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第120章 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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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京的雪一場下過一場,牆上的掛曆翻過一頁又一頁。孩子一天天長大, 日子隨之悄悄溜走, 家裏的電腦更新換代了, 顧毓錚的實驗室成果累累, 又有無數病人的生命得到了延續。

    十三年的時間, 能發生很多事情。

    耿濤和石嬌嬌有了一個可愛軟萌的小女兒, 經常追在安家大寶屁股後麵叫哥哥。

    耿姿與安泊明真的如顧毓錚所想,互相給對方介紹對象成功,現在也都有了各自的小家庭。

    就連遠在國外的安德森和劉心強, 也有了自己的生活伴侶。

    年輕一代成家立業,當年曾被詬病過的獨生子女“小霸王”紛紛成長為建設社會的主力軍。

    祖國華夏在這十多年的發展中變得更為強大美好。因為有了顧毓錚這隻小蝴蝶翅膀的扇動,這個崛起的速度比前世印象中的還要快。

    更多優秀的學子從國外學成歸來,華夏的開始騰飛。

    安致遠和顧毓錚商量過後,又征詢了安爺爺的意見,給兒子報戶口時用了“安爍溪”為大名。

    不認字的時候還不知道,等要學寫字了,安爍溪同學不滿:“為什麽我的名字比劃那麽多?寫起來比其他同學慢。”

    顧毓錚撇他一眼, 甩出自己的名字:“想換我這個嗎?”

    安爍溪不吭聲了。算了,比劃多就多吧,隻要不是罰抄名字,影響應該也不大。

    頭上頂著父母的天才科學家光環,安爍溪的求學生涯注定要被很多人關注。不過在征詢過他自己的意見後,長輩們沒讓他跳級,一步一步隨著同齡的孩子一起享受每一階段該享受到的童年。唯一不同的也就是在課後增加了不少他自己要求來的精英教育課程。

    這幾年安致遠的事業發展得很好, 時不時需要接待幾位來訪的客人,一直住在家屬區裏也有點不合適,當初結婚時買的那套別墅早就該用起來了。

    全國的房價都在漲,燕京的價格增速更是排在前列。研究所家屬區的房子產權是在所裏的,顧毓錚考慮過後,還是和領導打了招呼,將房子讓了出來。

    她在附近有房產,這裏還占一套,暫時還沒人說什麽,到底是被有心人看在眼裏。社會在變,人心也在變,會出現某些言論是遲早的事,倒不如她自己早早做好準備,退離這塊是非地。

    最近幾年,因為顧勇軍還沒退休,老家那邊的外公外婆也在,耿霜泠在安爍溪上幼兒園後,便又將生活重心放回了南邊。

    安國生在政途上更進了一步,如今已經調回京裏。趙雅妍也到了退休的年紀,一直心係手術台的她,出人意料地沒有接受醫院的返聘,毅然決定進京含飴弄孫。

    老婆、兒子、兒媳婦還有孫子都在這裏了,安國平考慮過後,也將工作重心移了過來。

    秦家二老越發的老了,九十出頭的人因為有著晚輩承歡膝下,心情好又保養好,再加上一直堅持鍛煉,看上去還精神爍爍,不說的話,外人猜著也就七十上下。

    以前還時不時想著回老家看看,現在和小孫女一起住得久了,也沒了這個念頭。

    顧毓錚說得好:“要是樂意,就幫我帶帶孩子,要是嫌他煩,就把他趕遠一點,反正我是要留著您二老直到給你們養老送終的。”

    私底下,秦振國對老伴說:“當初教這孩子,一個是看表姐的麵子,一個是看她自己乖巧上進,結果處著處著,感情就深起來了,沒想到最後倒成了我們兩的機緣。”一個讓他們老兩口不用孤獨終老的機緣。

    2015年的團圓飯,照例是在安爺爺的大院裏過的。北方的冬天愛下雪,趁著外麵路上還沒積起來,安爺爺趕著他們回家:“不用守歲啦,我年紀大,撐不住要睡了,孩子們也早點睡吧。”

    這頓飯本來就吃得晚,回到家已經是十點多了。舅公舅婆也沒抵過睡神的召喚,打了聲招呼先回房了。顧毓錚將兒子趕上床,又和安致遠檢查了門窗後也躺到床上。

    窗簾並未全部拉上,外麵的路燈一閃一閃,總覺得少了點什麽。細細一想,原來是煙花爆竹之聲。

    到底是一國的首都,燕京的禁鞭宣傳做得比較好,過年過節也少有聞到硫磺味兒的。不知怎麽的,顧毓錚就想起了前世。當初就是在一個滿是硫磺味兒的除夕夜裏,她重生回到了小時候,那是哪一年呢?

    一個激靈坐起身,好像,就是今年!

