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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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玉已經挺長時間沒見過李皎了。妹妹自臘月就沒進過宮,沒怎麽出過府門。李皎給的說辭是身體不適, 李玉體諒她, 囑咐她好好養身體。時過百花, 再進二月,李玉難得閑適, 在柏梁台觀景。李皎到來,李玉回頭看到大腹便便的女郎,怔愣了一下。

    李玉很少看到女子的孕相。在他為數不多的記憶中, 印象最深刻的,是幼年時看母親從懷孕,到一點點生下李皎。他母親那時不得意, 太子東宮中誰都能來踩一腳, 時不時各位美人在他母親那裏耀武揚威,頤指氣使。他那歌女出身的母親隻知道哭,李玉小小年紀,還得勸說母親為了肚中胎兒不要難過。

    母親之羸弱, 讓李玉恨其不爭。某一晚, 她甚至悄悄與他說:“玉兒,宮中人都不喜我。若我不要這個孩子,他們會不會對我們母子好一些?”

    那時不到五歲的孩子,震驚地看著他的母親。他母親生而貌美, 歌如夜鶯,本該是男人最喜歡的模樣。未央宮短短一兩年的時光,已讓她憔悴疲憊, 開始消磨時日。

    許是母親的印象在記憶中留得太深刻,李玉向來不喜歡看人有孕,也不待見如母親那般動不動哭哭啼啼的女子。人生際遇總是很奇妙,他的皇後洛女,偏偏就是一個動不動哭的女郎;而他喜歡的雁小將軍,又強悍得讓他數次刷新自己薄弱的認知。

    李皎見李玉總盯著她的肚子看,目光灼灼,微帶笑意。李皎低頭看自己的身形,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變醜了?你幹嘛總看我肚子?”

    李玉:“之前說你懷孕了,我一直沒太大感覺,因為沒親眼見到。現在兩月不見,就好像一夜間,你肚子突然就漲起來了,讓我頗覺新奇。”他停頓一下,笑著示意妹妹落座,“我這是第一次感覺你真的要做母親了。”

    李玉當真大悅,抬手一揮,召來禦醫為李皎診斷。他再挽著妹妹的手,照著禦醫的話叮嚀李皎各類注意事項。他再隨手一指,一大批賞賜便賜了下來。李玉圍著李皎噓寒問暖,讓李皎頗為不適,連連扭頭看他。

    雖說她幾乎是她兄長獨自帶大養大的,她兄長對她一直不錯,但李玉性冷,他對她最好的時候,也沒好到這個程度上。李玉關心地盯著她的肚子,目光奇異,難以捉摸。他的眼神,讓李皎忍不住懷疑,這到底是她的孩子,還是他的孩子呢?他未免也太關注了吧?

    吩咐了一大通,李玉仍意猶未盡:“看你現今如此不便,你幹脆住進宮中,禦醫們也好照顧。”

    李皎忙搖頭:“不不不。”

    李玉:“你自己不好好照顧自己無所謂,你傷到了我的小外甥可怎麽辦?”

    李皎幸福地摸一下肚子,對未來充滿希望:“我和夫君都希望這胎是女兒,等生下後,我們就帶著孩子回北冥住。”

    李玉神色短暫地頓了一下,細微的表情變化,讓如今一心撲在自己丈夫和孩子身上的李皎察覺不到。待李皎看時,李玉已經收回了那個微妙的表情,喝了口茶,慢條斯理地說:“第一胎是男孩兒更好。女子懷胎十月,艱難程度非你所能想。如第一胎是男孩兒,你夫君後繼有人,你日後都不必再受此苦了。”

    李皎被鬱明感染得挺樂觀的:“不會的。假使我隻有一個女孩兒,我夫君肯定樂瘋了,才不管我還想不想生。他最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親自養我們家的女孩兒。他那個窮酸樣,還天天問醫工,天天跟我肚子說話,給我們女兒去買好些東西。”

    李皎甜蜜一笑:“我不擅女紅,孕期也不好動針線。我夫君不想別人管我們家的事,他自己每天苦大仇深地躲那裏學刺繡,立誌要給我們女孩兒繡個小衣小鞋什麽的。”

    李皎托腮:“我家夫君其樂無窮,太好玩了!”

