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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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震上樓, 小聲說;“白小姐從醫院打來電話, 說白老板不好了。”

    他趕去醫院,白老板正在搶救,白妤薇嚇得哭都不成調了, 等到天亮, 白老板才搶救過來。

    虛驚一場, 白老板被大夫推到病房裏, 天已經大亮了,一宿沒合眼,他回家休息,汽車停在停車場, 他下車時,刻意朝二樓的窗戶望了一眼,窗戶開著, 暗想, 昨晚她身體冰涼,沒凍著吧, 困意襲來,他回到正院補覺。

    隔日,他去看白老板,白老板的病情穩定了, 他鬆了一口氣,白妤薇已經呆在醫院很多天,容顏憔悴, 他說;“這裏有人照顧白老板,你回家歇一歇。”

    白妤薇這段時間身體承受最大的極限,“好,道笙哥。”

    “我開車送你回家。”

    白妤薇說;“我家離醫院很近,道笙哥你陪我走走好嗎?”

    外麵下著小雨,他撐著油紙傘,兩人走在街道上,白妤薇擔心父親的病情,他勸解一番。

    雨漸漸大了,馬路上已經看不見什麽人,他加快腳步,穿過一條馬路,就到了白府。

    透過雨霧,他突然看見,林沉畹出現在眼前,呆呆地站在馬路中央,看著二人。

    她身上的旗袍濕透了,秀發上滴著水,雨傘落在水坑裏,樣子很狼狽。

    他心想,她平常很少出門,說:“下這麽大雨,你還出門?”

    “我跟同學看電影。”她小聲回答。

    這時,有女生喊;“林沉畹”

    他看見幾個男女學生站在一個屋簷下避雨,林沉畹跑了過去,跟她們站在一起。

    他心想,她是應該多出來跟同學玩玩。

    他晚間回家時,有意無意朝二樓西窗看,卻沒有看見她的身影,他有點失望,上床後,睡不著,眼前總晃動洋樓的西窗,她趴在窗口朝下看。

    他少年時便離開叔父家,一個人在江湖上闖蕩,接觸的都是暴力血腥,從沒有一個人像這個女孩這樣真心地掛念他,惦記他的安危,他其實對她不算好。

    他翻來覆去睡不著,接下來的兩天,他晚上回家時,都朝西窗看,還是沒有她的影子。

    下午,他的一份重要的生意合同落在家裏,他回家取,走到前院,看見侍候少夫人的周媽跟一個男仆說話,囑咐男仆去買藥。

    他似乎有點預感,叫住周媽問,“家裏誰病了?”

    周媽說:“少夫人高燒,燒了兩三天,請洋大夫,打針吃了藥,洋大夫說再吃兩天藥,才能好利索。”

    “少夫人病了,你為什麽不跟我說?”

    “少夫人怕給爺添麻煩,不讓告訴爺知道。”

    他掉頭,朝東側小洋樓走過去,上樓,直接去她的臥房,推門進屋,看見她躺在一床大被裏,露出一張小臉,她清瘦了,眼睛大大的,纖白的指緊抓住被子,緊張地看著他。

    他走過去,坐在床邊,俯身用唇貼了下她的額頭,微熱,“那天淋雨病了,為何不叫人告訴我?”

    她大眼睛怯怯地望著他,細聲說:“已經好了。”

    “我看看。”

    她穿著水色絲緞睡袍,他的手伸過去,探入她的睡袍裏,掌下的身體溫熱柔軟,她羞澀地小臉緋紅。

    他的手拿出來,“低燒,記得吃藥。”

    她溫順地‘嗯’了一聲。

    他站起來欲走,剛要邁步,又回過身去,她的大眼睛正盯著他看,她從來沒敢肆意看她,她沒想到他回頭,一時緊張得眼睛不知往裏看。

    看見她病中柔弱,他生出吝惜之感,他笑了一下,“你這兩天沒在西窗等我,我很不習慣。”

