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惑》的預備功夫, 比《文娛》要長得多。

    完成每日雷打不動的《文娛》存稿後, 鍾嵐便全付心思放在新書上──數百萬字的小說, 就不能隨心所欲, 使用所謂的‘腦綱’了。她以前認識一位晉江寫手，沉迷腦綱，輕則記錯人物名字, 重則角色莫名其妙死而複生，偶然窺見此作者在其讀者群大聲疾呼跪地求助──‘媽呀我到底有沒有給福安公主起名字啊！哪個讀者記得？在線等，急！’

    這還是以數十萬字小說為主流的晉江，更何況是數百萬字的終點, 不做大綱, 就是便想起高樓而不做施工圖不做建築圖紙, 早晚得塌, 不穩固，即使外觀精美騙得讀者進來, 也會在胡亂規劃的房間布局中失去消費欲望。

    最基本的──

    大綱、人設、人物關係、章綱乃至伏筆列表, 隻要完成了預備工作, 連載時便有了保障, 不會因為卡情節而寫不出來, 也是許多寫手能時速三千, 日碼一萬的原因。而《仙魔惑》更繁重一點的原因, 她要將龍澤發給她的天界編年史看一遍, 從中挑選出能用的部份。

    沒錯, 有了現成的世界觀, 還要挑選。

    “讀者進來不是看你甩設定的，那種開篇先發三千字設定出來，要讀者費腦子的小說，有人看才奇怪，”鍾嵐跟他解釋著：“別說是鬥氣魔氣幾級的設定了，跟你說十二使者二十四長老名字的，一章下來，讀者能記住四個以上，我都敬他是條漢子。”

    “我能記住。”

    “……好好好，你是漢子，純爺們。”

    龍澤有點開心。

    “一般讀者是記不住的，這也不能怪讀者蠢，如果作者真這麽做了，隻能說作者在偷懶。我要挑一些有吸引力的，可以跟小說情節互相結合作伏筆的內容來寫，讓想放鬆腦子，想看小白文的也能從中體驗到閱讀樂趣。”

    聽上去不錯。

    龍澤已經知道，自己在小說裏會被扒皮抽筋的悲慘待遇──他倒不是很介意，畢竟隻是個名字，而且是別的位麵……末法時代，能從人類位麵修煉至飛升的人，已經百年未出一個了。上次維拉德嘴賤，說人類位麵有個女人叫瀧澤蘿拉，跟群主名字有異曲同工之妙，也不過被他禁言了十分鍾。

    “對了，你再跟我說說奇風山穀裏麵的妖獸嘛，還有，你上次跟我說的，上神一招滅萬魔的傳說……”

    連著耳機，鍾嵐一邊聽著他說話，一邊在文檔上記錄下來。

    類似的文檔，她已經存下了七個，每個記錄完都要在上麵做批注作適當挑選。

    一周過去。

    程宇航如常工作，《文娛》成績依舊喜人，照這發展，稱霸都市頻道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在競爭上，小說字數跟更新頻率都是很有份量的因素，以它的數據，上次跟主編爭取……

    “小程，今天會議結果出來了，”

    肩上一沉的同時，原本正在審稿的他整個人也轉身站起來，動作之快，幾乎是跳起來的。雙眼閃閃發亮，絲毫沒有在手底下作者麵前的沉穩高冷，他不敢確定：“那個……”

    “通過了，”主編又拍了拍他的肩：“讓作者好好更新，能不能出頭，就看這次了啊。”

    “嗯，我知道。”

    強忍著激動，程宇航點點頭，跟主編扯了幾句會議上的事後，坐回位置上。

    兩人說話聲量正常，沒刻意炫耀，隻是和他同期的新編輯糖酒，忍不住豔羨地連連瞟他，暗自惋惜，如果鍾狂是自己發掘出來的，該有多好啊！怎麽這種狗屎運，就沒讓自己碰著呢？回頭對著自己郵箱裏充斥的低水平稿子，他更是抑鬱。

    如果鍾狂是他的作者……

    唉，可惜沒如果。

    旁人作如何想法，這時候程宇航都不關心。

    他親手帶出來的作者要上封推了！

    首頁封推！

    一個隻有48小時的榜單，推薦強度卻是所有榜單之首，對普通作者來說，一本書隻有一次機會，極少極少數數據特別好的作品才有第二次的機會。很多作者，在達到申請標準之後去排隊，也要排上一至兩個月才能等到封推。

    他迫不及待地打開扣扣，正想用震動功能瘋狂召喚鍾嵐，沒想到，對方也正好發來了一句‘在嗎？’