    李玉:“……”

    他再次審度地看一眼李皎,心中微憂:到底是李皎跟鬱明呆的時間太長了,被鬱明帶的一腦子甜念頭,變得天真而樂觀;還是說孕婦都會變傻呢?

    李玉歎口氣。

    妹妹成親後,變得越來越傻了。他對她第一胎寄予的厚望,還能實現麽?李玉倒是想讓這個外甥走富國強民的路線,就怕這個外甥的這對父母非要孩子走江湖人的路線。

    李皎跟李玉甜蜜地分享了他們家的瑣事,樁樁件件,被李皎壓在心中一個人獨享,都快憋瘋了。她有多喜歡鬱明啊,她迫切想讓人知道。她能說的人,隻有自己的皇兄。幸虧李玉是個擅長聆聽的人,李皎從下午時坐到晚上,他都耐心聽了。

    好在李皎也有收斂,興奮甜蜜表達得差不多了,她記掛起自己來宮中的目的:“雁將軍怎麽調入宿衛軍了?她難道在河西犯了什麽事麽?皇兄,雁將軍人是不錯的,又多次幫我。看在我麵上,你莫與她計較。”

    李玉眸心一揚,詫異地看眼李皎:“你替她說話?”

    他若有所思,意味深長道:“看來我們兄妹的眼光,還真是挺一致的。”

    李皎:“……”

    她細細琢磨兄長這話:“……!”

    她大腦快速轉,想到雁蒔是平陽人氏,當年還是兄長把雁蒔介紹給她。當年李玉介紹雁蒔時非常鄭重,說此女在家中排十,可直呼“雁十”。李玉當年的鄭重其事,讓李皎一度以為她未來的嫂嫂是雁蒔。雖然雁蒔比起女子,更像個街頭霸王,吊兒郎當,沒有一點女孩兒該有的婉約。李皎為了李玉,刻意跟雁蒔交好。

    她皇兄看中的嫂嫂,她肯定要支持啊。希望嫂嫂能對她好一些,能喜歡她。

    李玉兄妹的心思統一一致,看中一個人,都希望能過得自己家人那關。兄妹二人都把愛人帶去給對方考察,李玉刻意地跟鬱明培養兄長與妹夫的感情時,李皎也在努力地讓雁蒔進入自己的圈子。

    彼此心照不宣。

    然,後來有一天,突然就不一樣了。雁蒔再沒來過長安看她了,李玉娶了平陽洛家的女兒。雁蒔為什麽突然跑去當將軍了,雁蒔如何能以女子身份走到朝堂中,李皎想,她皇兄在其中發揮的作用,必然比他們以為的都要大。洛女美冠天下,世人皆愛。李皎卻和洛女始終處不好感情,她為此愧疚,那幾年拖著一身病體跟洛女相處,越相處,越覺得兩人不是一類人。

    直到她發現李玉並不喜歡洛女。李玉看洛女的眼神,非但沒有愛意,那種奇怪的眼神,還透著李皎熟悉的兄長無情時的風格。天下人不知,李皎卻能看出李玉在折磨洛女。那幾年,李玉兄妹的感情都頗為不順。鬱明走了,雁蒔也走了。偌大未央宮,李玉能指望的,也隻有偶爾進宮的李皎。

    去日種種,今日再來。

    李皎站起來,目光亮極,緊盯垂坐的李玉。她聲音發抖:“皇兄,你、你一直在……那真是恭喜你了!”

    李玉扯扯嘴角。他心中對李皎的祝福受用無比,然他一想到跟野馬一樣拴不住的雁小將軍,心又塞了一瞬。李玉自我安慰道:反正我隻求一時之歡,不求一世之愛。雁兒不把我放心上,我應該高興。

    李皎拱手誠懇道:“那我便祝皇兄能盡早解決身上這堆麻煩事,好迎娶我新嫂嫂,並早日誕下麟兒,讓我李氏江山有望!”

