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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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夜黑魆,狂風拍窗。樓外風雨呼嘯怒卷, 將窗砰地推開, 窗牖震動, 在雨中開合不住。樓閣高聳,被孤獨隔離在風海雨潮中。冷雨澆入, 重重一層,簷下掛著的暗黃燈籠搖曳著,昏昏微光潑向樓閣內擁纏在一處的青年男女。

    李皎走上前, 眼中噙著淚,懷著一腔前所未有的激蕩之情,去親吻自己的舊情郎鬱明。她喝了酒, 神誌如蕩在飄搖孤島上, 又冷靜,又瘋狂。當她摟住他的後脖,當她臉頰貼上他潮濕的鬢角,腦海中自覺浮現出兩人過往種種。

    去日回憶乃是海市蜃樓, 風雨一作, 層雲撥開,氣流急轉退出旋渦中心,將其重現人間。李皎在記憶中看到溫室浮香,少年鬱明蹲在腳下, 專注地為信陽公主擦去繡鞋上的泥土。少年公主的腳踩在郎君膝蓋上,她的長發落在他肩頭。公主禁不住低頭親他的臉,他立刻仰頭驚駭望她;

    她看到一輛馬車在長安玄武官道上悠悠緩行, 車前掛著的華燈光芒如霧般浮照在少年郎君的身上,一隻纖細柔美的少女素手推開車門,伸手搭在他肩上;

    她看到兩人提著燈在寒夜中看院中桃花紛飛,風拂香袖,少年郎君靠在青藤牆上,少女悄悄飛眼看他。目光不自覺地一次次移開,再一次次對上。空氣燥熱,花飛刹那,少年郎輕聲說:“我慕你如你慕我”;“時不可追,不妨縱歡”。

    李皎第一次遇見鬱明時,鬱明十八,李皎十四。

    他們相識不過一個月,便互生愛慕之心。情投意合時,並不曾幾多試探,幾多猶豫,兩人都是幹脆之人,既已生慕,便共執手。他們相戀一年,感情最好的時候在漫天銀華下,許下共度餘生的願望。

    直到一年後關東之亂,大道兩向,兩人各朝一邊。

    蘭堂紅燭,到底是心長焰短。

    李皎忘情地去親鬱明,想把自己對他的愧疚、欣慕皆借此傳達。被逼著往後退的青年駭然,肌肉驟得緊繃,硬朗硌著她的柔軟。鬱明沒料到她這般大膽無畏,這般火熱猛烈。他趔趄後退,後腰撞上幾案。案頭被撞倒,他被一絆繼續往後退,懷裏勾著他腰的女郎整個人都掛在了他身上。

    口腔被堵,扭頭無用。鬱明耳根刷得通紅,頸上青筋大跳。他一下子慌起,手扶在女郎後背上要把李皎拽開。鬱明拽了幾次,李皎卻不斷往前撲。他不肯被親,側過臉,女子柔嫩的唇舌滑過臉孔。那種濕滑鮮妍的觸感,讓青年後背倏地繃緊,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意攀升,他差點呻.吟出聲。鬱明百般躲避,而李皎掐住他的下巴,將他的頭重新挪回來,唇重新堵上他的嘴。

    鬱明被撞地大腦空白,呼吸不暢。

    青筋疾跳時,他額上汗珠凝起。

    再往後退,青年撞上了屏風。屏風依然沒有阻擋住李皎的勢頭,兩人在一前一退的過程中聽到哐一聲巨響。鬱明想去看,李皎的雙腿屈起盤住了他的腰。女郎如藤蘿般纏在青年身上,讓他進退維穀。燭火一閃,屏風也被撞倒,鬱明一時沒控製住腰身,被摔倒的屏風腳柱絆倒。

    青年隨屏風一起倒下,摔倒在屏風上。這樣依然沒有阻擋住李皎的親吻,鬱明倒地,她跟著一起倒。她撲在青年身上,一腳踩在腳柱邊緣,一腿屈著跪在屏風上。身形修長挺拔的青年,被她壓在身下,被她如狼似虎地吻著。