    終點四組-宇航：在在在！我也有事找你！好消息！

    鍾狂：巧了，我也有好消息，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終點四組-宇航：我先說！我替《文娛》爭取到了首頁封推！下周排上你，你要加油更新啊！雖然……你已經日一萬了，但能加更嗎？反正就48小時，我記得你有存稿的

    首頁封推。

    鍾嵐眼睛一亮，她沒排多久，半個月不到，就排到了首頁封推？

    這是個好機會，而且證明了終點對她的認可。

    封推啊！

    不少終點寫手，得到封推機會的時候，都要上[龍的城堡]散財，積人品的同時，也是喜大普奔，小說登時很有奔頭了。

    鍾狂：謝謝！嗯，我有存稿

    終點四組-宇航：對了，你要說什麽好消息？

    鍾狂：我打算開新書

    終點四組-宇航：……

    終點四組-宇航：…………

    辦公室裏，程宇航霍地站起來，轉身快步走至男洗手間，關上最裏麵廁格的門，撥通自家作者的電話。

    深呼吸，告訴自己，這個世界是多麽美麗。

    她還是個小姑娘，對已經連載一段時間的書心生厭倦，想開新書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

    他還是冷靜不了！

    “喂？小鍾？”

    剛接通了電話，程宇航已經忍不住了：“你在想什麽？《文娛》的成績已經很好了，你看看自己的後台收入，根本不需要開另一本書來分散你的精力，你處女作到達了這個高度，等完結手上的書再無縫開文，我會很高興你的勤奮，但現在開？即使你的《文娛》有存稿，那你新書呢？假設你新書寫得很好，但你兼顧不了而過早放出來，就是毀了它。”

    他不想在辦公室裏，讓同事聽到他對作者的事這麽激動。

    鍾嵐完全明白他的顧慮。

    “編輯，我給你發幾個截圖，你看看。”

    電話裏的女聲沉雅溫柔，讓程宇航稍稍平複心情，他接收小鍾發過來的文件，九張電腦屏幕的截圖──全是新書的設定，精確仔細，詳盡到一個地步，讓傻子來照著這個大綱寫，隻要勤奮，都能日碼一萬了。

    麵對龐大的設定，他一時失語。

    “在這個大綱幫助下，我時速能到達四千。”還有位麵交流群每日簽到給的增益Buff，大大提升她的思考速度：“我很想寫這本書。”

    她的語氣，非常堅定。

    同時，她也給出了讓程宇航無話可說的大量準備功夫，她知道編輯的憂慮。

    “你決定了？”

    “嗯。”

    “好，我不攔你，不過，你發書之前，要有三十萬字的存稿，保證你在上架之前的更新，”他粗略看了一下截圖內容：“你想開的是玄幻小說？要是撲街了，你就將故事線收一收，提早完結，不上架，專心把《文娛》往長了寫。”

    編輯無權阻止作者開新書，不過跟編輯起衝突，尤其是這類大站，就是跟自己的推薦機會過不去。

    這是他的條件。

    鍾嵐同意：“好。”

    而她也相信自己不會撲街。

    三十萬存稿……那起碼是一個月之後的事了。

    掛掉電話後，程宇航隻覺得頭痛欲裂，不知該高興小鍾有上進心，還是說她好高騖遠，從成熟的角度來看，一本像《文娛》的火書可遇不可求，怎麽還有心情開別的書？這不是連載文撲街了才有的想法嗎？

    搞不懂。

    在高強度工作之下，高考成績的出爐，登時淪為插曲。

    跟高中小夥伴出去浪過幾次，唱唱KTV，搓一頓，她是出席率最低的一個──高考結束，學生都憋壞了，每次出來玩，都有種明天地球要爆炸的末日狂歡感。

    查分的時候，手機開著公放，放在餐桌中央，旁邊坐著鍾家三口。

    鍾母無視了鍾嵐的強烈抗議，將一尊小佛像置於手機前方，旁邊放滿蘋果桃子橘子等等的貢品水果，整個場麵如同新式邪教現場。當冰冷的女聲，將一門一門的分數報出來時，兩老神情肅穆。

    “誒，能不能讀快一點啊！”

    “媽，這是係統聲音，不是人工客服。”

    “那到底能不能快一點？”

    “應該是不能的。”

    “真不近人情！”

    看到父親抽的煙都煙到手指了還沒察覺，被燙了一下才默默將它甩在煙灰缸裏，還有那包早上剛開，現在已經見底了的煙……

    鍾嵐也很想抽根煙冷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