    那祝福離李玉太遠了,遠得李玉都從來沒想過。天子他不願跟李皎討論那個話題:“說道麟兒,皎皎,我們再討論下你腹中胎兒吧。我還是覺得男孩兒更好。想來天子金口玉言,我說是男孩兒,是不會錯的……”

    李皎:“……”

    她心無所戀,隻能再被李玉拉著,討論了一番育兒經。

    李玉和李皎兄妹在宮中消磨時間的時候,鬱明搶過了明珠的活,捏著鼻子,提著食盒去詔獄中看望博成君。鬱明跟李皎誇下海口,說自己寬容大度,絕對不會找博成君的麻煩。他忍著一腔氣,隔著一道牢門把食盒送去時,艱難地假笑了一聲。

    牢中的博成君:“……”

    長公主夫君這假惺惺的笑,還不如不笑呢。

    身陷囹圄之災,要主動照顧日日受刑審問的兄長,楊承的狀態卻非常不錯。他一身囚服,穿出了長安貴族郎君的雍容華貴感。接過食盒時,楊承對鬱明歉意一笑:“麻煩駙馬代替殿下專程走一趟了,博成不勝惶恐。”

    鬱明抱臂:“不用麻煩。你是皎皎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這送飯時,是我的意思,我主動想起你的。”

    博成君笑而不語。

    鬱明冷眼看他:“什麽意思?你不信這是我的好意?你就認為這是我們家皎皎的意思?”

    楊承道:“郎君誤會了。非是不信任你,我自然認為君子慷慨,度量非我能度。我隻是比較了解郎君你的性情而已。專程來詔獄一趟,絕非炫耀之意,但你本心恐怕也不想來,是跟殿下賭了什麽,被迫來的吧?”

    鬱明:“……”

    雖然他沒跟李皎賭什麽,但李皎玩了他一把,他確實是被迫的。博成君也算猜得對。

    博成君盤腿而坐,看牢外青年麵色幾變,坦蕩磊落下,獨獨沒有陰鬱之意。他心中再歎,掀開食盒取盤碗,口上解釋道:“殿下昔年總跟我說起你,所以我才能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活得簡單幹脆,沒有心機。也就郎君這樣的人,才能讓殿下心動。”

    鬱明道:“……你不必誇我,你也非常不錯。”

    楊承苦笑搖頭,他今日坐牢,還因為他無法大義滅親。這點上,他是絕無可能跟李皎站一邊的。楊承眸色暗淡,抬起來時,看著鬱明,很認真道:“駙馬,殿下慕你慕得頗為不易,你要好好與她過下去啊。她……”他本想提點一些李皎的性情,指出鬱明性格中的缺陷,想他夫妻二人能好好磨合脾氣,更好地走下去。但他轉念一想,他一個外人,對李皎的夫妻生活指手畫腳,鬱明也肯定不高興。雖說旁觀者清,但他身份與鬱明敵對,也許未必能起到好作用。

    博成君搖了搖頭,低頭布菜,不再說話了。

    他不說話,楊安卻要說。

    鬱明送來食盒,飯菜香氣喚醒了磕著牆打盹的楊安。楊安自坐牢,對二弟楊承一直不理不睬。哪怕楊承日日照顧他,與他說話,楊安也沒理過這個弟弟。他心中有大怒,有暗火。若非這個弟弟,他何以落到這種地步?要不是博成君惹上李皎,鬱明怎麽可能追他追到河西也不放手?更況且,這個弟弟和李皎交易,放走了三妹!

    博成君代替楊嬰坐牢,卻把楊安這個大兄繩之以法!

    博成君認為自己做不到大義滅親,然在楊安這裏,博成君早就做盡了大義滅親的事。日日受刑,日日被逼問,楊安每見楊承一眼,心裏就恨他一分。若非楊安心中還有大事未做,還有一絲理智,哪怕在牢中,楊安也要對這個二弟下手,除掉這個礙眼的弟弟!

    博成君多麽得意!連坐個牢,李皎都念念不忘,每個月記著來給他送消息。今日鬱明到來,與博成君一問一答,態度怪異地和諧無比。楊安心中那口怒火,盯著鬱明,快要燒到盡頭了!

    鬱明解決完李皎交代的事,看博成君似乎沒什麽傳遞情報的意思,甩甩手,他掉頭打算離開這裏。轉半個肩時,他聽到一聲刺耳的笑。男人沙啞卻陰森的聲音在牢中聽著空洞又詭異:“鬱明?你可真是長公主養的一條好狗啊。她背著你跟我弟弟暗通款曲,勾勾搭搭;她和江唯言你來我往,眉目傳情……你還真豁然應對綠帽子,戴得毫無壓力啊!”

    博成君緊急截住話頭:“兄長!不要再說了!”

