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睜開雙眼, 好不容易進入的睡眠隻是很淺, 甩了甩因為很久都沒有休息好的腦袋，讓自己清醒過來。

    風從耳邊吹過，發出了簌簌的聲音，泥土的味道從窗外傳來, 似乎還有窗簾浮動的細微的聲響。

    誰開的窗戶？這裏是加護病房，病人不能受涼為什麽還會有人開窗戶？

    桃夭坐直了身體，作為家裏的大姐一直陪護在健康的病床旁邊, 然而本來應該在病床上熟睡的小小的瘦弱的身體現在居然已經消失了。

    在雪白的床褥上還留有躺下的痕跡, 看樣子應該不是自己起身起來。

    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的桃夭迷惘的眨了眨眼睛，看向四周。

    突然間手機的聲音響起，桃夭打開了手機，上麵是長青發來的圖片。

    在一張雪白的紙上，歪歪扭扭的寫著幾個字，是很明顯的海怪的寫字的風格。

    “很快就回來，乖乖吃飯, 好好上課。”

    “爸爸……”桃夭心底有了幾分恐慌，這封信是……

    離別信？

    難道他們被拋棄了？

    桃夭感覺自己的雙手都在顫抖的,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打通的電話, 當對麵的長青接了電話，桃夭聽到了自己已經很久都不曾出現的冰冷的語調。

    “他拋棄我們了。”桃夭並不是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和美貌完全相反的是本身就十分冷漠的個性。

    “你明知道並不是這樣。”長青在電話對麵總算是皺起了眉頭，海怪的突然離開顯然是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離開的後果。

    “我知道。”一個人能夠假裝很久，但是他們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是一個傻瓜, 海怪對他們是真是假的，這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了。

    隻是當海怪毫不猶豫的就直接留信離開，對這樣的做法桃夭實在是沒有辦法從心底認同。

    當幾個孩子聚集在一起，七七難得一見的開始不停的鬧騰，作為一個已經接近一歲的孩子的哭鬧，竭盡全力的表達自己的慌張和不滿。

    “之前爸爸打電話詢問過健康的事情，我覺得這次估計會不太妙。”桃夭皺著眉頭，將這件事情說了出來。

    “父親的意圖已經十分的明顯了。”最合理的考慮和最本能的作為，對擅長這一切的長青來說海怪可能會做的事情是顯而易見的，“我們無從查起，現在隻能等待。”

    然而……

    長青看了一眼因為海怪的不在就已經開始有了幾分躁動的所謂的兄弟姐妹，大家的表情一個一個都不太好，付瑤甚至是抓住了付陽的衣服，隱約有幾分恢複以往的模樣的趨勢。

    這是即將讓那一直存在的裂痕徹底分裂的趨勢了。

    就在幾個孩子的麵色都不怎麽好之時，張琴琴用鑰匙打開了門，今天來的還是比較早的。

    “你們……在商量什麽事情嗎？”當張琴琴看到這些孩子都呆在這裏，顯然是一愣。

    “你被解雇了。”陳墨涼涼的開口。

    張琴琴一頭霧水：“可是……”

    “你沒有權利去解雇你們的父親十分努力的請求的人啊。”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張琴琴沒有關上門原來是因為身後的人一直都不曾進來。

    當穆少嵐走進來看到那幾個一直都讓人十分頭疼的孩子的表情，就知道海怪的擔心是正常的了。

    “他這次離開是深思熟慮，直接去拜托了張琴琴，並且請求我在這段時間好好的將你們帶好。”

    雖然穆少嵐絲毫不認為自己能夠將這些孩子帶好，現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不讓這些小家夥們知道海怪的做法，估計這些腦子裏裝著渾濁汽油的小家夥們一定會被點燃，絲毫沒有任何的理智可以去思考。

    “他很擔心如果自己不在你們之間產生了矛盾應該如何去解決，但是我也不能夠參與到你們的家庭中來。”

    穆少嵐微笑著開口，對著這些孩子露出了幾分諷刺的笑容。

    “不過既然能夠看到那樣的美人伏低做小，為我做出了那樣的事情，我既然已經心情愉悅了，當然不會不管你們。”

    這話雖然說的曖昧，但是實際上穆少嵐也沒有說謊。

    當看到海怪不是很熟練的直接行了跪拜大禮的時候，穆少嵐驚訝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對海怪來說這個世界上最高的禮節應該就是當年對皇帝行的跪拜之禮，在現代跪拜雖然已經變了味道，但是也絕對是請求意味十足。

