歡,我娘家嫂子跟陳總長夫人是手帕交,我求她先探探陳總長夫人的口氣。”

    林雲鴻若有所思,太太的話倒提醒了他,接過太太的話頭,“凡事還是緊著我們自己家小姐,你娘家嫂子先為我們家四丫頭保媒,如果不成,再提親戚家的小姐。”

    四姨太心思活了,她嫂子求她,麗娜親,畢竟是自己侄女,四小姐可是自己親生女兒,“督軍說得對,大姐做事穩妥,兩位小姐,不管哪位成了都行。”

    林沉畹這回做蠟了,四姐鍾情匡為衡,四姐知道饒不了她,四姐嫁給陳道笙,她首先不願意,“伯父,太太,我四姐有男朋友了,伯父和太太思想開明,我們家一向提倡民主,四姐的婚事問四姐願不願意。”

    四姨太撂下牌,沒心思打了,“你四姐什麽時候有男朋友了?”

    林沉畹笑嘻嘻,“四姐保密,總之陳道笙我四姐一定不答應。”

    大太太忽想起,“學校裏演出話劇,你五姐怎麽沒去看?”

    “五姐不舒服,沒去。”

    五小姐林秀瓊臉上的癤子沒好利落,不願意拋頭露麵,女孩子總是愛美的,像她五姐這樣大咧咧的性子,對容貌也是在意的。

    林沉畹從客廳裏出來,經過四小姐林秀暖的屋子,便想知會她一聲,邁進門檻,四小姐的侍女看見她,朝臥房裏喊了聲,“小姐,六小姐來了。”

    四小姐林秀暖換上睡衣,要睡覺,看見她,問;“六妹,你才從外麵回來?”

    “我們校長請吃飯,我來告訴一聲,伯父和太太姨娘們要把你許配給陳道笙,我情急之下,撒謊說你有男朋友了,待會四姨娘準來問你,你自己看著辦。”

    說完,四小姐林秀暖還愣神,林沉畹掀起門簾出去,一會又探頭進來,“別說是我給你通風報信。”

    門簾放下,裏屋四小姐林秀暖說了句,“謝謝你,六妹。”

    育德中學學生正是上課時間,操場空無一人。

    一顆樹下,一個年輕俊朗的男子站在學校專欄旁,這是學生自己創辦的育德中學女刊,他盯著一篇文章看,這是一篇小短文,字跡雋永,一看出自女學生之手,下麵署名林沉畹。

    他眼前閃過那晚火車站,站台上,刺眼的白熾燈光下,站在一個素淨女孩,女孩的大眼睛幹淨純粹。

    古鎮上,那個有著明媚笑顏的女孩,與古樸的大自然融為一體,沒有任何雜質,汙染,仿佛她就是屬於哪裏。

    下課鈴聲響了,從教學樓裏走出一個穿白棉布衫,靛藍學生裙,梳著清水中直發的女生,朝他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