    口舌交纏,唾液傳遞,呼吸滾燙。

    後頸緊繃的肌肉被捏揉搓掐,鬱明眼底浮現出震驚、不知所措之類的情緒。

    偏頭時,唇舌短暫分離,銀色唾液被拉出一條曖·昧長線。

    鬱明的下巴再次被拽回去,迫不及待的女郎嘴唇重新追逐他。他肩膀僵硬,按在她脊背上的手也輕微顫抖,他吃力地想要把她拽走:“你……唔!”抗拒無效。女郎忘情的親吻,不容拒絕。鬱明倒在地上,後腰一陣硌。被她親吻時,唇腔被劃過的酥刺感傳遍全身血脈,讓青年後背脊骨向下,一路麻到了尾椎骨。

    “唔……”

    “……嗯。”

    眸色慢慢發生變化。

    身體也在發生變化。

    推拒的態度變得遲疑。

    手慢慢搭到了她的背上撫摸,半推半就地將她往懷裏送。

    心跳急促,喘息灼熱。鬱明身體裏焦躁不安的血被李皎的狂熱悍然所點燃,他被她勾起了男人本能的欲·望之情。鬱明發抖的手開始往下遊走,托著她細軟的腰肢,將她往自己的急切渴望處貼。

    涼雨碰燥火。鬱明仰起脖頸,喉結上下滾動,主動貼上去迎合李皎,喉間發出輕微的沙啞低沉的哼聲。

    他的喘息聲如劃過砂礫般撩在人心,幾乎是人一聽到,腦中緊弦叮地一聲崩斷,理智喪失,感情占據上風。李皎很喜歡聽鬱明被欲.念所撩起的本能反應,他一哼,其中風情,使她更想碰他。

    他們親得很熱情,唇齒相掃,口鼻撞擊。

    身體僅僅因為一個親吻就輕輕發抖。

    李皎和鬱明從來沒這樣親過,從來沒這樣試過。他們不知道隻是親一下唇而已,就能勾起人身體裏的欲。不知道隻是碰一下,體內的熱潮就噌地高跳躥了起來,如火山噴漿般滾滾流淌。

    李皎突地停下來,與鬱明分開。她的發絲落在他張口喘氣的水紅唇上,李皎發紅沾水的眼睛低下,在昏光中入神地盯著眼睛赤紅、神情癡然的青年。他長發烏黑貼著脖頸,眸子靜而黑,她的手拂過他的麵孔,看到他的眼神更暗了。

    那一瞬間,兩人在黑暗中互相注視。李皎驀地起身,扶鬱明一起起來。他臉頰到脖頸紅成了一片,眼中神情恍惚,似不明白這是怎麽發生的。他又很懊惱,惱自己怎麽沒能阻止住李皎。李皎因喝酒而混沌的大腦,在這一刻,看到鬱明精神恍惚的模樣,她不覺在心中笑了一聲,想世間再不會有他這般的人了。

    推鬱明到門口,李皎說:“去吧。我等你回來!”

    鬱明低著頭,心不在焉地“嗯”一聲。他腦子很亂,突然反應過來,扭頭轉身欲與李皎說話,問她這是什麽意思。但李皎何等幹脆,她要親就親,要把鬱明推出門,就在他身後砰地關上了門,甩了他一鼻子灰。

    鬱明:“……”

    黑暗中,暴雨中,青年的眼睛亮如子夜,看著在自己麵前關閉的這扇門。大難當頭,被強親後,鬱明一句話來不及說,隻來得及在李皎關門前將袖中的匕首從門縫中推給她。他麵孔清介剛正,臉色平靜,心想著她對他的強迫,人被她這一出弄得很茫然。似乎兩人是深愛的一對男女,而不是早已分道揚鑣的舊情人。李皎的奔放程度,就好像他們從來沒分開過。

    但是……鬱明淡著臉,垂著長睫毛,眼神銳利:他們以前也沒有這樣親過吧?

    他和李皎少年時格外單純,發乎情止於禮,從來沒擦.槍.走.火,踩到過底線。倒是兩人四年後重逢,把關係弄得一派混亂。時而像是有情,時而像是無情。渾渾噩噩中,鬱明不光與李皎發生了肉·體·關係,還被她強吻……

    雷雨聲漸大,轟在耳際。

    鬱明武功高強,被李皎推出門後,已經聽到了外頭的殺戮聲音。靜靜地立在雨前屋簷下,站了一會兒,青年唇角翹了翹。鬱明睫毛上掀,眸中凝起一瞬間的亮色,笑意很淺。享受沉醉之意,出現在相貌英俊的青年臉上,分外勾魂攝魄。

    她說她等他回來!

