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湛湛生日那天，厲庭深和慕瀾去領了證。

    領證是厲庭深提的，說和厲湛湛生日同天領證，這一天就更有意義了。

    慕瀾沒反對，反正厲庭深說的聽上去總是很有道理的。

    兩人都是第二次領證，過程各自熟悉，午飯前，就已經拿到了紅本本。

    領完證的時候，厲庭深走在前麵，原本牽著的慕瀾忽然掙開他的手，一頭撞在他的左肩上，嘟囔著，“哎呀呀，後悔後悔。”

    厲庭深臉瞬間黑了，口氣減冷，“後悔？你的意思是現在想領離婚證？”

    慕瀾拍了一下他的後背，語氣嬌嗔，“哎呀呀，你這人怎麽這樣啊……討不討人嫌。”

    厲庭深看她一眼。

    眼神大概是在說：不是你說後悔的嗎？

    慕瀾努努嘴，挽住他的臂彎，“我是想啊，以後過節日，咱們的節日就少了一個了。要是不同一天，咱們可以多個節日過過。”

    厲庭深看著她，笑著，不說話。

    慕瀾將他的腦袋擺正，“別這樣看我行不行？”

    厲庭深煞有其事，問，“為什麽？”

    不告訴你。”

    是不是多看我一眼，就忍不住多愛我有點。”

    你羞不羞恥？大白天說什麽呢？”

    阿南說，女人都愛聽這些。我最近也發現挺好用的。”

    …………………………”

    兩人上了車，慕瀾清了清嗓子，說，“阿南一個光棍，他說的你也信？”

    厲庭深啟動車子，看了眼在擺弄結婚證的慕瀾，說，“你不是很受用。”

    我哪有！厲庭深，我哪有！”

    厲庭深側臉，笑容深得嘴角彎起，“好。你沒有。你沒有。”

    －

    厲湛湛要上學，兩人決定先回家一趟。

    車子到景日方，才發現門口竟然站了個男人。

    厲庭深看清來人，眉頭一鎖。

    ——葉英祁。

    慕瀾跟著厲庭深下車，也發現有客人，她愣了下，大大方方地拿著結婚證，站到厲庭深身邊。

    葉英祁淩厲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頓了下，他說，“我早該知道，這才是最終的結局。”

    厲庭深挑了挑眉，站在原地，聲色莫名恭敬，“雖然是被迫娶葉二小姐，但是我從不後悔做你的女婿。”

    這話聽上去矛盾。但似乎又非常在理。

    因為你，我的的確確少走了很多彎路，一開始獲得的起點高，從你身上學習到的也很多。謝謝。”

    葉英祁：“我今天來，並非是要一聲道謝。”

    厲庭深淡淡，“我知道。但是我說一聲謝謝，就是希望葉先生能明白，我對您的感激和葉蓁蓁的事情無關。法律該怎麽懲治葉二小姐就怎麽懲治，我不會幹涉，更不會寬容。”

    葉英祁蒼老的容顏裏浮上來一層失落，“一點餘地都沒有？”

    嗯。”

    葉英祁冷笑了聲，“其實來之前就知道在你這會拿到這個答案，但還是來了。看來我是想太多，你至始至終都是厲庭深，一點也沒變過。”

    厲庭深眨了眨眼，不知道是在思考些什麽，過了半許，他說，“葉先生，外頭熱，還是早點回家吧。您的溺愛對於您女兒而言，並不是什麽好事。”

    葉英祁對上厲庭深不卑不亢的視線，看了一會，說，“不必你來勸。差不多了，我也就走了。”

    ……”

    我希望，我們以後沒有再見麵的必要。”

    葉英祁說完，走下來，擦過他們兩人。

    慕瀾牽住了厲庭深的手。

    厲庭深回握了慕瀾，重複道，“我也希望，我們以後沒有再見麵的必要。”

    葉英祁的腳步漸遠。

    慕瀾才莽撞地開口，“葉蓁蓁沒抓了？什麽時候的事情？我上次去筆錄的時候，劉進還說線索還不充足麽？”

    昨天。劉進打電話過來的。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哦……”

    你當年那個案子，劉進說可以等葉蓁蓁全盤托出後幫你翻案。”

    嗯。”慕瀾隻輕輕應了一聲，頭低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怎麽了？不滿意？”

    慕瀾搖搖頭。

    厲庭深按住她的後腦勺，聲音溫柔，“那怎麽了？”

    我恨她。”

    嗯。應該的。”

    不是她，我們根本不會這樣。我也不會這樣。”

    厲庭深歎了口氣，將慕瀾抱在懷裏。

    他的懷抱很溫暖，像春天的風，無孔不入。

    厲庭深的下顎頂在慕瀾的頭頂上，像在哄孩子，“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什麽都過去了。”

    我知道。我們還領了證了。”

    ……”

    天高，風淡，雲清。

    慕瀾在厲庭深懷裏，低低地歎了一口氣，“若是能重來一次，要是還是遇到葉蓁蓁，還會遇到我，你還會做這樣的選擇嗎？”

    厲庭深撫摸著她的頭發，神色溫雋，“不知道。你呢？”

    我也不知道。一點也不知道。可是我總覺得很多事早就冥冥中注定了。你撼動不了，我也撼動不了。它最後還是要往那個方向走。”

    嗯。”