    他看見她的眼睛一下亮了。

    妹妹陳蓉突然推門進來,“大哥,白妤薇的父親死了。”

    他愕然,白老板前幾天病情突然好轉,大概是回光返照,他匆匆離開,趕往醫院。

    白老板的喪事是他給張羅辦的,白老板死後,白家就剩白妤薇一個人,白妤薇搬到陳公館,跟陳蓉作伴。

    在這不久之後,林督軍被暗殺,他陪著林沉畹回娘家,林沉畹穿著孝服,頭發上戴著一朵白花,祭奠林雲鴻,她麵色蒼白,柔弱得搖搖欲墜,他看著她,不知怎麽竟心疼得不行。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個柔弱的女孩是他的妻子,她是他的親人,是每天都惦記他是否平安的人。

    他緊緊地摟住她。

    這以後,他每天習慣於下車時,朝東側小洋樓二層的西窗看一眼,他每當看見那個身影,心裏暖暖的,這個世上還有人牽掛他,依賴他,他對這個女孩是何等重要。

    晚間,躺在床上,他會想起那個窗口,那一雙膽怯地注視著他大大的眼睛。

    這天,他突然想看看她,他早早回家,汽車駛入公館,停在西麵,他下車後,有意無意地朝二樓窗口看了一眼,空寂無人,她大概以為他白天不會回家,因此當夜晚來臨,她才守候在窗口。

    他快步朝小洋樓走去,白妤薇突然跑出來,截住他去路,白妤薇說:“道笙哥,我們談談好嗎?”

    他把白妤薇接到陳公館住,就是想陳蓉陪著她,她盡早從喪父之痛中解脫出來,他已經答應白老板,照顧他的女兒,他就不會食言。

    兩人朝花園裏走去,初秋,天氣炎熱,兩人走到涼亭裏。

    白妤薇跟他對麵站著,仰臉看著他,“道笙哥,我現在沒有一個親人了,道笙哥就是我唯一的親人,道笙哥你娶了我,做妾我也願意。”

    他知道白妤薇變相逼他,她明知道他不可能讓她做妾來糟蹋她,那樣他怎麽能對得起死去的白老板。

    他正色說;“我不可能娶你為妾,對你不公平,對她也不公平,你跟陳蓉一樣,以後有喜歡的人,我給你備一份嫁妝,我這裏可以作為你的娘家。”

    女人總是挺敏感的,白妤薇突然心慌,不安,“道笙哥,林家現在已經…….”

    她想說,林督軍已經死了,林家對陳家來說,已經沒有用了,按照白妤薇的想法,既然當初道笙哥跟林沉畹是家族聯姻,現在林家沒有利用價值,沒有感情的包辦婚姻,道笙哥是不是可以解脫了,回到自己身邊,道笙哥現在還拒絕她,她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靜靜地看著她,“你的意思是說,林家已經垮了,現在我可以跟林沉畹離婚了?”

    白妤薇有點心虛,“這樁婚事,道笙哥不也不幸福嗎?”

    “林家垮了,她依然是我的妻子。”

    說完,他走出涼亭。

    一日,傭人來說:“少夫人請爺過去一趟。”

    他聽了心情很愉快,他正想看看她,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其實,他們是夫妻,見麵需要理由嗎?

    林沉畹表達了自己的意思,“我娘家已經……我願意成全你們。”

    她主動提離婚,他聽了,心裏並不高興,反倒很失落,悵然若失。

    “想好了離婚?”

    “嗯”

    “去哪裏?”

    “回鄉下。”

    她低著頭,他想看清楚她此刻的表情,他伸手,托起她的臉,看見她淚流滿麵。

    他突然覺得自己很混賬,把她逼到這種地步,這麽善良的女孩,自己從前竟沒有珍惜。

    他想告訴她,他不想離婚,他想花點時間了解她。

    臥室的門突然被撞開,“陳爺,碼頭出事了……”

    “白小姐被宋三綁架了…….”