    然諸事未定,不宜縱情。他很快收斂了唇角的笑,淡定地抹去了唇角沾上的女郎嫣紅唇脂,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容。青年重新板起臉,將李皎的“強迫”放在腦後,人掠入了大雨中。心情大暢,鬱明在街巷中穿梭,與殺手們對敵並分開。殺氣縱橫肆虐,血腥味若隱若現,尋人與殺人都被掩了蹤跡。雨彌漫視線,百姓惶惶奔逃,鬱明在黑暗中急快躍縱,身如豹動。

    幾個刹那後,解決掉跟蹤自己的人手,鬱明轉個彎,終在一道巷道中與帶著將士們奮勇殺敵的雁蒔碰麵。他立即將李皎的所在告知雁蒔,雙方一拍即合,鬱明將對付雁蒔的敵人們引走,跳上牆頭樹叢間,身形再次被密林掩住。他辨別方向後,一路往出城的方向奔去。

    一眾殺手們察覺到了鬱明出城搬救兵的心思,早已準備,自不會讓他如願。響箭再三飛上天穹,被城中將士們持弓射下,阻斷夜閣中殺手的信息交流。殺手們分批而動,一部分留在城中找人殺人,一部分圍追出城,從四方出動,向在寒夜中疾行的武袍青年堵去。

    生死瞬間,雙方交戰,不容猶豫!

    天上再有電光交織,伴隨雷聲轟隆。亮白色的光來得猝不及防,像是貼著地上人的頭皮劃下來。光裂穹宇,寒色照耀立在閣樓中開窗而望的女郎。李皎站在城中最高處,衣裳發絲被電光照得清晰無比。她長身玉立,目光敏銳地將城中四麵八方的戰事看在眼中。高處風大雨暴,再有霹靂直衝而下,窗外忽有人影一閃,樹影搖晃,有人從外躍進來。

    李皎貼著牆壁,握緊手中鬱明給她的匕首!

    來人一腳踩在窗欞上,翻窗進來,李皎往外一轉,手中匕首出鞘揮去時,被那人雙手交合一格擋:“殿下,是我!”

    四目相對,心照不宣!

    李皎緊繃的心弦稍鬆。

    雁蒔與數來個小將落湯雞似的從窗外爬了進來,他們跳著抖抖身上的雨水,地上很快濕了一灘。李皎即刻去扶雁蒔,查看一番雁蒔並未受傷後,李皎問道:“情況如何?”

    雁蒔看到李皎安好,大為放心。她從鬱明那裏得知李皎不肯離城,知道自己說不動李皎,便也不勉強。雁蒔小將軍抹了把臉上混著血跡的雨水,收起了平時散漫輕.佻的樣子,鄭重其事地跟李皎說了現今的情況。

    夏國王子郝連平與他的人手留在官寺中,協助明珠和江唯言,一起看守住投靠涼國、或本就是涼國人的匪賊。夜閣殺手手段了得,作為唯一熟悉夜閣作風的江扈從江唯言,必須留在官寺中保全重要人質。與此同時,明珠本意安排鬱明出城尋臨縣官寺相助,然鬱明出於江湖人的考慮,決定向三派駐紮於附近的江湖人求助,明珠不置可否。雁蒔則帶著將士們在城鎮中,一邊找李皎,一邊殺敵,保護那些被無辜連累的百姓。

    雁蒔提起夜閣殺手便惱怒無比:“夜閣已經派出了所有殺手,我的手下折了不少!艸,等過了這關,非把這殺手閣給一窩端了不行!”

    李皎說:“我們撐過今夜,輸的就是夜閣。他們孤注一擲,已經沒有別的退路可走了。”

    雁蒔先是振奮點頭,後憂心忡忡,十分難過:“然對方武功太高,我手下不是對手。他們到處找殿下你,欲對殿下下殺手。不如,我徹夜跟在殿下你身邊?”

    李皎搖頭:“太浪費了。”

    她微微思忖後,將自己在高處看到的城中情況說與雁蒔聽。雁蒔有些茫然,頭腦昏脹,聽不清楚情況。李皎打量雁蒔和她身後的將領幾眼,再問了留在城中的將士們大致情況,便建議與雁蒔換衣換身份,各自行動。

    雁蒔愕然看她:“怎麽換?”