    鬱明猛地轉身,看向那靠在牆頭的邋遢男人。博成君撲過去,眼神嚴厲又著急,他捂住兄長的嘴,回頭看鬱明,懇求鬱明不要計較。楊安恨極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二弟,一口牙咬在博成君手上,對方微鬆時,他再抬腳一踹,將青年踹到了牆壁上。楊承不妨兄長對他出手這麽重,弓著腰半天沒起來。博成君吃力地說:“鬱郎,別聽我兄長的話,殿下清清白白,絕沒有跟……”

    楊安冷聲打斷:“你在瞞什麽?以為我不知道麽?你與李皎在我們府上成就好事時,你們夜夜笙歌、摟抱在一起快活時,以為我不知道麽?楊府都在我的掌控下,我會不知道你和李皎在房裏搗鼓什麽惡心人的事?”

    他脫口而出一腔汙言穢語,說得甚是下流。

    博成君聽得目瞪口呆,心中大慟。他隻怕鬱明信了此話,夫妻感情因他受影響。

    偏偏鬱明的態度很平靜。

    他一開始勃然而怒,聽不得李皎和旁的男人勾搭的事情。他掩耳盜鈴,他不管不問,就是不希望知道李皎過去跟那些男人都發生了什麽事。他根本就不想知道!哪怕她愛過再多的人,隻要她最後還是選他,他就能接受中間的所有曲折!他並不想從別人口中聽李皎和博成君、或和江唯言之間的感情細節。

    但是楊安越說越下.賤,鬱明就冷靜下來了。他聽出了不對。李皎跟他好的時候,分明是處.子之身。他即便沒期望過,也確實為此高興過。鬱明高興李皎沒和別的男人做到這一步,所以楊安說再多,也不過是假的。

    鬱明嗤之以鼻:我家皎皎被我睡後,連小手都不肯給我碰一下,她還能跟別的男人做到摟摟抱抱?我家皎皎有多冷,在床.事上有多不積極,你們這些無關人士,根本想象不到!

    鬱明心頭升起一股詭異的自得感,他知道楊安窮途末路,就是為了惡心他。鬱明哼一聲,隔著牢門,不想掉自己的價,跟這麽個瘋子計較。楊安、楊承這座牢,是廷尉專門吩咐過的,楊安喊得再厲害,能聽到他胡言亂語的人也隻有一個楊承。楊承自己都是兄長的受害者,更知道兄長所說是真是假了。

    鬱明掉頭就走。

    楊安心中微詫。他昔日從情路不暢的博成君那裏,聽說了不少關於鬱明的事。博成君了解鬱明的性情,楊安自認為自己也非常了解。這個人喜怒皆在臉上,心裏不藏事,愛就是愛,恨就是恨,屬於他們這種人眼中的蠻子。隻會武,不用腦。但就是這麽個蠻幹的人,居然沒上他的當?

    看鬱明腰杆筆挺,越走越遠,楊安心中大急:公主府一月才派人來一次!鬱明更是第一次來!若無意外,還很可能是最後一次來!畢竟鬱明對這些事一點興趣都沒有!若是放鬱明就這麽走了,想給李皎添刺,還不知道得等到什麽時候去!

    楊安從不信人和人之間的感情!

    他高聲:“鬱明,你知不知道你老婆懷胎不到三月的時候,就背著你,擅作主張,誘引敵人,害得自己差點一屍兩命;你這個孩兒,早就保不住了?!”

    鬱明:“……!”

    他腳下一頓,當做沒聽到對方的話,繼續往外走。

    楊安狠下心,說了一個具體的時間:“七月中旬,你前往‘望仙台’,與諸江湖人相匯,追往夜閣。次日清晨,你與李皎在江河邊作別,你前腳一走,李皎後腳就借你布陣,拿她腹中的胎兒開玩笑!”

    鬱明驀地轉身,定住不動。

    如此具體的時間,如此具體的地點!楊安對他的一舉一動如此了解,那他話中的真假,有幾分?

    他一字一句:“你想說什麽?”

    楊安看他終於起了情緒,往自己希望的那個方向走去。他心裏狂笑,高聲將話說得更清楚:“不錯,就是當晚!你攜她去望仙台,她明明知道有刺客埋伏,還冒險走一趟。她不拿自己的孩子當回事,她當時身體那麽弱,還敢行此險招!你對她來說始終不重要,孩子對她也不重要!她就是這麽個沒有感情的女人!”