    安致遠被老婆的忽然坐起驚到:“睡不著?我就說太早了,不如放個片子看看吧。”

    “不用。”顧毓錚摸摸胸口,“就是忽然覺得,好多年了啊。”

    是啊,好多年了,兒子都那麽大了。不過,三十多正是一個人最有魅力的時候。年華還在的同時,氣質裏還蘊含了沉澱後的香醇。

    回顧過去,這一世的努力沒有白費。不論是因為什麽原因而重生,她都沒有辜負這次機會。隻是不知道,假如沒有這一次機會的話,她之後的生活又會是什麽樣的呢?

    還會不會遇到這些在她生命中占有重要地位的人,還能不能與安致遠相遇?

    重新躺回床上,在與安致遠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中,慢慢沉入夢鄉。

    醒來睜開眼,入目的竟然是……重生前的老房子。

    所以,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其實,還是35歲一事無成的自己,和這個小富即安的家。

    天色還早,遠沒有那一世裏保養得好的耿霜泠在衛生間洗漱,聽見女兒起床的聲音,打聲招呼:“不用急,早飯後我們再去外婆家拜年。”

    顧毓錚擺擺手表示知道,套上鞋子往外走:“我出去轉轉,一會回來。”

    街道還是那個街道,大年初一到處都是休業關門,也看不出什麽來。徑直走到江邊的堤壩上,江水滔滔在遠處與天際相連,江上由遠及近幾座橋上三三兩兩行人走過。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

    是夢,還是另一個時空,都抵不過這一刻,自己就站在這裏。

    經曆過兩次35年人生的自己,懂得奮鬥、懂得珍惜、懂得感恩的自己。

    和夢中那一世不同,這裏的她錯過了很多東西,耽誤了很多時間,之前的自己也許會繼續渾渾噩噩混下去,而被不同經曆重新塑造過的自己不會。

    年紀大了又如何,身體不好又如何,隻要想明白了,找對方向了,重新出發,什麽時候努力都不晚。

    掏出相機拍下今日見到的江景,在記事本上習慣性地寫下幾句即時感想,再順手撿拾起昨夜不知哪對情侶燃放煙火後的浪漫殘骸,一轉身,就看見一位長者站在身後。

    長者身材高大敦實,戴著一頂帽子正也往江麵看,見她望來,微微點頭一笑:“小姑娘好早,過來取景拍照?”

    “隻是興趣,想要留下點什麽。”顧毓錚呐呐回答,心中早已翻湧不已。

    她看到了誰?安國生!

    搜索腦海中的記憶,實在是記不清了,推測一下,安國生如夢中一樣來於水擔任過書記,不過這次沒有她們一家的影響,他後來的升遷應該沒有那麽快,所以現在按理還是在省裏任職。

    想起夢裏的那個人,忍不住就想多了解一些:“您也好早。”

    “我以前在這邊工作過,過完年要出北方啦,趁有幾天假,出來看看。”許是過年心情不錯,安國生沒有表現得很嚴肅,回答了她的話。

    還想再搭上幾句,遠處走來一個人:“大伯,你這腿腳夠利索啊,我停車的功夫,你就走這麽遠了。”

    顧毓錚再次心驚,向對方看去,安致遠!

    對方見她望來,收住了話頭,略微點頭致意。安國生也沒再出聲,兩人沿著江邊堤壩走走停停,慢慢遠去。

    他就是夢裏那個安致遠。顧毓錚心中一痛。那長身而立的姿勢,和比記憶中剛毅許多的臉讓她知道。在這個兩人沒有相遇的時空裏,他走了自己最初想走的那條路。

    所以,現在的主角,與他隻有擦肩而過的緣分而已。

    心情很複雜,有些傷心,又似乎有些釋然。不同的開始,不同的經曆,造成不同的結局。

    上午去拜訪了耿外婆。

    又是一個與夢裏不一樣的地方,外公去年過世了,外婆和小舅住一起。

    因為腿腳不便,特意買了底樓的房子。

    小舅和小舅媽日子過得沒有夢裏的好,隻能尚算寬裕,人卻還是那麽孝順。家裏其他兄弟姐妹年紀也都大了,70多歲照顧90多歲,隻會家被拖累孫輩,於是最為年輕的他扛過了這個擔子。

    顧毓錚過去,外婆心肝寶貝似地拉著她不放手,一會覺得她瘦了,一會覺得她沒睡好,沒一點放心的。

    換成以前,隻覺得老人的這份操心讓她啼笑皆非,經曆過夢裏的一切後,隻剩下滿懷惆悵。

    “外婆,你知道秦家的舅公現在住哪嗎?”突兀地問出這句話,這一次,那兩位沒有教導過自己,可她仍然想去看看。

    提起同樣年邁的表弟夫妻,耿外婆唏噓連連:“大家都老了,見一麵少一麵,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永遠見不到了。可惜我腿不好,想見也難……”