    想到當時的那個場麵，穆少嵐就沒有辦法再繼續調侃。

    “你們的父親是否是真的擔心你們，我給予你們的是肯定的答案，至於他的擔心是否你們會接收到，就已經不在我的控製範圍之內了。”

    這些孩子很聰明，聰明到完全不用去思考就能夠輕而易舉的去理解他們的父親，但是卻也同樣的，對海怪的事情上太過鑽牛角尖。

    哪怕是直接將真實的一切直接告訴這些孩子，最後能夠被解讀到的從來都會深到不應該深入的地步。

    既然如此，幾句話，一個模糊的含義，能夠讓他們根據海怪性格去解讀，隻希望最終得到的答案，能夠對得起海怪的擔憂。

    ——

    健康很虛弱，脆弱的像是立刻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身上很暖和，有什麽流動的東西一直包裹在整個身體上，保存著他的體溫，給予他一點點氣力。

    哪怕是腦袋沉浸在水中，似乎依舊能夠正常的呼吸，身體的疼痛似乎也得到了緩解。

    很舒服，但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在哪裏，發生了什麽事情，腦海中沒有記憶，一切隻剩下了本能。

    隱隱約約之中，明明是閉上的雙眼卻仿佛看到了一個淺色的影子，那個影子一直包裹在自己身旁。

    “健康。”

    有人在和他說話，是誰的聲音，怎麽都想不起來，但是……

    隻要聽到這個聲音，就會有無比安心的感覺。

    “疼嗎？”

    疼嗎？嗯，很疼，身體很疼，無時無刻不在疼，到了現在，他已經不記得不疼的感覺是什麽樣了。

    “想要變成正常的身體嗎？”

    健康突然沉默了，想要開口卻依稀感覺到不能輕易的吐出這個答案，當然是肯定的，他無比的想擁有健康的身體，去做自己平時一直不曾做到的事情。

    “哪怕是的經曆死亡也想要恢複健康嗎？”

    健康想要睜開雙眼，然而卻又一雙溫暖的手掌遮擋在了他的雙眼之上。

    心中依稀感覺有哪裏不太對，這雙手應該是冰涼的溫度，在夏天摸起來是最好的解暑利器，現在卻充斥著溫暖，讓他不知是應該安心，還是應該不安。

    經曆死亡，就能夠重獲新生，如果真的有這樣好的事情，那他一直以來所經曆的死亡一般的痛苦，就像是一個諷刺。

    但是，怎麽可能會不願意呢？

    這是他已經放棄了無數次，卻依舊會做的夢。

    “嗯。”健康聽到了自己的聲音，然而這個答案一出現，自己又無法控製的陷入了最深的黑暗當中。

    哪怕是黑暗之間，也能夠感受到劇烈的疼痛，五髒六腑似乎被全部碾壓，血液迅速的流動，每一根血管似乎都要爆裂開來。

    那是比死亡還要恐怖的疼痛，到了最後隻有身體的本能還存在著求生的渴望。

    在健康的身上，紅色的血液纏繞，銀色的細小觸手包裹著小小的身體，身後倚靠著的巨大黑色，一望無際，綿延萬裏。

    長生不老藥，修煉成仙享受長生，突破壽命達到永恒，這些聽起來萬分玄幻的詞匯，對海怪來說是存在的。

    然而太久的生命，對隻是身為海底眾生中的一員，不過是雞肋。

    沒有任何意義的存活，隻是無盡的睡眠，和永無止境的未來。

    但是……

    如果他所在意的人需要這樣的眷顧，給他也好。

    要努力成為一個優秀的人。

    健康好像做了一個夢，當自己醒過來看見的是一座普通民家的時候，健康知道自己並不是在做夢。

    他被海怪帶走了，隱約有著感覺。

    坐起身來，身體是無法言喻的感覺，不……與其說是有感覺，不如說是沒有感覺，疼痛沒有了，一直拖累著他的身體似乎在一夜之間完成了蛻變。

    輕鬆，他隻有在吃下無數的藥劑之後才勉強感受到的幾分感覺，現在居然輕輕鬆鬆的得到了。

    踩在地麵上，無論是起身還是行走，都帶著他從不曾體會過的輕盈，已經能夠輕易的感覺到腹部的饑餓。

    難以置信自己的變化，健康迅速的找到了房間中的鏡子，確定在鏡子裏的人依舊是自己。

    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健康依稀記住了在一開始的時候，有人問了他這個問題，那個聲音現在還回蕩在耳邊，那是……海怪的。

    回憶起所有事情的健康，震驚的瞪大了雙眼。