    他還想對她說什麽,進門的那個手下說:“宋三爺說,如果二爺不去,他就殺了白小姐。”

    他看了她一眼,“等我回來再說。”

    說完,他就走了。

    他帶著手下,趕到碼頭,兩方人馬,發生激烈的火拚,宋三一夥人被打敗。

    宋三躲在碼頭一個廢舊的倉庫裏,朝陳道笙開槍,陳道笙躲過飛過來的子彈,揚聲喊;“宋三,你的人全都死了,你放了白小姐,我饒你一命。”

    宋三獰笑,“陳道笙,你想救人是嗎?白小姐在這裏。”

    空曠的倉庫中間一根柱子上綁著白妤薇。

    宋三拿槍比著白妤薇的頭,“陳二爺,你終於來了。”

    白妤薇看見他,驚慌地喊;“道笙哥,救我。”

    “放開她。”

    他手持雙槍對準宋三爺,宋三是個十惡不赦的陰險小人,白妤薇落在他手裏,有性命之憂,宋三為了報複,引出自己,才綁架了白小姐,白老板剛死,白妤薇如果有事,他怎麽對得起白老板。

    這時,他看見林沉畹帶著幾個保鏢趕來,林沉畹跑過來,站在離他很近的地方,他的心一緊,她怎麽來到這個危險的地方。

    對麵的宋三看看林沉畹,又看看被五花大綁在柱子上的白妤薇,奸笑兩聲,“好,陳二爺,你夫人來了,這出戲就更有意思了。”

    他的手攥緊槍柄,不看她,心裏是想讓她快離開,又不敢表現出來,宋三如果看出他在乎林沉畹,她就有危險了。

    果然,宋三獰笑著,“陳二爺,我們玩個遊戲,我給你個機會,你可以拿你夫人換這個白小姐,你選哪一個女人活命?”

    雪亮的刀尖往白妤薇脖子上壓了壓,刀尖下冒出一滴血珠,白妤薇四肢被綁,不能動彈,尖聲叫道;“道笙哥。”

    宋三又晃了晃另一隻手裏的槍,“陳二爺,到底選哪一個”

    倉庫裏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著他,兩個女人,一個是他的妻子,一個是白老板的女兒。

    二人中選一個人活命,他沒有經過任何思考,看向林沉畹,也許他很自私,他想要這個已經成為他妻子的女孩活命。

    他又看了一眼綁在柱子上的白妤薇,今天我對不起你們白家父女的救命之恩,我拿命償。

    沒等他開口說話,身旁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你放了白小姐,我做你的人質。”

    這個平常膽小甚至有些懦弱的她,表情堅定沒有絲毫畏懼。

    宋三顯然也很意外,哈哈大笑,“陳二爺,你女人對你挺夠意思……我開個玩笑。”

    “陳二爺,你如果受我三槍,我就放了白小姐。”

    宋三晃了一下手裏的槍,對著白妤薇的頭,“嘭”比劃一下。

    “不行,二爺不能答應他。”他的手下人都不答應,所有的槍口都對準宋三。

    他腦子裏極快地算了一下,他衝進倉庫裏,宋三朝他開了幾槍,現在大概已經沒有子彈了。

    “我答應你。”他雙手舉起,手一鬆,扔掉了槍。

    宋三獰笑,“好樣的,真是個漢子……”

    宋三舉起槍,對準他,他在宋三的射程內,他知道宋三的槍法,如果他還有子彈,這一槍命中率極高,他躲開這一槍,幾率很低。

    當宋三將要扣動扳機的一刹那,令所有人意想不到,林沉畹突然撲在他的身上,她那一撲,狠狠地撞擊他的心髒,以後許多年,這個情景,他一閉眼睛,清晰地在眼前。

    不出所料,他算得極準,宋三的槍沒有響,他槍裏已經沒有子彈,宋三的槍沒有響,所有人的槍響了,把宋三的身體打成蜂窩眼。

    他懷抱裏的她,閉著眼睛,軟軟地趴在他身上,嚇昏了,他抱起她,走出倉庫。

    曹震解開綁著的白妤薇,白妤薇追出倉庫,喊他,“道笙哥。”