    鬱明眼中神色開始變化。

    從一汪清湖,變成浩然海浪。

    船隻撞飛,墨意四濺,潑上懸崖!

    他在一瞬間,氣勢發生改變。他眼底生了紅血絲,怒意如驚濤駭浪,從周身狂烈卷起。

    鬱明道:“你再說一遍!”

    他徹底轉過了身,向牢門的方向回走而來。牢門對他如無物般,他抬手劈去,連劈三掌,鐵索斷開,牢門別郎君扯開。鬱明打開牢門,走向楊安。楊承從地上爬過去,過去抱住鬱明的腿,急聲:“我兄長是胡說的,殿下絕沒有做對不住你的事。你冷靜……”

    鬱明踹開楊承,他身上如裹罡風,陰鷙可怖。他走過稻草堆,掀踹開了攤開食盒裏的湯湯水水。他走到楊安麵前,左手伸出提起楊安。鬱明將楊安壓在牆頭,逼近他,手指修長有力,扣住對方喉嚨。鬱明力氣往中收縮,楊安開始胸口滯悶,呼吸不暢。

    鬱明平聲道:“你怎麽會知道那時候的事?”

    楊安大笑:“夜閣的殺手是我派去的,他們與李皎交手,我怎麽會不知道?!”

    一旁跪在地上的博成君大震:兄長一直不肯承認他和夜閣的關係,審訊多少次都不肯說。現在兄長終於開口了,然他們都不在乎!

    楊安眼底有瘋狂恨意湧出,他無視喉間越收越緊的手,他借著越來越稀薄的空氣,拚命地刺激鬱明。他惡毒地輕聲詛咒:“你以為她愛你?你不過是她的玩物。你不知道那件事吧?你看她把你瞞得那麽好……她想說就說,不想說你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她差點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鬱明怒道:“那是你派人刺殺!你逼她!”

    楊安聲音更高:“她拿自己冒險,我可沒有掐住她喉嚨逼她那麽做!她就是不配為人母!她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你和孩子在她眼裏,哪有她的千秋大業重要,哪有她的國家重要……你為她拋卻性命地殺我,她是不是還跟你說孩子很平安啊?”

    “那時未到三個月!誰知道會出什麽問題!如果這胎生下來是個怪物,你也不知道原因吧哈哈哈……”

    啪!

    一掌揮在他臉上。

    鬱明的掌箍,幹脆簡狠,打偏楊安的臉。鬱明隻一掌,便讓青年口鼻滲血。喉間氣息越來越少,楊安臉孔漲紫,已到了強弩之末。然楊安看鬱明紅血絲染盡眼底,就有一種無言的興奮感!

    博成君去拉鬱明,被鬱明拍飛。博成君幾次撞牆,又不敢喊人,唯恐雙方的秘密被他人知道。他滿心絕望,眼看兄長即將被鬱明掐死!

    身後傳來一把清澈詫異的女聲:“鬱郎,你在做什麽?”

    李皎的聲音。

    她站在門口,驚駭地看著牢門大開,她的夫君將楊安壓在牆上幾將人掐死。她一口氣喘不上來,快步進來,並轉身關上背後門,不讓外人看到。李皎急聲:“他是朝廷命犯,他有事未曾交代!夫君你不能殺他!”

    她過去,抓住鬱明的手臂,仰臉焦急:“鬱明,快放手!”

    楊安得意又快意地看著鬱明,看這個青年麵色難看,在被李皎握住手臂的瞬間,變得更是蒼白。他能看出鬱明的煎熬,能看出他的怒火。同是男人,誰不知道誰的想法呢?楊安想扯嗓子,當著李皎的麵,把李皎藏著的秘密叫破。

    博成君不是羨慕這對夫妻鶼鰈情深麽!

    沒用的弟弟!

    他這就讓他們夫妻二人反目成仇!

    楊安仇恨地看著李皎的腹部:肚子已經這麽大了啊?不能受刺激吧?最怕鬱明發現她的秘密吧?最怕鬱明知道她做過什麽吧?多好的機會,他這就讓真相公布!

    楊安拚著最後一口氣,揚聲要再開口!

    鬱明眸色一跳,火焰躥起。電光火石間,他抬起另一手,拍向麵前青年的麵門!

    李皎呼吸急促,大聲喊:“鬱明!”

    作者有話要說:  嗯二明是信任皎皎的,看反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