    下午,顧毓錚提上水果去看望秦家夫婦。舅公的身體沒有那裏的好,中風後一直住在病房,身邊就隻有舅婆和一位組織上幫忙請的看護陪著。

    “我是耿霜泠的女兒,耿霜泠,您認識吧?”麵對曾經朝夕相處過的老人,顧毓錚介紹著自己。

    “哦,表姐家的孩子。”舅婆的態度多少是有些開心的。天天守在病房裏,能見到家族中的晚輩來探望,即使是一個之前沒來往過的,也是情誼。

    也許是近鄉情怯,顧毓錚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一會才找了個話題,與老人聊起他們年輕時的舊事。曾經一起生活過那麽久,兩人的喜好她都記得,聊起來自然是格外投他們的緣。

    舅公半癱在床上,神誌還是清醒的,眨眨眼,表示自己也在聽。

    清冷的病房中,因為她的加入,總算又漸漸有了暖意。

    正聊到興頭處,敲門聲又響起。

    “奇怪,今天客人倒是多。”趙靜雲起身要是開門,顧毓錚搶先了。小輩在,哪能勞煩長輩。

    門一開,傻住了。竟然又是安國生和安致遠。

    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安國生與秦家的交情本就不是通過自己,自然也就不受自己軌跡的影響。

    安國生心裏也有幾分詫異,隻是不動聲色:“小姑娘,這裏住的是秦……”

    “他在裏麵。”不等對方問完,顧毓錚急忙退開身子,“請進。”眼神不自覺繼續往安致遠望去。

    安致遠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曾多想:“你是這家的人啊?”

    “嗯。”顧毓錚悶悶應了。夢裏的那一輩子,與他天天在一起還不覺得,這會看他以對待陌生人的方式對待自己,難受得無法想象。

    安國生明顯是要上調進京了,比那一輩子要晚了一點,不過還是靠著自己的努力往上爬了一階。臨走前過來是對自己風險打拚過的地方做告別吧。

    探訪病人的時間用不了多久,聊了一會就該告辭了。顧毓錚送他們出來,安致遠忽然回頭問她:“過年放假還有空麽?我第一次來於水,願不願意帶我轉轉?”

    哪裏來的登徒子!顧毓錚差點想要脫口罵,話要出口又咽了回去。

    現在的自己,無財無貌,人家能圖你啥?

    不圖啥,就圖看你的第一眼,就覺得順眼。這句話,來自這一時空的37歲大齡剩男安致遠的內心。

    ……

    再次醒來的時候,安致遠的大腦袋正在她眼前晃:“今天怎麽睡這麽死?早飯都做好了。”

    不敢相信地揉揉眼,顧毓錚覺得自己可能還沒醒。

    這裏,是燕京的家吧?眼前房間的裝修,還有這個氣質相對更為儒雅的安致遠,到底哪一個才是現實?

    在床上多坐了一會,理理思緒。她笑了。前世也好,今生也罷,不過又是一個莊周夢蝶的困惑。

    追究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呢?她能得到的幸福,不是因為沒有經曆過失敗和挫折,而是用一種豁達的心態去麵對所有一切,然後做好自己所能做的,依舊熱情地擁抱生活。

    “安致遠……”

    “嗯?”

    “我有沒有說過,與你遇見,真好。”

    “沒說過。”

    “是嗎?”

    “是啊,不過我知道。”

    “哦,那你一定也知道那三個字了,那我就不說了。”

    “哪三個字?……啊,那三個,說嘛老婆,說啊。”

    “不說。”

    撲過來,抱住媳婦,蹭啊蹭:“好媳婦,說嘛。”

    回抱住:“我愛你。”

    某人,滿意。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寫到這裏了。

    可能有讀者認為這一章是莊周夢蝶,我覺得,是也不是。

    無論是重生,還是沒有重生,幸福的人生終究逃不過“努力”二字。

    前世的小顧相比許多人,天生的學霸,出生中等之家,手上這副牌不算差了。但是她沒有用心去打。一事無成有運氣,也有她自己心態的原因。

    重生後的小顧,拜師、做生意、遇竹馬,可以說她運氣好,但同時也是她努力的結果。不努力,就隻會和前世一樣,機會在眼前都錯過。

    讓她回來一次看看,是對作者自己的一個提醒。重生挽回遺憾,過成人生贏家固然是幸運的事,可是沒有機會重生的我們,隻要正視自己,同樣可以重新出發,過出不一樣的精彩。

    最後,感謝大家幾個月的一直陪伴,我也沒想到自己能保持日更到現在,果然每個人能做到的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多。明天繼續更新兒子的故事。

    恩,來一波新文推薦,《我家藝人的武道夢》等我緩幾口氣,就可以開始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