    她在他懷裏一動不動,很乖巧的樣子,他邊走邊貼著她的臉,白妤薇在身後喊他,他也沒答應。

    經過這次,他決定彌補以前對她的疏忽,他知道妹妹陳蓉跟白妤薇要好,妹妹陳蓉不喜歡林沉畹,為了不讓林沉畹受委屈,他準備把妹妹和白妤薇送國外讀書,他讓妹妹陳蓉跟白妤薇說了他的意思。

    白妤薇來正院找他,他正站在庭院裏,他一直住在這裏,他不喜歡住樓房,如果林沉畹喜歡住洋樓,他搬過去,兩人住洋樓。

    自從上次倉庫的事件後,他第一次看見白妤薇,白妤薇好像悶悶不樂,走到他麵前,“道笙哥,我不想去國外,我不想離開琛州……”她有點幽怨地看著他,委委屈屈地低聲說;“我不想離開你”

    他朝公館的東麵看了一眼,“我妹妹走了,你如果不走,搬回白家住,你的親戚如果有合得來的,可以請來一起住,我答應白老板照顧你,有什麽麻煩,你找我。”

    白妤薇的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道笙哥,你是選擇她了嗎?”

    他耐心地說;“我早已經選擇了她,她已經是我的妻子,她這輩子都是我陳道笙的人。”

    談話無法繼續,兩人不歡而散。

    林督軍死後,琛軍內部分裂,發生內訌,渝軍趁機發兵,攻打琛州,戰火紛飛,烽煙四起。

    琛州軍隊和渝軍已經交上火,以陳道笙叔父總理的地位,手握有軍隊,不管是渝軍還是琛軍,自然不能動他一根毫毛,但槍炮無眼,他打算帶著林沉畹暫時先離開琛州城,去北平,等戰火平息再回來。

    兩軍交戰,槍炮聲不絕於耳,他已經派人把陳蓉和白妤薇送到碼頭,乘郵輪出國,這也是他一早的打算,盡管白妤薇不想走,但他心意已決,琛州正在打仗,沒辦法白妤薇隻好答應跟陳蓉一起走。

    送走妹妹陳蓉和白妤薇,他把碼頭、賭場、夜總會的生意交給三爺靳澤林管,處理完一些事,就準備當晚離開。

    陳蓉和白妤薇已經到了碼頭,白妤薇就這樣離開,突然覺得很不甘心,沒有上船,擅自跑回陳公館。

    他正跟靳澤林交代生意上的事情,兩軍開戰,賭場夜總會的生意肯定要受影響,他對靳澤林說;“賭場和夜總會關張,等以後打完仗,消停了,在開門營業,這種時候,誰還有心情歌舞升平。”

    琛州城裏有錢人家,早已離開躲避戰火。

    白妤薇闖進來,他蹙眉問;“我不是派人送你們去碼頭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白妤薇走近,央求,“道笙哥,我不想走,我不想離開你,你要離開琛州,帶我走好嗎?”

    他斷然道;“我不可能帶你走。”

    “為什麽?道笙哥。”白妤薇不甘心,“你想帶她走是嗎?”

    他也無意隱瞞她,“我要帶她回北平,我的嬸娘想她,要我們去北平家裏住一段時間。”

    他嬸娘來了幾次電話,催著他們去北平。

    白妤薇絕望了,他要帶林沉畹走。

    這時,範先生疾走進來,“二爺,碼頭出事了,有人趁戰亂鬧事。”

    他對站著白妤薇說;“我要去碼頭,你跟我一起走,我妹妹一定還在碼頭等你。”

    他又吩咐一個男傭,“去告訴少夫人收拾東西,等我回來今晚離開琛州。”