    李皎冷靜十分道:“此處地勢最高,能看清整座城中敵方與我方的情況。此地街巷極多,曲折幽深,呈裏通外圍之狀。隻要你給我身居高處這個優勢,我便能指揮你手下兵馬與那些殺手們在城中周旋。然殺手們要殺我,我又不會武,極為危險,倒不如雁兒你扮作我,我指揮你在城中如何走,如何偷襲殺手,如何與他們交手。”

    雁蒔聽明白後大振,覺得此法甚妙。她並不懷疑李皎的指揮才能,長公主她都能訓練出明珠那般臨危不亂、擅長謀略的全能侍女,她本人扮作將軍,指揮將士與敵交戰,似乎並不是什麽難事。雁蒔自己身手了得,若隻是單純跟在李皎身邊保護,心中還掛念著將士,難免束手束腳。李皎這般一安排,既有能人去指揮作戰,雁蒔又能與這些殺手們直接交手去摸清情況,簡直不能更合雁蒔心意。

    雁蒔立刻去後方與李皎互換衣服。

    雙方出來時,李皎已經換上了雁蒔一身潮濕的玄色衣袍,雁蒔穿上了李皎那身寬鬆曳地的廣袖長衫。李皎的衣衫自己穿來清瘦飄逸,被雁蒔穿出了英姿颯爽的感覺。而李皎清清透透,穿上雁將軍濕透了的方便打架的武袍,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雁蒔臉微紅,看到自己那身潮濕的衣服被李皎穿著,覺得很不好意思,很對不住殿下。然李皎並不在意,她換上衣服後,就開始與雁蒔說起接下來如何行動。雁蒔與李皎交接完畢,振臂一揮,數了幾個將領帶走,去街巷上與夜閣殺手打遊擊。其餘的將領則留給了李皎,李皎站在此城最高處,眼觀八方,將一個個戰略說出來,將領則用獨特的傳訊方式傳給城中留守的人手。

    “城中將士們立刻匯合,避免與夜閣殺手相撞。”

    “城東有地勢利於我等,分出十人向其轉移。”

    “令城中百姓進屋,不管聽到任何動靜,不得開門!”

    一刻鍾的混亂,城中奔走的殺手和將士們屢屢撞上,也有的很長時間碰不上一個人,一愣之後,要麽上手交戰,要麽迷路撞牆。混亂之際,李皎麵不改色,即便自己這方占據弱勢,她的命令仍一個個傳達下去。

    一刻鍾後,城中的陣勢發生了變化。之前胡亂靠運氣找人的將士們開始按照某種規律,在城中與四處遊走殺人的殺手們碰麵。大多數時候,都是四五個將士對上一個殺手。殺手武功強硬,將士人太少對付不了。然隻要聚起人手,將士們的素養功力得到發揮,也能圍困死對方。

    針對武功強者,李皎想出的法子,便是既要誘敵,又不能太分流。

    此時李皎與幾個將士站在高處,密雨中地上遊火亂走,他們能清晰地看到城中情況發生改變,將士們三三兩兩地與夜閣殺手交戰。夜閣殺手的武功依然高,李皎的很多手段也時常被他們勘破,將士們犧牲的大有人在,但情況起碼已經向好的一麵發展。

    雁蒔那邊取得的效果也很顯著。之前李皎與城中殺手碰麵,對方很快傳信,告知彼此信陽長公主的穿著。如今這穿著送給了雁蒔,雁蒔帶人在街巷中奔跑。雁小將軍不敢大意,隻因此舉甚險,若放過一個殺手,她與公主的計劃就很可能被人識破。

    在夜閣殺手那裏,信陽長公主已經很久不出現了,然信陽長公主在城中漫無目的地逃亡,必將會成為他們手下亡魂!

    一切都在井井有條地進行著。

    雷電交加,暴雨狂放。跟隨在李皎身後的將領大氣不看出,緊盯著城中的戰局。當戰局的弱勢被一點點扭轉,當夜閣殺手們屢屢吃虧,他們大鬆口氣,用敬佩眼神打量這位信陽長公主:“殿下大才!那些殺手們果然開始亂了!”

    “等他如無頭蒼蠅亂撞時,便是我等收割人頭之時!”