    她輕應聲，後踮起腳尖，在他嘴唇上溫柔地印了一個吻。

    －

    到傍晚時，厲湛湛小朋友由爸爸媽媽接回了家。

    原先厲庭深是打算帶著厲湛湛和慕瀾一起出去玩，但慕瀾還是第一次給厲湛湛過生日，說什麽也要在家裏過。

    三人剛進門，厲庭深就抱起了厲湛湛，“來湛湛，閉上眼睛。你媽媽給你準備了驚喜。”

    厲湛湛聲音又軟又甜，“什麽驚喜呀？”

    慕瀾笑，“先閉上眼睛啊，湛湛。”

    厲湛湛乖巧地閉上眼。

    慕瀾和厲庭深對視了一眼，厲庭深將孩子抱到了一間新整理出來的房間，慕瀾走到房間裏，拉起了兩邊的窗簾。

    屋子裏頓時暗了下來。

    慕瀾輕盈笑說，“我數一二三，湛湛就睜開眼。”

    好！”應得格外響亮。

    一，二，三！”

    燈光驟亮，厲湛湛顫抖著，慢慢地睜開眼。映入她眼簾的，是一整個布置成粉紅色的房間。牆上全部都貼了各種卡通動漫人物的牆紙，空中掛滿了一根接著一根的細線，線下麵懸掛著一張接著一章的照片，有的是湛湛剛出生的時候的照片，還有的是厲湛湛滿月時照的，有的是厲庭深抱著孩子照的……

    很多很多。

    慕瀾眼睛裏含著淚光，“湛湛，喜歡嗎？”

    喜歡！”厲湛湛聲音也有些哽咽，“湛湛很喜歡。湛湛很開心。”

    慕瀾眼淚就掉下來了。

    對不起，湛湛。媽媽沒有做到一個媽媽該做的，媽媽不知道你從小到大都長什麽樣子。媽媽隻能靠這些照片來認識你的過去，但是你以後的每一程，媽媽都會伴著你走。一直都下去。我們以後要拍更多更多的照片，把這整個房間填滿，好不好？”

    ……好。湛湛要和媽媽一起……拍好多照片。”

    厲湛湛從厲庭深懷裏下來，衝到慕瀾身上。

    慕瀾蹲下身，吃力地將她抱起來，她額頭頂在厲湛湛的額頭上，“湛湛，媽媽愛你，媽媽一直愛你。”

    她親了親孩子的臉。

    厲湛湛看著泣不成聲的慕瀾，小手伸過來，替慕瀾抹去上麵晶瑩的淚花，“媽媽。不哭，不哭了……湛湛也愛媽媽。”

    厲庭深站在門口，沒有動。

    他迎著燈光，看著抱在一起的母女兩，有種說不盡的圓滿。

    就好像一切都有了著落，還傷心的，還痛苦的，終於都過去，所有糾結與磨難，都物超所值。

    他看著看著，笑。

    笑中有淚。

    ……

    當天，厲湛湛過完了生日，吃了蛋糕，洗完澡，就開始吵著鬧著要和慕瀾一起睡。

    厲庭深原本想和慕瀾一起過新婚夜，但是慕瀾護女心切，還是跑到厲湛湛臥室去陪睡了。

    厲湛湛臥室。

    慕瀾洗完澡，吹幹頭發，躺到厲湛湛身邊。

    小姑娘在夜色裏眼睛亮晶晶的，她伸出小手，抱了慕瀾一個滿懷，她輕輕嗅著慕瀾身上的香味，說，“媽媽……”

    嗯？”

    媽媽。”

    嗯。”

    不要離開湛湛了。好不好？”

    慕瀾身子僵了一下，才應聲，“嗯。不離開。再也不離開了。”

    厲湛湛似乎是鬆了口氣，她換了個輕快的語調，說，“媽媽！那你接著給我講你和爸爸的故事好不好？我很想聽，哈哈哈，爸爸以前好壞哦，老是欺負媽媽。”

    慕瀾笑，再一次開始說故事。

    她把中間一些晦澀的，難受的情節都抹去了，隻說了一些發笑的，快樂的事。

    快要講到她和厲庭深要分開的時候，厲湛湛終於睡過去了。

    慕瀾親了親她的額頭，說，“就在那個時候，媽媽太想和爸爸在一起了，於是就和爸爸做壞事，然後媽媽肚子裏就有了你。”

    她的話語聲很輕，很柔，像水一樣幹淨恬淡。

    靜了靜。

    她在黑暗裏不斷回憶過往，輕輕地笑。也不知笑了多久，她拉高被子，幫湛湛和自己蓋好，正當她也打算入睡的時候，忽然，臥室門就被人給打開了。

    厲庭深側站在門口，“睡了？”

    慕瀾怔了下，點頭，“嗯。剛睡著。”

    出來。”

    慕瀾咬了下下嘴唇，討商量，“不了啦，今天就陪她，她過生日呢……”

    厲庭深也有點後悔了，他為什麽偏偏挑了厲湛湛的生日領證。還真是隻能過上一個節了。

    他沉聲，嗓子因為染著情|欲莫名的喑啞磁性，“自己出來，還是我來抱你。”

    慕瀾：“……”

    她撩起被角，墊著腳朝門口走。

    剛碰到門，厲庭深就拽住了她的手臂，猛地將她拉了出來，帶上門。

    慕瀾被他摁在牆壁上，她還來不及反應，男人的吻就落下來。

    很燙，很熱的吻。

    慕瀾嚶嚀了一聲，就聽見厲庭深嘶啞道，“新婚夜，你也好意思讓我獨守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