    槍炮聲越來越激烈,公館裏人心惶惶,那個男傭跑了,也沒通知林沉畹。

    他處理了碼頭上的事返回公館時,撞見了那永生難忘的一幕,她渾身是血,,永遠地闔上眼睛,倒在他懷裏,那一刻,他心神俱碎,萬念俱灰。

    之後的歲月裏,每每想起,他痛徹心扉,悔恨不已。

    生死輪回,他終於又見到她,看著她改變,變得自信,優秀,他為她驕傲,上一世還沒有來得及開始的愛情,這一世他深深地愛上了她。

    失而複得,他再也不能放手,哪怕她現在已經不愛他,她已經嫁做人婦,他都不想放手,就算他自私好了,沒有人能體會她離開後,他是怎樣的悔恨,痛不欲生。

    重生後,他隻有一個執念,找到她,並好好愛她。

    他答應給她時間,不逼她,不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他還是忍不住去她的學校,站在學校的院子外頭,隔著鐵欄杆,他尋找熟悉的身影。

    二年一班的體操課,男女生正在做體操,體育老師是新來的老師,有的同學偷懶,他看一個女生極認真地做動作,一指,“這個女同學,你到前麵領操。”

    林沉畹確定老師是叫自己,她走出隊列,站在前麵領操。

    陳道笙往校園操場上望了半天,對身邊的楚行風說;“看見那個是林小姐了嗎?”

    楚行風左看右看,“大哥,都穿一樣衣服,離太遠,看不清楚。”楚行風瞪大眼睛,用手指,“大哥,你快看,那個好像林小姐,站在前麵。”

    陳道笙也看見,林沉畹從隊伍裏走出來,站在前麵,領操。

    陳道笙怎麽看,都覺得林沉畹的姿勢最好看,體育老師真有眼光。

    為了看得更清楚,陳道笙踩著橫欄爬上去,站得高,看得遠,楚行風也跟著爬上去,舉目眺望,楚行風樂了,這個學校真有不少漂亮女生,還是大哥有心眼。

    這時,學校看大門的老伯走過來,“你們倆下去,再不下去我要叫警察了。”

    楚行風想耍橫,陳道笙用眼神製止住,兩人怏怏地下去。

    老伯看兩個人下去了,往回走,猶自不放心,又回頭警惕地盯著兩人看了一眼,地痞無賴經常騷擾女學生,這兩個人看著西裝革履,偷看女生,也不是什麽正經人。

    學校小劇社排練話劇,林沉畹放學後,留下去小禮堂排練。

    回家時,林家已經吃完晚飯,大太太和三姨太在客廳裏,三姨太說;“廚房給你留了飯菜。”

    大太太眉目祥和,“畹兒,過幾天陳總理夫人要來琛州,陳總理夫人想見見你,不管你願意不願意這門親事,見一麵也沒關係,也不是要你立刻結婚,陳總理夫人遠道而來,咱們家不能失了禮數,”

    大太太打的如意算盤,想逼著自己一步步就範,既然陳道笙已經答應不逼自己,陳道笙的嬸娘曾經對自己不錯,她挺想陳道笙的嬸娘的,她沒拒絕,“我知道了。”

    大太太滿心高興,“六丫頭就是好命,陳總理夫人特意從北平來,就想看看六丫頭。”

    她直接回房間,叫小楠告訴廚房,把飯菜送到屋裏吃,吃完飯,她坐在書桌旁,把書本拿出來,寫作業。

    完成了作業,收拾好放在書包裏,她拿起桌上的稿紙。

    小說已經寫了三分之一,由於在周刊上連載,她分成段落寫,修改後,就可以先交到雜誌社。

    她坐在燈下,把寫好的稿子重新看了一遍。

    故事的開頭,一個叫小畹的女孩,跟著母親從鄉下到琛州走親戚,下了火車,母親領著小畹的手,她們是第一次來琛州,找小畹的大伯。

    母親手裏捏著大伯的地址,這一帶街市是琛州繁華地帶,大街上人很多,母親扯著小畹,在大街上問了幾個人,一個人指給她一個方向說;“大嫂,你去的地方很遠,你還是坐黃包車去。”。