    李皎卻並不樂觀。

    她擰著眉,漫聲:“實力相差太遠,戰術終究是杯水車薪。現在我等占優勢,不過是他們未曾反應過來。然隻要他們反應過來,不再單獨行動,陷入被動的便是我們了。”

    “再者我不斷地在這裏下命令,夜閣殺手總會摸過來的。”

    “雁將軍的偽裝也會被識破。”

    “最重要的,依然是希冀鬱郎的救兵,能在天亮前趕到。我怕天亮會有大變動……然鬱明那邊出城之路必也困難重重,我不敢將注押在他一人身上。”

    李皎歎口氣:“我最怕的,還是夜閣殺手對百姓肆意下殺手,借此逼我露麵。他們現在尚未完全喪失良知,不過是覺得我乃囊中之物,不值得用百姓來威脅我。然他們一旦用百姓脅迫我……我是必認輸的。”

    “縱是我引頸自盡,也斷不會讓城中百姓替我被戮。”

    “不知他們何時會發現我這一弱點。”

    將領們麵麵相覷,樂觀神情漸漸收回。他們用欽佩的目光看長公主殿下,沒料到這樣的情況下,殿下並不走,而是與百姓共存亡。李皎既擔心她走了,殺手拿百姓泄憤,又擔心她不走,殺手拿百姓泄憤……左右為難,她之大義,讓看慣了向來高人一等的貴人嘴臉的將士們,頗為敬仰。

    李皎忽而笑了一下,眼睫垂落,藏住心中的柔軟:“但是無論如何,這一次,鬱郎總是比我活下來的希望更大吧。”

    酒氣被風吹散,她目光穿梭濃霧,穿梭重雨。她的目光徘徊彳亍,穿越無窮盡的蒼穹和山嶺,掠過天鷹,蕩過雲霧,遠遠地望著目力無法看到的地方。她心想她那句“我等你回來”,她在離開前對鬱明做的事,必會讓鬱明生起無限執念,勢必平安回來吧?

    李皎想,明珠懂她之心,安排的真好。

    他去搬救兵,也是危險。但總比留在她身邊安全。

    她思慮重重,隻望沒有如當年般誤了他。

    “殿下……”幾位將領澀澀不知如何說。

    李皎向他們轉頭看去:“走吧,我們換個地方。再在這裏站下去,夜閣殺手得找上我了。”

    幾人簇擁著李皎下樓,寸步不移地守著殿下,心中不住地祈禱,希望天明前救兵前來,解此危機。

    城中有將士官吏們守城,朝廷沒有對江湖嚴加管治。此城外不遠一五峰山,座有三大江湖門派,乃是昆侖、青城、華山三派弟子駐守。鬱明是江湖人,常年行走江湖,自然會與三大派弟子打交道。何況此次夜閣行動,身上有江湖人的標誌,針對的還是大魏長公主,三派惶恐之下,不敢與朝廷作對,必派弟子前來相助,配合朝廷一同誅殺夜閣殺手。

    鬱明提鋒夜走數裏,早已出了城。

    閃電再次映照天穹,炸雷轟轟下,黃河泛濤,殺手不絕。大雨落入濁水中,如沸騰般滾躍。雙方的對殺從陸地到江海,鬱明被數十殺手圍住,逼向黃河。紫色光霧浮照在河麵上,眾殺手直奔而下,手中兵器一並揮向鬱明。鬱明借水之力後傾,沉入濁水中,瞬間不見。

    敵人自不放過他,紛紛跳下黃河。眾殺手落入水中,身形在濁水中起伏找人時,水麵上忽有一道黑影閃電般掠出。驚.變乍起,青年向上縱起,在眾人沒反應過來時,一道白亮的光從他手中劃開。那是一道並不明亮的劍光,隻輕微一閃,借著巧妙的半弧圈,數人脖頸處沾了血紅,怔怔跌入黃河水中。

    大雨中,鬱明抹把臉,抬起頭,眼眸漆黑而寧靜,看著周圍倒了小片的敵人,眼尾上挑,揚起銳利寒光。

    “必須殺了他!”殺手們心中發寒,頓有決斷。

    呈四麵包圍之狀,鬱明被堵在中間。他冷然盯著這些殺手,握著從敵方手中奪來的劍的左手握緊用力。

    刷拉——!

    細密的雨勢淋漓酣暢,刀劍同時斬下,咆哮而出。亮光飛入黃河,撞入泥水中,鋒利刀刃向人側頸砍來。天光切斷綿雨一瞬,厲色照耀青年之眼!

    和四年前那最後一戰,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