    一輛黃包車在對麵的馬路邊,母親告訴小畹,“你站在這裏別動,我去那邊叫黃包車。”

    小畹看母親穿過馬路,朝停在馬路邊的一輛黃包車走去。

    突然,街頭幾聲槍響,過往的行人立刻亂了,亂世這種情況時有發生,人們四散奔跑,小畹想喊母親,被人群擋住視線,被人流衝走了。

    槍聲停了,街道上恢複平靜,她站在路上,看四周,沒有一處熟悉,她走了幾條街,也沒找到母親,天黑了,她不知道去哪裏,大伯家住在哪裏她不知道,這個地方她很陌生。

    她站在一個胡同口,剛想去前麵亮燈的地方,那是一間雜貨鋪,問問他們認不認識她大伯。

    她剛想走過去,聽見喊聲,“抓住他,別讓這小子跑了。”

    遠處一個人影朝這邊跑來。

    她嚇得趕緊躲進胡同裏,藏在一個牆垛子後麵,胡同裏黑咕隆咚的,她探頭看,跑進來一個人,藏在她前方不遠的地方,她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一會,有一夥手持棍棒的人經過,喊著,“那小子跑哪去了?”

    一個人朝左邊一指,“好像跑那邊去了。”

    這夥人跑走了。

    她一直想咳嗽,拚命捂住嘴,怕被那夥人發現,那個大哥哥也許就沒命了,她借著胡同口馬路上的燈光,看見那夥人手裏提著棍子和刀子。

    那夥人走了,她實在忍不住咳嗽一聲,那個少年回頭,朝咳嗽聲的地方看,兩人距離很近,在胡同裏呆一會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

    那個少年走過來,黑暗中他的眼睛很明亮,“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也不知為何她並不拍這個大哥哥,她小聲說;“我跟我母親來這裏找我大伯,被衝散了,我找不到我母親了。”

    那個少年怕那夥人回來,說:“我們快離開這裏。”

    他牽著她的手,離開胡同,走了很遠,到一個安全地方,這裏燈火通明的店鋪,還有警察巡視。

    那個少年問她,“你知道你大伯叫什麽名字,是幹什麽的嗎?”

    她記得,“我大伯叫林雲鴻,在軍隊裏,對了我大伯是副師長。”

    “林雲鴻,我知道,我知道他家裏在哪,我給他家裏送過東西。”林雲鴻,四師副師長,少年是偶然去過林師長府邸。

    小畹看著大街上,亮著電燈的攤上,有熱乎的新出鍋的大餅,說;“我餓了。”

    少年摸摸兜,摸出一點錢,走到攤上,這點錢,就夠買一張餅,拿回來給她,“你吃吧!”

    小畹接過餅,看著他,“大哥哥,你也餓了,我們分著吃。”

    少年舔舔嘴,“我不餓,你自己吃吧1”

    她邊走邊吃,沒錢雇黃包車,她六七歲的身體,腿短,最後走不動了,蹲在地上。

    少年看看她,背身蹲下,“上來,我背你。”

    她爬上他的背,他背著她,蹣跚地往前走,少年的背不算寬,肩很窄,卻讓她感覺溫暖和踏實,她慢慢閉上眼睛,趴在他的背上睡著了。

    那一晚,林家人正焦急萬分,派出人四下去尋找,小畹被那個少年送了回來。

    十年後

    家裏安排林沉畹跟五姐去相親,跟她們相親的年輕英俊的男人,正是曾經送她回家的少年。

    她幾乎一眼就認出他,那雙黑亮深邃的眼睛,許多回,她都夢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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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平民國中央政府大樓

    一個年輕男人背身站在窗前,一個下屬畢恭畢敬,“恭喜高副處長,榮升為處長。”

    年輕男人回過身,“琛州方麵,有什麽動靜?”

    “陳總理夫人已經動身趕往琛州,據我們內線消息,陳總理跟林督軍預結成兒女親家。”

    “繼續盯著,有什麽消息第一時間向我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